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零的计划

汪小喵眯着眼，听零是如何在一次次试探中找到世界脉络，又是如何一点点用自己残余的力量创造雷声来影响金幢教徒打造这阴阳两座楼。

这几百年里，她想尽办法激化张家和汪家之间的矛盾，又利用这两座楼把两家族人吸引过来，用雷声引诱他们，让他们带更多族人来这儿完成她复生族人所需要的祭品的囤积。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遇到了霍祁安和吴叁省。

霍祁安确实是汪家当时的掌权人，作为族长血脉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纯正，纹身比别人特殊，地位也比历代汪家族长更高，又因为她挑起了张家内乱，所以当时她领导的汪家凝聚力前所未有的高。

零当时没想她献祭，这几百年第一次有这样地位的人来这儿，她更想让霍祁安把汪家人带过来，实现利益最大化。

所以零当时只是利用雷声给霍祁安看到虚假的，属于汪家的盛世，妄图诱惑她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霍祁安几乎被里面呈现的一切迷惑，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相信，因为零同时释放太多灵力，不小心暴露了实体，被她看到了。

这其实没什么，一般人看到朱雀这样的四象神兽一定会下意识觉得这象征着祥瑞，接着认为自己被天神眷顾，更加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但霍祁安不是，她看着自己的纹身，一下想到汪家，张家和朱雀的渊源，接着又想到汪张两家近几百年的摩擦，为了探路死在这儿的族人，以及张家对这里莫名的执着。

她看着楼里祭坛一样的布置，回想起当时调查张家古楼时见到的祭祀场，很快判断出来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阴谋，于是立即做出了那个决定。

死亡。

霍祁安明白自己在汪家的影响，同时她也明白这样的雷声诱惑力有多么强大，她自己都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更不要说自己的族人到这儿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当时听雷的人并不少，她见过太多因为听雷出现精神问题的人，她不敢肯定自己会是特殊的，更何况以她的身份来说，如果真有那样一个阴谋，幕后推手绝对会重点关注她。这种情况之下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她被雷声控制，带了汪家一大批人来这儿，然后被当做祭品。

想要避开这个结局，只有死。只要她死了，寻雷计划一定会无限期搁置，直到下一任族长接手汪家。寻雷计划的危险程度在她死后一定会被列为最高等，就算下一任族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接手寻雷计划，也会因为她的死对这里抱有极大的警惕。

这样一来，死在这儿的永远只是少数来探路的，探路的人死多了，投入成本大于雷声里虚无缥缈的收益，以汪家的作风这个计划一定会被强行禁止，从而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她看着朱雀，有些感叹汪家与张家的命运，接着留下最后的遗言，毅然决然选择用死亡来终止族人被祭祀的命运。

吴叁省的情况就有些特殊，或许真的是因为身体里变异的部分，他对雷声有一定程度的免疫。

当时零还不知道汪小喵的存在，也没想理吴叁省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结果霍祁安死了，她只好选择跟汪家有特殊渊源的吴叁省作为备用方案。

她用幻境告诉吴叁省，解决汪家，逃离命运的办法就是找到雷城，想利用他跟汪家人之间的矛盾让他帮忙把更多汪家人人骗过来。

本来吴叁省有点不信，但是误打误撞看到霍祁安一反常态在这儿把自己给献祭了，他回忆起一路来那些汪家人的尸体，渐渐有点相信幻境里的东西。

可惜由于他对雷有一定的免疫，霍祁安说的那些话也被他听到了，他意识到这里的一切并不简单，但不妨碍他利用这里去设计汪家。

他做了一些防护措施，在第一次被雷操控着放出雷城的线索之后，将计就计顺着雷的意思在各处留下雷城的线索，引诱盯着他的汪家人寻找这里，同时用更隐晦的东西提醒吴偕不要中计。

有吴叁省当这个代言人，之后汪家确实又死了不少人在这儿，还有被血脉影响的部分张家人也被雷声诱惑而来，但祭品还远远不够。

零本来都打算再用几百年的时光来收集祭品完成族人的复生，结果主世界降生的纯正朱雀血脉被她感受到了，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于是强行打开界门把刚出生的汪小喵抢了一半过来，然后赶在被主世界界灵发现之前给她创造了身体，关闭界门休养生息。

