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带着你,一路芬芳
这个茶桌我早用惯了，曾经常坐在主位泡茶。
今天也是一样，直接坐到了主位，翻找着孙老师那点存货，很快便把他那饼逢年过节才舍得撬一块的“老班章”给拿了出来。
“咱今天喝点好的。”我笑眯眯地对张之尧说。
“你喜欢喝这玩意儿？我爸那一柜子都是，什么冰岛古树、大红袍、金骏眉……你早说，早说我就给你偷……偷偷拿几罐了。”
张之尧有些不屑，翘着二郎腿，不停转着手中火机。
看到我从他们平时视若禁区的小柜子里拿了茶叶，还泡了起来，女孩被吓了一跳，但又不敢说什么，连忙跑回工作区求助。
张之尧也随之瞥了眼工作区，好奇问我：“陆哥，这公司里怎么那么多学生？能做好设计吗？”
我故作神秘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年轻学生有两个很大的优点，成熟设计师也望尘莫及。”
“首先，年轻学生的思想没有被各种成熟设计、材料限制等因素制约，思维天马行空，往往能提出出人意料的创意。”
“这些创意看似不切实际，却能让成熟设计师迸发灵感。”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学生便宜啊！你去哪找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每个月只要给几百生活补助，还对你感恩戴德的人？”
“这特么不是活脱脱的冤种嘛！”张之尧对此嗤之以鼻。
我反驳道：“不是谁都能单手开法拉利的……”
“那倒是。”
张之尧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感谢我家老头子，为我拼下的江山！”
……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
见到张之尧，他的脸色明显转变，笑着伸出手来：“原来是张总，好久不见！我叫李旻，上次您的网咖就是我设计的。”
张之尧上下打量着李旻，不动声色，转而看向了我。
李旻尴尬收手，视线也随之看向了茶桌主位，见是我，先是一惊，转而也像张之尧打量他一样上下扫视着我。
“陆……陆远！好久不见……哪阵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我陪张总过来的，谈个业务。”我笑着绕过茶桌，彼此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李旻是孙胜景老师的爱人徐娟的学生，早了我五届。
在读研最后一年，他通过徐老师的关系到我们学校担任助教，同时也进了老师的公司，算是第二职业。
当时的公司，除了老师夫妻外，设计部只有3个人，我和我的同班同学龙子延，以及我俩的师父王海洋。
李旻加入后不久，设计部也分成了两个小团队，但关系依旧很好。
“今天你来，算是客啊！让你泡茶太失礼了，该我泡给你喝才对。”李旻抬了抬手，我也就势让出了位置。
能喝现成的，干嘛还自己动手？
正好，等老师回来时，也能把偷泡好茶叶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李旻泡茶很注重形式，光是看他操作，却迟迟喝不到茶，我也只能和张之尧先点了根烟抽着。
也就在这个时候，公司的大门开了。
老师孙胜景大腹便便，却是一身西装，像是刻意打扮过，见我们已经在茶桌旁落座，径直走来。
我第一时间起身，喊了“老师”。
张之尧也很给面子，正式的握手，该有的客套与寒暄，与之前对李旻的态度截然不同，让我感觉他好像有些不待见李旻一般。
茶桌上，我表明了将“缘分天空”给繁景施工的意图，并给出了效果图、平面的布置和部分的立面图。
效果图只有两张，是我昨晚连夜渲染出来的。
当早上张之尧在我店里见到图时，激动地问候了好几遍母牛的某些部位，看到第二张机车的展示效果，他更是无语凝噎。
伴随着阵阵青烟，张之尧讲出了自己的故事。
我这才知道，这个浪荡子也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就是和机车有关。
张之尧上大学时，暑假去大理度假，在朋友的怂恿下买了辆机车，准备从大理骑行到拉萨。
却没想到还没出大理就出了车祸。
与他相撞的是个骑自行车的聋哑女孩，叫安妮，因为没听到鸣笛，没有及时避让才导致了意外发生。
女孩只受了擦伤，但张之尧却因为惯性摔下了陡坡，摔断了右腿。
因为在异乡没有亲人照料，女孩便关了自己的花店，主动担任起了照顾张之尧的任务，被他百般刁难、辱骂，却一直没有离开。
张之尧在医院憋闷，女孩便推轮椅带他出去散心，然后越走越远……
“来大理这么久，却还没真正看过大理。”
只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月多的时间里，女孩用瘦小的身躯支撑着他，几乎带他游遍了大理的每一处景点，风花雪月。
他是女孩的耳朵和嘴巴，而女孩就是他的拐杖。
张之尧被深深感动，也爱上了她，在洱海边深情表白，然后彼此依偎 着等待洱海边的日出。
女孩告诉他，她想开个白天是餐厅，晚上是酒吧的店。
她喜欢热闹，虽然听不到，却能够看到别人脸上洋溢着对美食的满足和赞叹，看到别人在音乐下摇摆，发自内心的欢笑。
她还想坐上他的机车，和他一起从大理到拉萨，风霜雨露，一路芬芳。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张之尧和聋哑女孩的恋情遭到了他母亲的反对，一度闹到不可开交。
为了能和心爱的女孩在一起，张之尧开着他的机车去找女孩，却发现女孩的花店早已空空，人也不知所踪。
他找了两年，都没能找到女孩。
人生有太多的遇见，却不是每一次遇见都能善终，有些遇见只是擦肩而过，而有些遇见却是心中永远的痛，永远的意难平。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有缘无份吧！
在自己的城市，一个像洱海的水边，他开起了女孩想要的店，既是餐厅也是酒吧，既有美食也有乐队驻唱。
可是，他却不能带着女孩一路骑行，在风霜雨露中一路芬芳。
而我为机车设置的展示场景，正是叫“一路芬芳”，或许就是我帮张之尧点缀在“缘分天空”的星河里的第一颗星星吧！
也难怪他会如此信任我，可能正是因为我无意中绘制出了他的梦。
一个他永远……可能是，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