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惜兮

不管我是不是在陈述事实，但在民警的眼中可能都是在胡搅蛮缠吧。

处理结果就是，我得向黄源道歉，还得赔偿他的医药费，要不然就得和黄源一起到派出所去喝茶。

对此我是无所谓的，就不知道黄源怎么想了。

我下手的时候注意了轻重，绝对构不成轻伤级别，那么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个互殴，属于民事责任范畴，顶多就是5日以下拘留。

我被拘留，黄源也跑不掉。

不过我没有顾忌，老孙就不是了，即便现在包装厂项目的设计工作已经结束，他也不想得罪黄经理，不仅赔了钱也赔了礼，只不过黄经理并不领情。

走的时候，他指着老孙的鼻子威胁：“这件事不会这么结束的！”

老孙知道事情原委，不好怪我，就只能反复对我说一句：“你太冲动了！”

可我不冲动，就要被黄源打不还手吗？

我的心情同样不好，也没在公司继续待下去，独自一个人在校园晃荡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园超市。

南园超市靠着女生宿舍，不少男生在宿舍大门口站着，有的提着吃的，有的捧着鲜花，等待着心仪的女孩下楼。

曾经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个，但多数的时候则是林玥在等我。

恍惚之中，我又看到了昏黄灯光下等待的身影浮现，穿着卡其色大衣，在川流的人海中如礁石屹立。

那道背影是个齐肩短发的女生，我顿时生出看一眼正脸的冲动。

我想知道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是什么样的女生还能保持着对爱情最纯粹的单纯，不会因为等待而焦躁，也不会对别人的付出觉得理所当然。

就在我准备走近的时候，短发女生转过身来。

一时间我愣在了原地，她也愣住了。

老天爷还真是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让我在最能触景生情的地方遭遇了最不想看到的当事人。

林玥片刻诧异脸色就恢复了平静，向我挥了挥手。

“你怎么在这里？”我隔着十万八千里向她问道，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动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林玥指了指还在宿舍门口放着的展架，微笑着回道：“公司招聘宣讲。”

我这才想起林玥正是人力资源部负责招聘的主管，每到冬天的时候就会不停出差，到各个高校宣讲招聘。

通常他们的目标都是双一流的重点院校，没想到今年居然会到淮工来。

“以前和你打完电话，我都会提前在宿舍门口等你来找我。走到这里了，就想着站一会儿你会不会出现，没想到真就遇到了。”

她挺着孕肚也朝我走了过来，负着生命的沉重，步伐沉稳而坚定。

我的心情也很沉重，只不过不是因为她肚子里的生命，但也不知为何却因她的靠近心情莫名放松。

我想可能是因为她肚子里那个人畜无害的小生命有着特殊的魔力，让人莫名亲近，又或许是在潜意识里把林玥这个孕妇当做了不具攻击性的弱势群体，所以安心。

可想到她肚子里小生命的来历，我又心生抗拒，不自觉地保持着距离。

这点完全出于人类残余的野兽本能，在残酷的环境中摸爬，对威胁或是阴谋的味道有种天生的警觉。

如果这一幕是放在两年前，应该又会是另一番感慨了吧！

“你是到这边吃饭吗？”林玥温柔地问。

我不想罗里吧嗦地讲一通委屈，指了指图书馆的位置，扯慌道：“在图书馆准备教案，顺便就在这边吃了。”

林玥轻轻“嗯”了一声，随之陷入了沉默。

“你吃了吗？”我问。

“还没有。”林玥回答。

我也“嗯”了一声，为了不让气氛更加沉闷，随口建议道：“现在食堂卫生挺不错的，可以在这边吃点。”

“那你吃了吗？”林玥问出一句废话，又或是另有深意。

我只好说道：“那一起吃点吧，我有卡。”

出于保护的习惯，我落后半步跟着林玥上了食堂二楼，点了几个小炒，还刻意跟厨师叮嘱不要放鸡精和酱油，又给林玥点了个瓦罐汤。

这一切完全出于三年相处带来的本能反应。

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还是会下意识地遵从对方的饮食习惯，会先将土豆丝里的辣椒挑到一边，撇掉汤里的浮油。

林玥一直没有说话，我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你跟菲菲准备结婚了吗？”林玥突然开口，只是头还低着，一口一口缓缓嚼着淡而无味的米饭。

“最近比较忙，年后应该会去她家聊这件事吧。”

我不想刺激到林玥，尤其她还是孕妇，却也不想给她模棱两可的回答。

林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吃完饭，而这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直到清洁工大妈旁敲侧击地在隔壁桌擦洗才宣布着结束。

林玥也终于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等宝宝出生，你能不能每年都来看看他？你放心，不用经常来，等他懂事了，我会告诉他爸爸在国外工作才不能一直陪着他。”

“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但宝宝是无辜的，我不想他出生了就缺失父爱……”

两行泪水已经挂在了林玥微微有些发福的俏脸上，让人不忍拒绝，而且不管怎样，作为遗传学上的父亲，我确实也有这样的义务。

当初从暴怒中冷静下来之后我就有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证明了我确实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就算他是通过一些非常规，甚至是非法的手段才来到这个世上，那也是我的孩子。

虽然我恨林玥不负责任的行为，但该属于我的义务和责任，我不会逃避。

“你没有想过给孩子找个真正的父亲吗？”

我从烟盒中抽了根烟叼在嘴上，并没有点上，从心底期待着这段谈话的结束，也为了掩饰心中的莫名焦躁。

林玥并没有急于否定，摸了把眼泪，长叹了口气道：“以后也许会吧！”

“嗯，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林惜，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林惜，小名叫惜兮。”说完，林玥像是了却了一桩心愿，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个“xi”，“xi”这个音实在包含了太多。

惜兮，惜昔……又或是希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