主世界界灵后来发现了也没有办法，因为子世界当时本来就处于一个衰竭状态，界门连续开启所消耗的天地灵气太大，很容易造成世界崩坏，所以只能当做没发现。

有了汪小喵这个主要祭品之后，零火速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她先用残余的力量把汪小喵送到汪家，作为之后一切计划的引线，然后继续休养生息，在积蓄十几年力量之后又一次开启界门把汪小喵另一半灵魂扯过来，让自己的计划彻底走上正轨。

……

汪小喵看着零脸上出现神一样怜悯的神色，心脏一下下的抽痛起来，痛到恶心，痛到眼泪都涌出来。

原来她的一生真的是被设计好的，她的一切，从出生开始就被零安排好了。

可笑的是她为了活下去，那么辛苦的过了两个十九年，到这会儿才知道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到这会儿才知道她的结局一开始就被定好了。

更可笑的是她经历这么多一切，只是为了成为一个祭品，一个可笑的祭品。

汪小喵涌出的血液已经转成淡金色，零挥手把她提起来，扔到四象牌位前跪着

“阿兄，大家，我就要成功了。”

零的声线有些颤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汪小喵头晕眼花的看向四象牌位，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抽痛。

“零，别执迷不悟了，这么多年时间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丧命，这一切还不够么？”

耳边突然飘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男声，似乎是从牌位里飘出来的，汪小喵眯眼去看，发现青龙牌位上拢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无辜？他们无辜，我们又何其无辜？”零绕到汪小喵身边，掐着她的脖子把她的脸仰起来给那边看“阿兄，你看，我找到一个朱雀血脉，我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既然她是我们的族人，你就更不应该把她作为那个荒谬计划的祭品。你还不明白吗？哪怕你把整个子世界全部献祭，已经发生的一切也不会改变了，我们死掉的族人也不会再回来—”

“够了！你的魂魄不是已经被聚集起来了吗？只要我的献祭成功大家就会回来了！”

“零，你—”

“够了！”

零抬手挥散青龙牌位上那一丁点青光，闭着眼急促的喘息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外露的情绪。

“等大家全都回来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零脸色沉了下来，拎着神志不清的汪小喵直接从上千牌位之后的甬道里上到阳楼一层，那个汪小喵在幻境里见到的地方。

汪小喵在微弱的火光之中看到巨大的圆台，红白两色的蜡烛，那个隐藏在红黄经幡之后的奇怪青铜圆球，以及大片黑毛蛇还有不知是什么虫子的尸体。

依稀可以看到大片血迹跟打斗痕迹，但是这里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她扫视周围，发现这里每根柱子上都绘有四象神兽。这些图腾似乎并不是简单的颜料绘制，那种暗色的红看着倒像是血。

四周墙面上的壁画应该也用了同样的颜料。她仔细观察那些壁画，本意是想寻找这地方献祭的逻辑以求解法，没想到看着看着头晕眼花起来，感觉马上要陷入幻境当中。

“不要看。”零捂住汪小喵的眼睛，淡淡道“这里很多东西都用了黑毛蛇的血，你身体已经没办法承受费洛蒙幻境的毒性了。”

“我果然还没死啊。”汪小喵吐掉口腔里发苦的血液，仰头看零“用黑毛蛇的血是为了让你的幻境更逼真么？”

“我告诉过你黑毛蛇是玄冥龙的亚种，这些亚种还保有一定程度的幻力，只要用恰当的方法就能困住死在这儿那些人的灵魂。”

“其他人呢？”

“别着急，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零转身走上圆台，不知道按了什么，整个一层全都颤抖起来，天花板上一层层漆皮掉落，露出数不清的朱雀浮雕。

“你别期待了，吴叁省看到的东西都是我让他看到的，他留下那些东西也不过是让我当年设计的机关机括反转，保证这儿的机关在下一次被使用时因为机位错乱卡死，从而破坏两座楼的核心机械运转部分。”零垂头看向脚下吴叁省刻的那段文字还有旁边霍祁安那把青铜短刀，轻蔑的扯起嘴角“他确实聪明，如果这东西没被后面的汪家和张家人毁掉的话，说不定真的有用。”

汪小喵看着那颗青铜圆球，想到瞎子说张家人来这儿的原因，于是问“这儿真的有青铜门么？”

“确实有门，只不过是界门。当年四大家族弄青荷试炼就是为了不被这里的玄冥龙弄死。祭祀马上开始，到时候你可以好好看看那扇门。”

