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计划开始

汪小喵安顿好黎簇就起身去了偏房，出门的时候发现天已经破晓，晨风微凉，让她头脑清醒了些。

偏房里，苏万正大喇喇躺在床上，被子胡乱的盖在肚皮上，唇张着，但没打呼噜，看样子睡的很香。

杨好则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胳膊压在桌上撑着脑袋，底下还压了一个类似账本的东西，听到她关门的动静就醒了，这会儿正揉着眉心看她。

“好哥，你把黎簇和苏万送回顺京去吧，然后你回霍道夫那儿去，钱我一会儿打到你账户上去，从今以后，我们就当没认识过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杨好抬起头来，翘起腿将手搭上去，压在胳膊下面的账本同时飞出去，非常准确的砸在苏万脸上“不就是吵架，你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至于这样吗？”

“啊！好哥！你打我干嘛？！”苏万揉着脸坐起来，看到汪小喵之后愣了一下，又立即转头去看杨好，然后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什么叫没认识过，小喵，你话不能这样说啊。”

苏万两步跨到汪小喵身边，死死拽着她的胳膊，拧眉道“好哥说得对，不就是吵架吗？你要是气不过，我把鸭梨按着让你打，直到你出了气为止，行吗？”

见汪小喵不说话，他又继续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相信鸭梨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那么喜……”

“我不是跟你们商量，这是通知。我希望晚上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消失在这个地方了。”汪小喵推开苏万的手，冷声道“封口费会一起打过去，我们好聚好散。”

说完也不等两人作出反应，转身就往门外走，苏万急忙要追，却被杨好拉住了，同时，一只飞刀擦着苏万的鼻尖飞过去钉在两人身后的墙面上，一半都嵌了进去。

苏万抽了口冷气，立即就意识到如果杨好没拉他，这只飞刀会在一瞬间从他的颌骨中间刺入，然后割断他的舌头，让他在毙命的同时不能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这是汪家本家小队及以上职位杀一些知情人，或者是掌握一些秘密的人的手法。汪小喵曾经跟他们说过，这种方法具有双重保险，就算那个人因为汪家人判断失误暂时没死，过五分钟之后也不会再有开口的机会。

因为舌头上的血管非常密集，被割断之后一定会有大量的鲜血喷出来，而那把飞刀是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刺进去的，就算位置偏移，它也会卡住那人的颌骨，让他无法张嘴。这样的话，哪怕他一开始没死，后面也会因为大量的血液倒灌呛入肺部窒息而死。

这种方法会使用到两把飞刀，或是弩箭，在已经有一重保险的同时再上一重保险，而汪小喵只用了一把飞刀。

苏万和杨好对视半晌，同时叹了口气，只觉得格外头疼。他们明白，汪小喵这次是认真的，这个警告在汪小喵那里已经是非常高的规格了，这次的事情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解决。

吴山居最近生意不错，那些想投靠吴邪的人为了表现诚意，总会派手底下的人过来买东西，王盟这几天很忙，这或许是他从业十几年来以来最忙的时候。

坎肩也在吴山居帮忙，两人忙着招呼那些心思不纯的顾客，直到她走出吴山居，走进另一条巷子里，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是汪小喵回到吴山居以后第一次走正门出去，她想通过这一次出门来判断吴邪对她的关注程度，以及确定她这张脸在外面已经招摇到了哪种地步。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她这张脸在吴洲道上还是非常陌生的，这让她安心了很多。

回想到苏万和杨好，汪小喵突然意识到他们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得比从前更强了。比如杨好的身手跟他那能在一分钟内转十二圈并迅速作出正确判断的脑子，又比如苏万那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侦查能力和对外界的关注度。

苏万在熟睡被惊醒的情况下，很快就敏感的发现了情况不对劲，然后在一分钟之内判断出同伴意图，又迅速回溯之前他身体本能收集到的一些信息。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汪小喵觉得，能把苏万那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和吴邪那种在某些时候格外迟钝的人教成这样，黑瞎子作为老师来说实在是很成功了，不过苏万和吴邪本来就有异于常人的敏感，只是这种敏感时灵时不灵。

其实霍道夫这个老师也不错。汪小喵突然发现，包括她在内的四个人的师父相比起来，最差劲的那个，是吴邪。

吴邪只教了黎簇一些偏哲理向的胡说八道的大道理，还有一些能在他计划里保命的的知识。在那之后，他就销声匿迹，试图用时间来平复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说起来，黎簇似乎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在三人之中，他依旧稳稳占据着主导地位。这种变化是非常隐秘的，也或许是他故意不在人前显露。回想起他的处事方法和他在质问人的时候，身上那种游刃有余的状态，她又突然觉得，吴邪也不是那么差劲。

