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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经意的踩过界

“如今杜卿言已执掌一方考域。你若是参加本次的暗部组长之选,说不定会遇见他。”苍凛子看得平淡, 从来都是一山不容二虎,另谋出处,也是明智。

“杜师兄是豁达有为之人,那场锦老之约,我也是借力于人,才有了胜算。 我虽与锦老不相识,但听周围之人谈论于他,绝不只是表面上的商人,

若想简单讨个人情,就万不可触及他的深面。”暐暐当时没有细究他的背景,现在想来, 却觉得不稳妥,看来日后还要找机会再去一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暗区,尤其是谨慎多疑之人,一旦触及,就遭人厌烦, 甚至撕破脸,杜卿言正是失利于此。

那暐暐你呢,锦老之约,你是有意避让了, 但无意间呢,是否也有踩过界的时候? ”从暐暐与凶手的对话来看,分明是曾经结怨,苍凛子猜不透其中玄机,只能提供思路。

暐暐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

一直以来,她没什么好奇心,也没有打探隐私的嗜好,

如果非因为常规的任务排查,就触及了凶手的安全防线,此人该是何等的小心!这样的人,难道自己就不曾察觉?

“是没有,还是你以为没有。借人之力,先一步打探情况,心中有了预估, 行事才能游刃有余,这是你的长处,但同时——”苍凛子目光深沉: “也是你的弊病。 ”

“你的弊病在于太倚重心中的预估。若是那场锦老之约,没有了周围人的提醒,又或者称赞他是一位豁达宽厚之人,你的预估就受此迷惑,失了准心,

在真正行事之时,你是否还会同样的谨慎,再次评估? ”苍凛子从小栽培于她,所说的话一语中的。

暐暐心中猛地一沉,她隐约想到另外一个人,是自己曾经的错判,还只是此刻的妄想……

苍凛子见暐暐有点出神,以为她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就解释起来:“在我看来,那场暗部之殇,你最大的失误,不在于是否等来‘二唤’再做行动,而在于你的一时大意。

你入洼地之时,已有‘禀神之术’,先存于内,你为何没有察觉? 是因为你以为自己是设局者,而非入局者,就预设了洼地的安全无恙,才会在进入之后,没有再做一番识别! ”

往事重提,等于撕开伤口,暐暐一下子回神,紧接着是一阵的痛心疾首。

她深吸一口气,不由得为自己找借口,低头喃喃道: “那人的幻术在我之上……”

“未必!”苍凛子语气坚决,就好像在他眼中,暐暐的幻术从来就不该被质疑:“他早一步布局,而你自己又有了预设,所以才难以察觉。

反过来说,若他日你与那人对阵,你更早布局,他就同样落败!”

暐暐默然点头,此时的她心揪得厉害,连脸色都微微泛白,汹涌而来的悔恨, 顶得她用力地咳嗽起来。

她越想克制,就越是剧烈,直到双眸染红,泪水夺眶…… 这明明就是自己能力之内的过错啊!

这一次,苍凛子没有严厉指正,反而抚过她的肩膀,变得温和起来:“暐暐, 不要过分自责。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路磕磕碰碰,一路缝缝补补,你是如此, 你父亲是如此,我亦是如此……”

暐暐抬眼看向苍凛子,他却背过身去,一边踱步,一边慢慢说起心中的那道暗伤:“四十年前,我继任掌门不久,就遇到幻术偏门的反扑。他们当时背靠势头正盛的凤凰族,趁机抢占地盘,几番交手下来,凛月派情势危急。

我明知其擅长噬魂咒,可激起人的阴暗面,就对广大弟子反复预警,却不曾提防我近身的小徒弟。他心藏怨气,就被利用,后借我之名,大开门户,引敌深入。

那一战,同盟师兄师弟身负重伤,门下弟子几乎战亡,当时真可谓是山穷水尽。我也是锥心 之痛,闭门垂泪,整整三日……”

苍凛子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踱步起来:“三日后,我痛定思痛,死者已逝,生者更要振奋图强。从此,我重整门派,韬光养晦,修炼、授道,不敢停歇。

