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亲情

杨墨突然愣住了，离开内地七年，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记忆中的严打正是从83年8月开始，现在或许正是准备阶段，一场全国性的风暴即将展开……

可是1750轧机自动化生产线正进行到关键时候，如果错失了东海钢铁厂这次机会，冶金设备自主化的进程无疑要延后很多年。

钛合金项目没有自己的加入，恐怕也很难突破，这可都是有战略意义的项目。

林言趁着杨墨陷入沉思的功夫，边穿衣服边说道：“不要犹豫了，我去接叔叔阿姨过来，你也起床把房间收拾一下，让他们看见了不好看！”

走出西山宾馆，林言也平生第一次奢侈的打了一辆出租，直奔北太平庄。

推开虚掩的院门，正在院子里摘菜邹林芳喜滋滋的站起身招呼道：“林言，你怎么来了？今天没课吗？正好留下来吃饺子……”

林言上前几步，微笑着问道：“邹姨，你一个人在家啊？任叔呢？”

“他能去哪儿？在胡同口下棋呗！你来的时候没看见他吗？”邹林芳抱怨道。

林言想了想说道：“邹姨，你收拾一下，换件衣服，我去喊任叔，我们一会儿出去吃饭！”

胡同口，任宏伟看见林言走过来，就丢下棋友起身往回走，胡同里街坊基本都已经和林言很熟悉了，一路不断有人和林言打着招呼，任宏伟满脸堆笑，身子挺的笔直，这样的儿媳妇娶回家，那是他们老任家祖坟冒了青烟……

回到家，林言并没有敢说出实情，她担心老俩口情绪失控，被街坊邻居看出异样，而是笑着说道：“邹姨、任叔，我们家来个亲戚，想请你们一起吃顿饭，我就做主替你们应下了，换件衣服我们现在就走？”

任宏伟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说？总不能空着手去见亲戚吧！林芳，你替我把衣服拿好，我去胡同口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林言笑道：“任叔，我都准备好了，哪能让您破费，你们跟我走就可以了！”

直到走进西山宾馆，林言都没有说出实情，敲开房门之后，林言就轻轻掩上门，退了出去。

看到十几年没见的儿子之后，邹林芳情绪彻底失控了……

杨墨扑通一声跪在二老面前，泣不成声的说道：“孩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没能回来看你们！”

母子俩又是一阵抱头痛哭，邹林芳摸着杨墨的脸颊，心疼的说道：“杰儿，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杨墨止住抽泣，温顺的说道：“离开红河之后，我去了好多地方，香江、德国、日本，前两年国内我也回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去粤东，没能回来看你们……”

“长高了，也变瘦了……”邹林芳仔细端详着自己儿子，喃喃自语道。

“一晃十二年过去了，你们也变老了，你看爸都有不少白头发了！”杨墨无比惆怅的叹息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任宏伟，眼角也有泪花闪现，他极力压制心里的情感，还是被那句“你看爸都有白头发了”，击中了心里最柔弱的地方！

这么多年，他从来不肯在家里提儿子的名字，怕刺激到经常以泪洗面的妻子，可这一年来，或许是真的老了，他总是会对着儿子曾经用过的一些物件发呆，就连被他没收的一些弹弓、链条玩具枪什么的，也经常会一个人悄悄拿出来把玩……

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思念，深沉而厚重，却又带着一丝不愿意承认的倔犟，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来，偶尔只会在心里叹息，不能再用自己宽厚的肩膀，替儿子遮风挡雨！

“林言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失手把人杀了？”过了很久，任宏伟还是问出了这句他从不愿提起的话。

杨墨点点头，一字一句说道：“我没得选！那个混蛋该死！”

任宏伟叹息一声，便不再说话。

同为男人，他理解儿子的选择，他甚至根本就没得选！面对伤害自己女人的持刀歹徒，除了咬牙冲上去，你还能怎么选？

杨墨眼神里露出一丝戾气，恨声道：“爸，妈！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冲上去，夺下他手里的刀，捅进他的身体，这个混蛋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邹林芳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往下滑落，看见儿子眼神中那股浓浓的恨意，她的心疼的抽搐起来，她不知道儿子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但可以想象到必定是无比的艰难！

杨墨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无法倾诉，这一刻面对至亲，他突然有了想倾诉的冲动，他喃喃自语道：“插队的日子太苦了，不仅仅是劳累和饥饿对身体的双重折磨，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每个人都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林言为了帮我争唯一一个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名额，省吃俭用，从家里要钱，几次三番去给那禽兽不如的公社革委会主任送礼，差点被凌辱丢了性命，我又怎能让她在我面前再遭遇二次伤害？这个人渣多活在世上一天，都是我莫大的屈辱！”

邹林芳泣不成声的责怪道：“你这傻孩子，饿肚子怎么不跟我们说啊！每次写信回来都说那里山明水秀，有各种美味的野果，还有吃不完的野味鱼虾，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发泄一通之后，杨墨心情也好了很多，替邹林芳擦干眼泪，接着安抚道：“我哪敢告诉你？你知道以后又要逼我爸去走后门，我爸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辈子就没求过人！”

杨墨接着又把自己这些年发生的事大概叙述了一遍，把任宏伟和邹林芳听的是目瞪口呆。

“你改名杨墨？名下有好几家跨国公司？德国和内地还有工厂？”任宏伟语无伦次的问道。

杨墨点点头说道：“燕京也有我们的研究中心，我这次回来就是主持一个国家级重大冶金装备项目……”

任宏伟却悚然一惊，有些慌张的说道：“不行！你不能留在国内，尤其是燕京，尽快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