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战败？那可太好了

半道上。

赵政撞到匆匆忙忙赶来的赵高。赵政狐疑地瞥了赵高一眼。

赵高躬身奉上一封帛书。

赵政一把抓过，不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没有立刻打开帛书，而是问赵高道：

“怎么了?”

赵高身子伏得更低，略微迟疑后回答：“回禀大王，刚从函谷关传来消息。穰侯率军出击六国联军，大败！”

穰侯指的是魏冉。

如今身任大将军的魏冉，是秦国东线最高指挥官。

赵政不觉捏拳，将帛书揉作一团。他蹙眉冷冷望着赵高。赵高哪怕不抬头，也能感受到那肃杀的目光，几欲下跪。

却听片刻后，赵政怒极反笑，道：“输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赵高闻言，表情扭成一团，颇为精彩。他自是知道赵政一贯对威加秦国，做事大大咧咧的穰侯魏冉多有不满的。

但眼下大敌当前，秦国上下应该暂时放下间隙，一致对外吧?

输了，太好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莫非大王已经被气晕了?赵高在心底嘀咕，当然不敢真的说出来。

赵政不知道赵高心中所想，他这才摊开帛书。这是魏冉从前线传回的请罪书，言辞间将责任推给了军队久疏战阵，后勤补给不足。

赵政冷笑一声，将帛书抛给赵高，没有多说什么，便加快脚步赶往大殿。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赵高哪儿明白赵政胸襟，只得跟在后面疯跑。

殿内。

见赵政到来，众公卿纷纷起身，低头恭候。

赵政来到首座坐下，拂袖道：

“坐吧。”

“谢大王！”

群臣作揖，缓缓跪坐。

赵政双手放在膝头，视野将群臣囊括其中，问：

“六国联合攻秦之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是。”

接下来，按照正常的程序，赵政应该问众大臣，‘诸卿意下如何?’，然后各大臣公卿各抒己见。

却听赵政道：“寡人已决定，向六国宣战！”

一句话，令在座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赵政。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全无上位者的庄重仪态。

赵政目光微眇，似笑非笑，问：“怎么，你们有问题?”

“不敢。”

大臣齐声回答。大良造樗里子随后在话音落尽后开口道：

“大王，眼下与六国开战，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赵政身子微微前倾，问。

感受到赵政如剑一般锋利的目光，樗里子缩起脖子，模糊不清地嘟囔道：

“据悉，诸国联军，共有二十余万。而我国，目前仅有不足十万带甲之士。以寡敌众，恐多有所失！”

“你是说，我们赢不了?”

赵政脸色微冷，嘴角微扬，道：“我大秦虎狼，个个以一当百！更何况，如今在我大秦国土上作战，人人为家园而战，必奋不顾身！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等！你却以为——我们会输?”

樗里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大臣们表情都很怪异。他们觉得，今日的大王，有种莫名的自信。有的人甚至怀疑，赵政是不是酒后发狂了。

十万对二十万，优势在我?

你真懂战争?

当然，这些话都得烂在肚子里，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不然几颗脑袋，也不够欺君之罪砍的。

但由于主战派魏冉在函谷关，群臣主要由主和派吕不韦统领。赵政一番话，并没有改变局面，殿内主和气氛仍非常浓郁。

大司农姚琛在吕不韦目光示意下，硬着脖子拱手，道：

“大王。臣亦有一言以进！如今我大秦内忧外患。先有凉州地龙翻身，后有羌人作乱，本就已耗空国库。如今若是又要硬与六国开战，恐怕难以支撑，还望大王……”

“胡说八道！”

姚琛话音未落，便被赵政拂袖打断。赵政胸口微微起伏，怒道：

“我大秦六世积攒，商君变法，诸王节俭，富国强兵不在话下。若非如此，东方六国也不会联合攻秦！你身为大司农，总揽全国关税粮秣，却道国库空虚。

莫非，是有人贪墨了寡人的钱?！”