起码他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黎簇，让他从一个难搞的小孩儿变成了一个极为难搞的小孩儿。

从老板手里接过烟盒的时候，汪小喵突然觉得自己堕落了。堕落并不是说她沾染上了一个不好的习惯，而是她真的像黑瞎子说的那样，警惕性降了太多，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特别熟悉的人的时候。

“哟，小喵，胖妈也就一个来月没见你，你怎么就学坏了？”

王胖子从汪小喵手里抽出烟盒，付了款，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到外面去，找了一个少有人经过的巷子坐下，捏了一支烟叼到嘴上，扯着嘴角笑。

“我早就跟天真说咱家妹子不喜欢烟味儿，让他在你面前不要抽烟，他不听话也就算了，还把你给带坏了。”

王胖子给自己点了烟，又从烟盒里抽了一根递给汪小喵，她没接，他就把烟和火机一起塞到她手里，自顾自的吸了一口。

汪小喵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一边眯着眼睛，表情享受的王胖子，心里非常忐忑。就是那种犯了错被自家长辈抓包的忐忑。

同时，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从现在开始就要谨慎起来，在王胖子离开之前，她必须恢复到在汪家时候的那种警惕。

王胖子很快抽完了一支烟，从烟盒里又掏了一支出来，没有点，送到鼻子下面使劲儿闻了闻就叼在嘴里，侧头看汪小喵。

“抽呗，胖妈允许你抽一根，为了天真那个不省心的，你胖妈我也好久没抽了。”他哼哼几声，靠在身后的墙上，从唇缝里吐了口气出来“说说吧，金水棺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能让你在吴山居里面藏这么久。”

汪小喵瞥了王胖子一眼，还真的点了烟，靠在墙上抽了起来“是吴邪交代的，他说外面不太平，有很多人是冲我来的，让我在家里避避风头。”

“得了吧。”王胖子糊了汪小喵一巴掌，让她给自己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烟气“天真在雷城一直被咱们推着走，回来吴洲又一直忙着应付那些不安好心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可以理解，毕竟天真那家伙总是格外迟钝。”

“但你胖妈我在医院好吃好喝的养了一个多月，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复盘此次雷城之行，还有最近吴家发生的变化。”

说着王胖子侧头看了汪小喵一眼，见到她垂着眼睛抽烟的时候“啧啧”两声，就说“你跟天真真挺像的。”

汪小喵舔了舔唇，轻声问“哪里像？”

“你们俩都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汪小喵转头看他，王胖子抽了口烟，继续说“最开始的时候，天真总是非要等到事情到了一个死胡同，没有转机的时候才会想到放弃，去寻找另一个办法。”

“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这人是真有点儿本事在身上，因为一般人到了这个时候是肯定没法儿从没有转机的时候找出一个转机来的，但他可以。”

“后来他做出了一些改变，开始给自己留后路，他自以为给自己留足了后路，但其实他还是特别莽撞，那些后路压根没什么用。到了那年，也就是遇到你那年前后，他更是完全切断了自己的后路，那是一个特别凶狠的计划。”

王胖子停顿了一下，吸了口烟，这才继续说“你跟他在十一仓单独呆了那么久，想必也发现他这个傻比特质了吧？”

汪小喵颇为认同的点点头，王胖子就给了她一巴掌，怒道“你丫居然还真点头？”

汪小喵懵了一下，吸进嘴里那口烟直接顺着进了肺里，那种略有灼烧的感觉让她难受的咳了起来，稀薄的烟雾就从她嘴里咳出。

“嘿，这机缘巧合的，还真教会你抽烟了，这可真作孽了，这要让天真知道，胖爷我这身皮可得受大罪了。”

王胖子自顾自的说着，期间斜了汪小喵一眼，没有像平常那样给她拍背顺气，而是自己嘬了口烟，又垂下头翻捡地上的石头。

汪小喵心里感受到了落差，下意识就说“是你问我的，打我干嘛？”

“你这丫头，骂你你听不出来？”

“骂我？”

汪小喵疑惑的反问了一句，这才想到王胖子刚才说她跟吴邪这个地方非常像，那一句就是把他俩一起骂了。

“就你这样的，还想着跟我诸葛肥龙斗智斗勇呢？”王胖子夹着烟，捡了个石子在地上标了三个数字“想必你已经从天真那里听说过你胖妈的枚举法了吧，来，现在给你展示一下。”