“什么意思？你要把我献祭给一扇门？你真的没开玩笑？”

“界门是整个子世界灵力最充足的地方，世界的脉络就绘制在上面，我要动世界线就得有足够的灵力盖掉上面的东西，然后重新绘制一条新的。”

“那你准备把吴偕他们怎么样？”

“一起献祭。”

“他们不是主角么？”汪小喵看着零的背影，奇怪道“你把他们献祭了不怕这世界崩掉吗？”

“这世界崩不崩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当年那么说只是让你觉得自己有能力跟我对抗而已，不然你会那么乖去寻找雷城么？”零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套衣服扔到汪小喵跟前，指指圆台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棺材“进去洗洗，然后把祭服换上。”

零话音落下，汪小喵身上莫名的禁锢也随之消失，她不情不愿的拎着祭服走到那绘满朱雀图腾的棺材跟前，发现里面满是熟悉的金色液体。

“金水？朱雀血？你不怕我泡这个完全恢复么。”

汪小喵转头去看圆台上捣鼓青铜圆球的零，在心里盘算自己恢复之后能跟她几几开。

“你走不了，也不会走。”

零随意挥了下手，汪小喵面前瞬间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光团，很快，光团里面就出现了不同的画面，看得汪小喵几乎把牙都咬碎。

第一个光团里面是瞎子，他在一片黑暗当中与十几个裹着蛛丝，爬满蜘蛛的黑影扭打在一起，一条胳膊扭曲着垂在一边，显然已经断了，他腹部的伤口依旧在渗血，眼睛看起来也没有恢复。

第二个光团里是解雨辰，胖子和张祁灵，他们被多到像雾气一样的飞虫包围起来，能看到胖子和解雨辰身上出现了大量脓包，状态特别不好。

张祁灵黑金古刀挥的虎虎生风，一刀下去倒是能砍出个口子来，但很快被更多的飞虫堵上。他脸色很白，双手掌心和手臂的伤口都在渗血，一眼能看出是刀伤，应该是为了保护另外两个人放血驱虫弄出来的。

第三个光团里是汪涔带领的汪家人，他们背对着围出一个圈在跟无数黑影缠斗，汪灿就躺在他们围成的圈里，身体已经完全黑影化。刘丧跪在他身边，抖着手一针一针往他脖子里打特效药，耳朵渗出的血几乎把他的脸全都染红。

第四个光团是苏万还有杨郝，他们完全处于蛇潮当中，数不清的，密密麻麻，海浪一样的黑毛蛇攻向他们，他们只能徒劳的挥舞手里不知道哪里捡来的青铜烛台，就算被咬到脸色青紫也没有停下来，因为黎蔟在他们身后破烂的罐子里，不知生死。

最后一个光团里是霍秀秀和吴偕，他们躺在满池青荷当中，身上缠满了藤蔓，池子里浮着的赤火蛇顺着藤蔓攀到他们身上，一口口吸食他们的血液。

“从进入死当区那条甬道开始，后面的一切都是为了杀人设置的，这里并不压制我，那样说只不过是诱你上钩的把戏罢了。”

汪小喵看着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之前的轻松再也装不出来了，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然后做成标本喂蛇。

“你痛快一些，他们还能少受点罪。”

零抬手把汪小喵挎包里的四象珠子勾出来，转头继续摆弄那颗一人高的青铜球，没理她了。

汪小喵用深呼吸让自己保持理智，转头迈到棺材里，身体各处传来的闷痛很快消失，一股暖洋洋的感觉遍布全身，她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部愈合，甚至连伤疤都没留下。

她的状态以非常恐怖的速度恢复着，而光团里的他们，生命正在以同样的速度流逝。

快点，再快一点。

汪小喵捏紧拳头，祈祷自己恢复的速度能比他们死亡的速度更快一些。

“他们是自愿的，这里的雷声可以让他们看到结局，但是没有人离开，为了你，他们全都留在这儿了。”

零挥手点亮圆台四周红白两色的烛火，四周墙壁上的火把同时熄灭，一股奇异的味道随着烛烟飘散开来，将她的身影变得虚幻。

“多么美好的感情啊，真叫人羡慕呢。”

飘摇的火光里，零那双金色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寒光，汪小喵泡在温暖的金水当中与她对视，一股寒意从心口窜开，顺着经脉遍布全身。

汪小喵看着那些光团，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