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见飞卿误终身
林辰安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道:“他。。过世了?”
余如卦摇了摇头:“在我出嫁那天,他消失了,自此杳无音讯。”
林辰安默默喝了口酒,他很想询问两人之间的故事,可余如卦兴致不高,他张不开口。
可能是余如卦善解人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可能是压抑久了,想找人倾诉,缓缓的为林辰安讲了起来。
有个小姑娘,从小生的国色天香。
可惜的是,美归美,家里却一穷二白,穷的叮当响。
她父亲是个落魄书生,仕途很不满意,虽有满肚子才华,口袋里却空空如也。
他就如同大部分的家长一样,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虽然是个女儿,在这个时代没法好好的发展。
但这并不妨碍他将全部身心投入到对女儿的培养当中。
自她出生起,她父亲便为她制定好了全面的发展计划,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一样也没落下。
小姑娘也很争气,聪明乖巧又好学,长成了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古诗,七岁做诗文。
在长安城中名声大噪,被称为“长安第一诗童”。
这段日子,是小姑娘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好景不长,父亲死了,让那个本就破败不堪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小姑娘和母亲二人抱头痛哭,以泪洗面,为了生活,只能搬去长安城最便宜的巷子。
那条花街柳巷,妓院的红灯区,平康里。
日常给那些妓女洗衣来维持生计。
那里是男人们的天上人间,是小姑娘的第二个家。
那里是四处挥洒着风流和艳情的地方,那里的女人不仅美丽,而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都懂一点。
她们不为妻,不为妾,只为取悦男人。
熟稔的调情和房中术,把不少男人惹得有家不想回,夜夜流连。
小姑娘感到了深深地不适,可她没得选,为了活下去,只能日复一日地机械的搓着那些满是胭脂味的衣服。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
她习惯了平康里的笙箫不断,习惯了女性如同物品一般辗转于各个男人手上,是怎样地被把玩和轻贱。
在这样的环境下,小姑娘也慢慢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取悦男人。
林辰安知道余如卦在讲述她自己的故事,听到这里,不由的安慰道:“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把自己搞得一身才华呢。”
余如卦听后微微一笑,继续讲述着。
长安第一诗童沦为妓女浣衣女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们惋惜,可怜,同情,却无一人相助。
只有一人,真的关注起了小姑娘的境况。
那个人就是祁飞卿,大周文学界大咖级别的人物。
才情四溢,文思敏捷,外貌丑陋,被人戏称为丑钟馗。
余如卦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连续阴雨天后,难得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祁飞卿如同一束光一般的照进了她的生活。
他有点心疼这个才华横溢,却命运坎坷的小女孩,于是便寻思着要收她为徒。
祁飞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请小姑娘赋诗一首。
小姑娘小小的脑瓜子高速运转了一会儿,便拿起笔在花笺上刷刷写下了一首《赋得江边柳》: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祁飞卿反复吟咏了一番,心里惊喜得不行,这用词,这音韵,这意境,妙啊!小丫头果然对得起京城第一诗童的称号,这徒弟,我收了。
千里马遇上伯乐是人生之大幸,同样的,伯乐能遇到一个可塑之才,也会有天涯遇知音之感。
至此,祁飞卿便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他从品评这首诗开始,口若悬河,谈古论今。
小姑娘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跟随着祁飞卿的动作表情出神之极,眼中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祁飞卿长得有些抱歉的脸,在小姑娘眼中却自带了一层光环,变得无比帅气。
从这之后,祁飞卿便常常出入平康里,教她作诗,他不但不收学费,还常常照顾这对母女的生活。
对于小姑娘来说,祁飞卿就是这混乱的人世间唯一的清流。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姑娘渐渐长成了少女,出落的愈发水灵了。
两人的关系也慢慢变得不再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祁飞卿清楚地感受到了两人关系的变化,可能是因为两人的年轻相差二十岁,也可能是因为两人的师徒关系,亦或者是因为外貌的丑陋。
祁飞卿选择了发乎情,止于礼,没有接受爱意,反而是将少女介绍给了那时的状元李潇。
李潇一见到少女便惊为天人,想要娶她。
才子佳人,所有人都在祝福两人。
只有少女不愿意,她近乎绝望的去质问祁飞卿。
祁飞卿在经过艰难地纠结之后说了一句话:“他比我更适合你。”
至此,少女赌气般的嫁给了状元李潇,两人也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李潇有个善妒的老婆,平日里便处处刁难少女。
李潇收到了前往江州的调令,他老婆不同意将少女带去江州。
李潇便将少女安放到了白云观,这一待便是五年的时间。
少女在道观时常听到有人谈论起李潇,在位清明,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可他却自始至终没有来见过她,甚至没给她写过一封信。
少女渐渐地心灰意冷,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又想起当初平康里的日子,想起那些只会取悦男人的妓女。
少女终于变成了余如卦,张贴出如卦诗文候教的楹联。
林辰安静静地听着,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心中暗叹:一见飞卿误终身啊。
“外面盛传,被我相中诗文的人可在观留宿,这并不假,可并不是和我一同!我并不是那种随意的女人!”
余如卦再也压制不住,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林辰安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心中再无龌龊想法,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当一个女人被说成是妓女的时候,那不管她是不是,她都已经是了。
半晌之后,余如卦的情绪趋于稳定:“让殿下见笑了。”
林辰安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问道:“姑娘被误会这么深,为何还要继续?”
“因为我要报复,为何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将女人向货物一样交易。”
林辰安哑口无言,将她变成这样的是祁飞卿,是负心汉李潇,是这个世界。
如果在现代,余如卦不会向现在这么难受,即使她有一个爱而不得人,还遇到了一个渣男。
自穿越以来,林辰安开始第一次就如今社会思考起来。
他想起几年前,刚刚毕业,还没有成为一个社畜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无限可能,想让那个世界听听他的意见。
现如今,他觉得有必要让这个世界听听自己的意见。
就在林辰安沉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略显熟悉的声音。
“林辰安,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有本事进这种道观,有本事出来啊!”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