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揽腰
裴老爷子正坐在舒适的木质躺椅上，手里还拿了份报纸在阅读。
裴洛灵这么冷不丁地一咋呼，他便直接蹙起了眉，“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老爷子说话向来有些大家长的风范在，裴洛灵也早就习惯了。
她不跟爷爷顶嘴，但不代表她认同他的话。
她可不需要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她只需要好好做自己就可以了。
裴洛灵清了清嗓子，撇撇嘴道：“哟，不是您整天在我面前念叨我三哥的时候了？他这好不容易露脸一回，合着您还不乐意看了是吧？”
裴老爷子摆摆手，“旁人的儿孙都知道回家来看看爷爷，可他呢，你看这么久了他回来过几趟？”
“我念叨他那是因为集团在他手里，我是放心不下集团，你还真以为我是放心不下他这个孙子啊？我告诉你，甭想太多。”
裴洛灵朝他吐了吐舌。
爷爷这话，谁信啊。
她收起手机，“您不看，我可看了啊。我三哥这直播可有意思了，他是带着我那小侄子还有嫂子一起去迪士尼乐园玩了，一家三口，真是热闹。”
“我真的太羡慕了。”
老爷子一瞪眼，“羡慕？你要真羡慕他，赶明儿就跟你大伯母介绍的那位徐家公子相个亲，万一你们俩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呢？”
裴洛灵：“……”
瞧她这张嘴，干嘛要说羡慕啊。
她羡慕的也只是他们一起玩得开心，可并不羡慕三哥生子娶妻。
“我才不要去。”裴洛灵轻哼一声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也走了过来。
她看了自家孙女儿一眼，一脸不解地道：“洛灵啊，你就说说徐家那位公子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连跟人相亲都不愿意？”
裴洛灵：“他没哪儿对不起我，我就单纯讨厌男人。”
说罢，她又补充了句：“当然，除了咱们裴家人。”
她那三个哥哥，以及她的大伯、父亲，甚至是爷爷，都对她是极疼爱的。
就是她这年龄到了，爷爷奶奶没少拿结婚这事儿催她。
不过想想也是，家里三个哥哥目前都已成了家，而且大哥与三哥连孩子都有了。
虽然三哥的儿子，也就是她小侄子的母亲到底是谁，他们家里人都不清楚。
她也曾私下里问过三哥这孩子的母亲在哪儿，到底是谁。
但是他当时跟她怎么说的来着。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就只是道，“出了意外。”
出了意外……
那结果呢？
如今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魂归西天？
她根本就猜不到。
而当她再追问三哥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说了。
裴洛灵当时只道他是回忆起了往事种种，心情不好，所以也就没再刨根究底。
只是，三哥越是不说，她这心里就越是好奇。
奶奶轻轻叹息了一声儿，也没再说话了。
她开始做自己的事儿，插花、煮茶。
小辈们的婚姻，他们作为祖辈其实不当插手。
但自从洛灵法国留学回来后，这些年一直在写她的书，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谈过。
她的母亲虽然嘴上没怎么说过她，但心里也为她着急。
她的大伯母也是好心，想让她多社交。
他们裴家生活方式虽守旧了些，但那也是为了维持长久的亲缘关系。
更何况，他们的思想并不守旧。
作为奶奶，她跟洛灵的母亲、大伯母想得都很通透。
相亲嘛，两个孩子最终能不能成倒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可以让洛灵打开一下社交面，兴许还能多个朋友。
裴洛灵被裴小砚那句话逗乐了，不由自主地念叨了句：“这孩子，真可爱。”
别说，她这小侄子这双漂亮的大眼睛，绝对是随了她了。
裴老爷子听到她这句话，那眉头瞬间蹙得更狠了。
“可爱什么，哪个女人生的都不知道。”老爷子边说边揭开茶杯盖子，抿了口清茶。
当初，所有的孙辈当中，他对裴遇川抱的期望是最大的。
然而期许越高，便越容易失望。
在部队待了五年，裴遇川这双翅膀硬得堪比石头，竟然也做出来先斩后奏、未婚生子这种事情了。
他刚从部队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就已经两三月大了。
他也问过这孩子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可他就是不说。