“不用了。”汪小喵把烟按在地上捻灭，看着王胖子笑了笑“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好了。”

“怎么？这是已经编好说辞了？”

“不是，是因为你列枚举法有一定几率会得到真相，但如果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不管你怎么想，一定会跟真相越走越远。”

“哎呀，你这话说的有点儿水平，既肯定了我诸葛肥龙的成名绝技，又抛出了一个迷雾弹。”王胖子把冒着火星的烟屁股弹出去，冲汪小喵挤眉弄眼的抓了抓头发“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大概吧，毕竟我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把握的。”

王胖子捏了捏鼻子，还是没忍住又点了支烟“你从一开始出现在天真面前的时候就是一个奸细的身份，后来你回了汪家，又变成了另一种奸细，再后来去十一仓，下雷城，你又成了二叔安插在天真身边的奸细。”

“小喵，你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时候用的就是那个身份，后来演变成双面，不，多面间谍。你游走在这么多方势力当中，假意投诚，玩那么多阴谋阳谋，到现在，你真的能看得清你的心究竟属于哪里吗？”

汪小喵盯着王胖子的侧脸，看到他眼角的皱纹里有一丝怅然“你怀疑我？”

“这么说吧，在这整个吴洲，我怀疑除了天真和小哥以外的每一个人。”王胖子依旧看着巷子深处，面上的神色莫名“我愿意相信你，但我依旧保持对你的怀疑。”

“你这话前后矛盾。”

“是矛盾。你做的那些事实在无法让人怀疑你对天真的心，但也不排除这是你计划的一环，你是个怎么样狠的人，我们都心知肚明。”

“所以呢？”汪小喵顺着王胖子的目光看过去，只触及到一片幽深的黑暗“你想表达什么？”

“你知道人皮面具，天真教你做过，但他没告诉过你，这种东西戴的时间长了就会跟人本身的皮肤长在一起，摘不下来了。你的身份也是，你长久的把自己放在一个错误的位置，时间久了，你就会觉得自己本来就是那样的，但其实不是，你只是被自己骗了。”王胖子说着突然笑了，笑的有些滑稽，他摇了摇头，盯着汪小喵的眼睛“嘿，你胖妈我还从来没说过这么高深莫测的话，要是让天真听见了，他肯定得怀疑我被人调包了。”

汪小喵没接话，静静的看着王胖子的表情，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王胖子还是笑，拍了拍汪小喵的肩膀，就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什么样的身份，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你在提醒我别跟吴邪作对？”

王胖子不笑了，定定的看着汪小喵，似乎是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惹恼了，汪小喵也不说话，就那么跟他对视。

后来还是王胖子先败下阵来，他被烟头烫了一下，骂骂咧咧的把烟头甩出去，意味深长的说“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汪小喵点头，王胖子斜她一眼，不满的掐住她的脸揉搓几下“丫头现在有长进了啊，不显山不露水的，你是不跟小哥进修了一下表情控制？”

“我本来就是这样，其实本质上来说，汪家人跟张家人没什么区别。”

“得得得，我相信奸细不是你，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发现小哥对你格外关注。这一点很不寻常，以往小哥开始关注一个人的时候，就说明他的直觉，或者是一些非常非常隐秘的线索告诉他，有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会因那个人而起。”

“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要告诉你，有什么事你别自己憋着，跟我们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们也不是汪家那群死变态，你没必要强撑着。”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帮我？”汪小喵扯了扯嘴角，做了一个被逗笑的表情“我没什么要帮的，你应该去问吴邪，毕竟我现在还没进吴家族谱。”

王胖子点点头，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背着手往巷子外边走“那倒是，天真这段时间可忙坏了，估计奸细的事还没着落，我得看看去，你自己玩儿吧，早点回去。”

汪小喵没应声，目送着王胖子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然后从兜里掏了一包烟，拿出一支点燃，还是只做简单的吞吐，并不过肺，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她仰头靠在身后的墙面上，眼睛眯起，静静的整理思绪。

看来他们是发现掌握了一半吴家盘口的人是杨好了，王胖子这次来是试探，也是警告。不过就表现来看，王胖子比发现杨好的那个人更相信她，那这么说的话，那个人不会是吴邪，应该是解雨臣。

那身后那些小尾巴就是解雨臣派来的，那也可以算作是自己人了，幸好王胖子来了这么一出，不然她就要把这几个当成是贰京那边的了。

说起贰京，还真不得不佩服他，他是真沉得住气，她都一个多月没露面了，他居然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这样的人心眼不会少，不好对付啊。

真愁。

不过，她已经做好准备了，等着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