第84章 她的手
“确实是有些烦心的，不过宁宁不需要担心，只要等着做我的皇后就好了。”陆昭摸了摸她的头，脸上依旧是疲惫的。
叶宁予自然是清楚他在烦什么，朝上那些风言风语大半还是她的手笔，再加上前太子起事，够他忙一壶的了。
叶宁予笑着踮起脚尖，亲了一口他的脸，小声道：“陛下太高了，每次亲一下都要踮脚，脚好酸。”
黏黏糊糊的撒娇语气。
陆昭是扛不住的，配合地弯下腰，两人的脸渐渐接近，只剩一寸的距离，“宁宁再亲一个吧，这次不踮脚。”
叶宁予登时红了脸，陆昭往常的性子最多就亲回来道个歉，何时变得这么爱逗弄人？
“陛下不要取笑我了。”叶宁予推开他，躲到桌子边。
陆昭笑着走过来，也不捉弄她了，“对了，前些时候，你阿姐送了副古筝来，说你爱弹琴。”
叶宁予睁大了眼，“阿姐？阿姐送了东西？”
“是，这几日我给忙忘了，给宁宁赔罪。”陆昭点点头，看她高兴的样子，心里涌上的却是心酸。
他看得出，叶宁予听到这个消息时，是真的高兴。
“不过现在先用膳，等会差人送来。”陆昭给她布菜。
很显然的是，叶宁予已经高兴地坐不住了，饭吃没几口，就巴巴地坐在一边看他吃，杏眼亮亮的。
“宁宁，你这样看我，我就招架不住了。”陆昭叹了口气，便放下筷子，一把将人抱在腿上，朝门口看了一眼，门口隐在暗处的展凌会意。
没一会儿，几个下人就小心翼翼扛着琴进来了。
叶宁予要过去看琴，结果腰间环着的手臂依旧紧紧箍着，力道半分不减。
叶宁予：……？
“陛下？”叶宁予有些迷茫。
陆昭指了指她的碗，“宁宁，你自己说说，刚刚吃了几口？”
叶宁予：“我一会儿再吃。”
“一会儿凉了。”
叶宁予和他僵持了一会，见人真的没有半点要退却的架势，于是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把饭都吃完了，得了自由便立刻跑到了古筝旁。
陆昭没跟上去，他的头又开始疼了，此时正轻轻揉着太阳穴，神色疲倦更甚，又不乏心酸。
若是以前，叶宁予立刻就能跑到他身边，唯恐有什么闪失，然而现在身旁任他昏睡过去也无人问津。
陆昭缓了缓，忽而感觉到一双手接替了他，为他按揉着太阳穴。陆昭心间悸动，睁开眼却见叶宁予坐在他旁边，细致地为他按揉着太阳穴，神色担忧。
“陛下，头疼？”叶宁予见他睁眼，于是细声细气地问。
陆昭点点头，面上是强装的平静，然而满腹委屈不为人所知，他把头轻轻靠在叶宁予身上，轻声问：“宁宁，刚刚不是去看琴了吗？”
“……嗯。”叶宁予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一声。
陆昭觉出一点不对劲，“怎么了？叶宁予这是……不喜欢？”
叶宁予摇了摇头，“不是，陛下现在有好一些了吗？”
陆昭听出她在刻意转移话题，于是叹了一声，“我没事了，宁宁，有什么不高兴的，要和我说，知道吗？不要自己憋着。”
叶宁予没吭声，刚刚看到两只手轻搁在琴弦上时，那丑陋的样子到底是让她难受了。
“是……想起了我从前对宁宁说的那些话？”陆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问。
叶宁予有些无奈，“陛下，你头不疼了吗？若是不疼了，我就不按了。”
陆昭两手握住她的，轻轻摩挲着，舍不得松开，只是道：“不疼了，宁宁，我当初混蛋，说的话都不是真心话，能原谅我的糊涂吗？”
“不原谅也没关系，是该生气的，要不宁宁现在弹一首？我好像只听过一次，那次还出口伤了宁宁。”陆昭怕她伤心不肯说，便拉着人走到琴旁。
叶宁予皱了皱眉，有些抗拒。
“我不想弹了，陛下。”叶宁予偏过头。
却让陆昭误以为她只是想起了那次他的恶语相向，眼下过不去这个坎，便鼓励她：“没事的，上次是我的错，不是宁宁的问题。弹吧，我喜欢听。”
叶宁予动作一顿，不由有些好笑———满心嘲讽。她坐下来，狠狠看着琴弦，两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陆昭说对了一半，她确实心里有坎，但并非陆昭所想的那样。
两只手颤颤，再次按在了琴弦上，手指却不如当初那样白净好看，而是几个指节肿胀，扭曲，手背横着交错的疤痕。
陆昭在看见那些疤痕的时候，倏然就想起了昨晚云雨之后，叶宁予身上那刺眼的疤，与这手并无什么两样，都凝照着过去那无法抹去的伤害。他刻意避开的这些东西，总算是暴露在阳光下。
是他怎么尽力弥补，都无法消去的伤痕。
“陛下，好看吗？”叶宁予垂眸，掩去了恨。
这双手毁掉的时候，是被那个二当家一刀刀用刀背砍，看着钝，但冲击力直接把内里的骨节震碎，即使后来楼主找人给她医治，最多却也就恢复到这种程度了。
可她最痛的，不是被二当家故意折磨这双手的痛，而是二当家一边拍，一边说，那些话钻进耳朵里，才是钻心的疼。
“你跑什么？啊？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不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你不会想去找你那六殿下吧？真是不知死活！”
“你知道殿下选了谁吗？当然是他王妃啦！”
“他都给了太傅承诺信了，你觉得殿下会救你？”
“你只是个最不值钱的踏脚石，还不如跟我呢，二当家夫人这个位置，也不是不能给你，总比当他见不得人的小妾好吧……”
……
叶宁予随手拨弄了一下琴弦，看陆昭变得慌张的神色，继而问：“陛下，很难看，对吧？我怎么配做这后宫之主。”
“宁宁，你知道的，我……”陆昭想说不是的。
但叶宁予那带着无法掩饰的恨的眼神，又让他说不出话来，叶宁予却岔开了话题：“陛下，那天，你选了谁？”
陆昭沉默下去，心如刀割。
“……”叶宁予扯扯嘴角，呼了口气，勉强勾起笑，“陛下，我的手已经毁了，弹的也不好听，也不赏心悦目。”
“陛下，你没体会过，就不要增添烦扰了。”
叶宁予依依不舍看了眼那副琴，“收起来吧。”
初时听到阿姐礼物的欣喜，尽数化作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