为这事儿，裴遇川挨过他十几抽军鞭。
当初，他那坚实如铁的背上，多了一道道鲜红血痕。
——被裴老爷子抽得皮开肉绽的。
任谁看见了，谁不说一句“心疼”。
老爷子用军鞭抽裴遇川的时候，裴洛灵也在场。
她劝了，但爷爷谁的话都不听。
其实裴洛灵也清楚，爷爷年轻的时候也在部队待过很多年，三哥也是。在爷爷心里，三哥是她几个哥哥中，最像他的。
所以，他做了这样的事，在爷爷看来简直无法接受……
也因此，三哥当初受的责打也最难捱。
爷爷刚才这话她不喜欢，于是忍不住跟爷爷呛声道：“可再怎么说，砚崽都是三哥的儿子啊。”
即便是没了亲生母亲，那又如何。
三哥当初之所以选择跟江霁月结婚，不就是想要为她那小侄子找个后妈，来照顾他么。
也是为了方便给她那小侄子上户口。
裴洛灵突然想起来在三哥与江霁月领完结婚证后，他回那栋大别墅，与他们一起吃饭的场景了。
那时候，三哥并未带江霁月一起来。
她问嫂子怎么没来，三哥当时回答的是，“她要拍夜戏，脱不开身”。
可现在，瞧瞧这直播里她对三哥颐指气使的样子。
估计江霁月那个时候，压根儿也不是要拍什么夜戏，而是根本不愿意回他们家来吧。
裴洛灵越想越气，长指一划，直接将这个直播app给退出了。
她就不明白了。
三哥真想给小砚找继母，为什么要找江霁月啊？
她哪里好。
除了容貌，一无是处。
网上那些人怎么骂她的都有。
听说最近这段时间，她倒是通过那档娃综圈了不少粉。
不过裴洛灵之前忙着写书，并没有看这档综艺。
但圈粉又如何？
在她看来，江霁月根本配不上她的三哥。
裴洛灵始终不明白一件事——
当初燕京城内追三哥的千金名媛，想要给小砚当后妈的女人数不胜数，他为什么单单就选中了江霁月呢？
老爷子看向她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老态龙钟的声音从喉骨里溢出：“怎么不看了？”
“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不想看了。”
“谁惹你了？”奶奶问。
裴洛灵：“我就是不明白，三哥为什么要跟江霁月结婚。”
“论门第，江家虽然是小富，但跟我们裴家比起来，还是差得远；论学识，江霁月就更没有这种东西了；她好像也就样貌能拿得出手。”
她分析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奶奶说了一嘴：“你三哥喜欢。”
不过“喜欢”二字，奶奶也只是猜测。
“啊？”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您要这么说的话，奶奶，我怎么觉得我三哥有些渣呢？”
“我们遇川怎么就渣了？”
“您想啊，他跟其他女人生了孩子，却还喜欢江霁月，这可不就是渣么？”
“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裴洛灵道。
奶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心道：这孩子究竟是不是她那孙子亲生的，可还不一定呢。
老爷子连自己孙儿真正的品性都不了解，当真是白活了这么几十年。
裴老爷子适时打了个喷嚏。
他放下手里的青白玉盏茶杯，看向裴洛灵，沉声开口道：“给你三哥打个电话，告诉他，有时间带着家里人一起来老宅一趟。”
“家里人？什么家里人？”
三哥的家里人，不是他们么？
奶奶：“这还要问，当然是你三嫂和小砚了。”
裴洛灵略敷衍地“哦”了一声，点开手机拨通裴遇川的手机号码，道：“爷爷，电话马上就要接通了，还是你来跟哥哥说吧？”
“我不说。”老爷子严肃道。
裴洛灵合上嘴巴，嘟嘟囔囔道：“那我也不说。”
老爷子怒目一瞪。
这小丫头片子，成心气他来了。
……
此时此刻。
江霁月手里拿着把伞，正与裴小砚以及她那个便宜老公，一起排队等着玩儿加勒比海盗这个项目。
马上排到他们的时候，裴遇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振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来电人。
而后，裴遇川长指一划，直接将电话挂断。
江霁月没在意他的动作。
因为前面排队的，就只剩下四五个人了，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上场坐船了。
她心里激动得很，没那个闲工夫去管裴遇川究竟在干什么。
裴遇川刚挂断，那边就又打了过来。
他接连挂断了三次，直到第四次的时候，裴遇川终于接起。
老爷子那明显带着怒意的沉着嗓音自手机那端传来——