姚琛脸色瞬间变成猪肝色，憋着一口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王息怒！”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定睛看去，是吕不韦出来打了圆场。

吕不韦看模样五十来岁，身材瘦削颀长，头发黑白兼杂，梳得根根分明，看上去格外精硕。他穿了一件浅色深衣，挺直脊背，气质颇为清冷肃穆。

赵政缓缓扭头，斜眼看向吕不韦，心道这老家伙终于开口了。前十年，原身秦王政殚精竭虑，一点点把权力从吕不韦手中夺回，这才让赵政今日不必唯唯诺诺。

但这远远不够，身为秦王，赵政便是秦国最高之人。一言九鼎，不容质疑！像吕不韦这样位高权重，权倾朝野的权臣，是绝不允许存在的！

赵政手肘撑在桌上，看着吕不韦问：“相国可有高见?”

吕不韦不答，甚至没有看赵政。他抬手，不急不缓地拍了拍。殿外，一个侍从模样的人，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在吕不韦示意下，将托盘端到赵政面前，跪地呈上。

“这是什么?”赵政看也没看，便开口询问吕不韦。因为不用看，他也知道其中必是魏冉战败的消息。

“回大王，”

吕不韦微微躬身，道：“此乃穰侯从函谷关传回的战报！”

吕不韦故意顿了顿，等群臣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才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道：

“我军战败，几全军覆没！”

一句话，令大殿的气氛冷了好几度。不少大臣脸上，都浮现起惊恐不安的表情。

赵政只在心中冷笑。函谷远在数百里之外，消息哪有那么容易传回。全军覆没?这是哪儿来的消息?吕不韦分明是咬准了赵政无法验证这句话，故意恐吓群臣。

六国联合，已经够可怕了。如今再传来战败消息，群臣间难免弥散着悲观的气氛。

一句话，便把赵政逼到了悬崖边，这便是吕不韦的心机！

吕不韦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赵政。他转头，没有丝毫自得，平静地看着前方的君王，道：

“大王，如今我国战败，正好趁此机会，与诸国媾和。若是强行开战，一败再败，到时候，是否停战可就由不得我们决定了！还望大王三思！”

“是啊，是啊。吕相说得是。”

“还望大王三思！”

群臣争先恐后，纷纷附和。赵政若是心理素质差一点，恐怕要当场暴走，拿剑砍死几个人！

赵政没有多说，一直等到众大臣平静下来，才淡然地敲了敲桌面。

‘咚，咚。’

稳定的声音，透出当事人心中的自信与镇定。

片刻后，早已恭候在外的白起冷着脸大步走入。白起一直来到赵政近前，才躬身行礼：

“末将白起，拜见大王！”

白起?

这是谁?

群臣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起，脑海中冒出同一个念头。因为战争大陆与史实不同，所以秦国人并不认识这位声明昭着的武安君。

看到自己的王牌现身，赵政都感觉又自信了几分。他挥了挥手，吩咐：

“白起，为众公卿解释解释，魏冉战败之由。”

“诺。”

白起直起身子，并不看其他人，自顾自道：

“穰侯得知联军进发，意在其联合前，先破敌一二。这本是明智之举。只可惜魏冉选错了敌人。他竟选择了诸国中最强的魏国为对手，仓皇之间，准备不足，大败而归，也是寻常！”

群臣静默听着。看向白起的目光由好奇，困惑，逐渐转变成意外，震惊，乃至敬佩！

千里之外，却像亲临战场一般。这种对战场的掌控力，哪怕是丝毫不懂战争的人，也明白有多恐怖。

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白起便给了众人一种，在他面前，敌人无处隐形，恍若透明的感觉。

虽不知白起是谁，但白起表现出的军事才能还是令公卿折服。

“那依你之见，魏冉战败，可对我等有影响?”赵政继续引导性地提问。

白起冷冷回答：“六国联军，土鸡瓦狗。些许失利，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