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半梦半醒半浮生
不日宫中便连绵一片喜庆鲜艳的红，从屋檐到桥上的灯盏，从里到外，众人皆知了皇帝的恩宠。
镜中的花红不及容颜清丽，眼尾点上一抹赤色，平添几分妖媚。
叶宁予刚做完一份桂花糕回来，陆昭的亲口请求，她又怎会不应。
清允给她梳妆上色，看不出镜中女子眼底的冷色，只替她高兴，一边绾发，一边笑道：“姑娘真是好看，难怪皇上对您念念不忘。”
“啊，不对，往后要叫您皇后娘娘了。”
叶宁予视线微抬，看着清允高兴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
大抵……也只有清允这个傻姑娘会在这个时候替她感到高兴了，就像当年一样，只有清允会那般笨拙地哄她，在凄凉的境地里，她才不会显得那么难堪。
“清允，你有没有想过出宫？”叶宁予突然问。
清允一愣，随后无措地退后一步，眼睛里泛起了水光：“姑娘，我……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您别丢下我，好不好？”
叶宁予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清允，我没有要抛下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宫里肯定没有外面来得自在，我不想你一辈子困在这里。”
其实如果外面过得好，若非逼不得已，又有谁会愿意入宫？
而且清允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希望大富大贵之人。
“我在哪里都可以活，只是……”清允跪下来，趴在叶宁予腿上，声音委屈，“您别丢下我，您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叶宁予怔住了，低头看着她。
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她阿姐，她阿姐看着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成为浮萍的支柱，总是要多几分操劳。
如果她应了，往后清允于她，就多一份责任。
“好。”
清允并不知道叶宁予脑子里滚过七七八八多少信息，只是开心地蹦起来，“我，我去给您拿头纱。”
叶宁予冷寂的眼底多了几分色彩，“慢些。”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看了看。
这个宫殿是空置许久的了，离明德殿有一段距离。
百丈红丝万层纱幔，飘渺间，最是会醉人心，轻易便心驰神往，容易被这步步枷锁层层禁锢的华丽之城俘获。
“娘娘，您快来呀，一会儿皇上就到了。”
叶宁予坐回了桌前，看清允郑重其事地把头纱盖在自己头上，叶宁予指尖动了动，轻声道：“清允，把那盒桂花糕给我吧。”
小小的食盒落入掌心，叶宁予抱着它，眼前一片红，静静等待她的郎君来接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很轻但又显出几分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陆昭刚走到殿门口，愣愣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
姑娘身穿大红喜服，喜服矜贵，精致的流苏顺顺垂着，端庄坐着的姑娘还抱着食盒，乖巧又喜人。
陆昭感觉自己仿佛脚踩在海绵上，轻飘飘的，心里涨涨的，眼圈忍不住有些发热。
终于走到叶宁予面前，陆昭蹲下来，两手握住她的手，带着一点抖，他稳了稳嗓音，“宁宁。”
叶宁予沉默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来娶你了。”
叶宁予手指微蜷，好像是羞涩了，没应声。
陆昭也不在意，把食盒再次塞进她手里，便将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叶宁予就乖乖蜷缩在他怀里，抱着食盒，脑袋枕在他肩上。
这样颇有些依赖意味的动作，陆昭几乎是欣喜若狂。
他就这么一路抱着人往明德殿去，就这么抱着他的全世界，脚步稳重。
叶宁予觉得好像过了很久，才感觉到陆昭把她轻轻放在了床上，陆昭郑重其事给她掀开了头纱。
清允那么认真为她梳妆，此时自然显出了它的优越，仅一眼，就把陆昭给迷住了，男人就蹲在她面前，五迷三道的。
女子眉间一道精致的花钿，眼尾一点红，漂亮的杏眼还是那般水润润的，睁大了十足无辜；红唇诱人，让他几乎立刻就想破坏；白嫩的耳垂挂着精美的花叶式耳坠。
叶宁予这时也才睁开眼，看清了陆昭的样子。
他也穿着艳红的喜服，病气掩盖在喜色下，衬得玉白的俊脸更加惑人心神，一双狭长的凤眼褪去了凌厉，满眼都倒映着她的身影，眼尾微红，像是受了委屈。
不知何时，两人的唇就碰到了一起，身体却还克制着不敢轻举妄动，唯恐破坏了这一刻的美好。
陆昭已经站起来了，微弯着腰，一手小心翼翼托着叶宁予的后颈，一手又占有欲十足地环着她的腰，让叶宁予挺直了身板，昂起头，感受到他轻柔地在唇上辗转斯磨。
半晌，两人呼吸都微微乱了，陆昭才退了开来。
“还要喝交杯酒。”陆昭嘶哑地说了一句。
也不知是说给蠢蠢欲动的自己听，还是说给叶宁予听。
他转身从桌上拿了酒杯递到叶宁予手中，两人喝了交杯酒，也算是礼成了。
就在他琢磨着要吹灭红烛时，叶宁予突然道：“陛下。”
陆昭停下来，看着叶宁予那冷静的眼眸，心里涌上一股不安。
“是了，”陆昭笑了一下，眼睛里的喜色渐渐消逝，“把宁宁给我做的桂花糕忘了。”
上一刻太美好，当真如那半梦半醒半浮生。
可还没等来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忽然就被叫醒了。
叶宁予其实一开始也没往桂花糕那里想，她只是想提醒陆昭该先把她的头饰摘了，陆昭这般莽撞，虽是成过一次婚的人，但很显然啥也不知道。
可陆昭先提起了。
他把桂花糕拿过来，“我要宁宁喂我吃。”
叶宁予沉默了一会儿，捻起了一块，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递给他，而是转了语气，冷冷淡淡的：“陛下，你早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吧？”
陆昭浑身一僵，想说不是。
可又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叶宁予很明显是知道了。
但他舍不得就这样摊开了说，叶宁予会不会连演都不想和他演了。
“陛下，你知道了。”叶宁予复又笃定地道。
——————————下章预告——————————
一大片鲜艳的红色撒在床上，叶宁予坐在一边冷眼旁观。
他嘴角沾上了，还有不少源源不断溢出来。
果真是疼，心脏像是被揉碎又重拼起来，无一处不疼。
可她就那样看着。
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