“你一再挂你妹妹电话干什么，是嫌我们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玩乐了吗？！”
等候区内人声嘈杂，海盗船停了下来，有一组游客正从上面往下散。
裴遇川极不喜欢这种嘈杂混乱的环境。
他伸出手，挡了下手机屏幕，低声开口：“爷爷，您稍等我一会。”
说完，他也没再挂电话，只上前两三步，长指搭上江霁月的指尖。
江霁月刚想骂“色狼”，回过头来一看，却发现碰她指尖的男人是裴遇川。
他的指节微凉，触感有些像果冻，还有一点像。
明明只是……
碰了下手指而已。
她想那么多干嘛啊？
“怎么了？”江霁月问。
人声嘈杂，环境极度混乱。
裴遇川担心她听不清自己说话，于是往她那边侧了侧身，薄唇附在她耳畔，低低道：“我出去接个电话，爷爷打来的。”
在听到前半句时，江霁月其实正想问他“谁打的电话”，但她却没想到——
还未等自己问出口，裴遇川就主动交代了。
难不成，是怕她误会？
她能误会什么。
而且，他们不过是合约夫妻，各取所需罢了。
若是他真想各玩各的，那也正常。
可他现在靠她这么近，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些心猿意马。
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他的温热鼻息，弄得她外耳廓直发痒。
江霁月点了点头，尽量克制着心绪，不让他察觉到自己心旌的摇动，“你去吧。”
她这心旌到底在摇动个泡泡茶壶啊。
他根本就……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察觉到他要转身离开，江霁月又转过身，拽住了他的上衣衣角，问：“你不玩这个了吗？”
今天裴遇川穿的是一身休闲常服，倒是加重了他整个人身上那种清隽疏朗的气质。
“你陪小砚好好玩，我——”就不了。
可谁成想，“就不了”这三个字裴遇川还未说出口，就被往来的游客给撞了一下。
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个不察，直接往江霁月那边倒过去。
人在最无助、自己感觉到想要倒下的时候，往往会率先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根救命稻草。
裴遇川也没能免俗。
他为了避免自己直接摔倒，径自伸长双臂，搂住了江霁月的纤纤腰身。
好在排队的地方两边都有栏杆。
江霁月也毫无准备，直接就被他扯进了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一刻，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旁边的栏杆把手。
——虚惊一场。
可是，裴遇川搂住她腰的那双手，却是真实的。
触感是真的。
嗅觉也是真的。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此时的裴小砚正在观摩那辆刚停下来的海盗船，没注意到自己的右后方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一幕却被几位摄像老师的摄像机给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江霁月为免尴尬，都不敢再与他对视了。
她眼睫微微扑闪了几下，像蝴蝶翅膀似的在扇，“裴先生，你能把我放开了么？”
排队处灯光昏暗，看不清人的神色。但若是灯光一照，直播间的观众们必然能发现——
裴遇川的耳根红了。
且已红了个透顶。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喑哑意味：“抱歉。”
话音堪堪落下之际，裴遇川便松开了她的腰身。
“这只是——”他还想再解释些什么。
却直接被江霁月顺势接过话茬儿，“我知道这是场意外，你放心，我没放在心上。”
裴遇川垂在身侧的长指微动。
他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过身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还特意与跟拍他的那位摄像老师使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再跟。
江霁月深呼吸了几口气。
平复心跳后，她牵起裴小砚的小手，跟在其他游客后面，一起上了海盗船。
裴小砚左看右看，都没发现爸爸的身影。
他仰起小脸，问：“妈妈，爸爸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