十年后,凤凰族嚣张跋扈,惹了众怒,被十大家族合力剿灭。

幻术偏门孤立无援, 我们趁势回归,反复交手了三年有余,其中坎坷、生离死别,不足道,也不敢道。

就这样一路掩埋伤痛,一路慷慨激进,才重新夺回这‘幻术第一家’的名号……” 苍凛子声色低沉,徐徐道来,

一场灭顶之灾,听他说来,却是如此的波澜不惊,就像是一位刚出来谋生的说书先生,

明明是跌宕起伏的情节,却只会平铺直叙。就连本应畅快淋漓的全胜谢幕,依旧平淡如水,没有泪水铺垫的自豪,也没有汗水浸湿的欣慰,反而是一言难尽的惆怅……

是啊,无边的惆怅,言已尽而情难矣。

这一仗,没有谁是赢家,凛月派虽说浴火重生,但一场胜战,何以抵消曾经的切肤之痛?

幻术偏门,一朝落败,从此销声匿迹;

当时的家族巨头凤凰族,群起而攻,遗祸全族,天下间就再无凤凰之 名!

还有那位误中噬魂咒、 引敌入门的小弟子,师徒情断,如今安在?

暐暐身居其后,听着教诲,心中趋于平静。

入世艰辛,人人都有道不出的苦难,

如果有机会将自己那份的苦难,拿出来摆上台面,许你任选其一,或许兜兜 转转间,你还会取走自己拿出的那份……所以悔恨无益,不如就此翻篇。

于是, 暐暐不再逗留,跪别苍凛子,转身离开。

她才刚走,就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而出,向着苍凛子掬手作礼:“多谢师傅对小女的悉心教导。 ”

原来是暐暐的父亲于穆昇。

他与苍凛子年龄上有一辈之差,当初随夫人清解语一道,喊苍凛子作“师傅”;如今爱女又成了苍凛子的座下高徒,

辈分就乱了, 他就索性继续如此称呼, 以示尊崇。

于穆昇的此次前来,源于在家中与暐暐的那番对话,他忧心女儿的状态,理不清偏执,又放不下伤痛,却急于应战。

于穆昇本该亲自纠正,但望着她清瘦的脸庞、蹙起的娥眉,终究于心不忍。

这一点上,苍凛子做得更冷静,甚至带一点冷漠,但也更有效,所以于穆昇就先一步前来,求助于他。

“你啊,这些年,培养女儿,费尽心力,为她铺路造势,一路扶摇。但也是拔苗助长了,她少了磨难,就不够坚韧,看她刚进来时的自怜自艾,好在经过我的这番指正,出门时倒是畅快多了。”

苍凛子此时表情放松,语态自在,看着自己今日的教育成果,很是满意。

“确实有劳师傅了,若非您的有心栽培,暐暐绝然到不了今日的高度,至于她是否够坚韧——”于穆昇言笑晏晏,话锋一转:

“我曾听夫人说起立派的曲折, 您当时可是整整三十天的闭门谢客,之后励精图治,成就了如今的幻域霸业。”

“哦,不是三天后我就走出伤痛了吗? ”苍凛子似乎有点茫然,但很快就开 怀大笑起来:

“才说了一句你那宝贝女儿的不是,你就较真起来。好吧,我那时年轻,思过的时间,是稍微长了一些。 ”

于穆昇侧头微笑,他虽尊称苍凛子一声“师傅”,但两人相识已久,地位相当,若论交情,可算“莫逆之交” ,私下说话,没有忌讳。

“你我刚柔并济,全心培养,暐暐自然是一个很出色的孩子,你不必忧心。” 苍凛子做了一个大摆手的姿势,表示毋庸置疑。

两人相视而笑,本是一派的欣慰满屏,谁知苍凛子下一句,就叫人收敛了笑 容:“我记混了时间,这无关轻重,但刚才还打了另一句虚语,却是至关重要。

那人的幻术,确实在暐暐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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