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八支灭度重启事件8
家住在雁南岛的华月淑,她有一面小巧的红色梳妆镜,是老公在1965年的时候买给她的。
梳妆镜的大小刚好合适自己整理头发,有一个轻巧的红色塑料支架,令镜子可支起也可携带。
所以,这面镜子几乎是从不离身。
空闲下来的时候,华月淑还会抚摸着贴在镜子背面,那张有点泛黄的装饰画:内容是,一列火车在山间飞驰。
直至今日,在吃饭的时候,华月淑还是会给丈夫留下一双筷子。
睡觉的时候,她也会在床边放着丈夫以前的旧衣服。
“等你回来。”
清明时节,她总会制作一艘小纸船,写上这四个字,把小船放在湍急的河水中。
每一次,看着小船远行的样子,她就会感觉到丈夫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在岸边独自等待。
“我老公只是上了长途火车,谁说他不会回来?”她总是如此跟身边人解释老公的去向。
一开始,社区义工还会苦口婆心对她解释,她的老公早已在几十年前去世了。但是,华月淑的老年痴呆症相当严重,根本记不住老公死亡的讯息。久而久之,社区义工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甚至还时不时假装帮华月淑寄信给丈夫。
不仅如此,华月淑每年大概会乘坐同一趟列车不下五十次。
她总是从雁南岛坐到雁山站,不一会儿,又从雁山站坐回雁南岛。
2008年12月31日,这名奇怪的老太太坐在了我的对面,手里则拿着一个有猫咪图案的塑料袋。
“你是艾娜含,对吗?”我喜不自禁地问道。
其实,我已经不止一次回到这一天,坐在她的面前了。
“艾娜含,是你爱人的名字吗?你也记不得爱人的样子了,对吗?”她用一种含糊的声音,和我说话,“我也是,我丈夫不见了,我就来这里找他。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现在坐的,就是当时的座位。那时候,我穿着一套红色的洋裙,皮肤也很白皙,人也很标志。他就坐在我对面,和我搭话了。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告诉了他,我的名字——华月淑。我很出名的,你只需要把我的名字放到网上搜索,就会找到了。”
红色的洋裙吗?
我突然想起了在1969年车厢里,被艾娜含附身的那名女乘客。
所以,我现在所在的2008年12月31日,是那名女乘客没有死亡的平行宇宙吗?
“那你手上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一个棕色的铁盒,是谁交给你的呢?”我问道。
“塑料袋是我自己的,上面有我喜欢的猫咪。”老太太将塑料袋里的铁盒倒了出来,又将袋子叠好放进了衣服口袋里,说道,“我看到一只发着绿光的手,把它递给了我,但是,这盒子不是我的东西。”
“老太太,能麻烦你起来一下吗,这里是我的座位?”澄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将自己的车票展示给对方看。
没想到,老太太突然暴怒起来,大声吼道:“这里就是我的站点,我的座位,我非要坐在这里,听那个声音!”
“美女,你就迁就一下老年人吧!”身旁,几个大学生小声地劝道。
见此情况,澄月只好灰溜溜地走到了厕所旁边,玩起了手机。
“各位旅客,本列车己经到达中途站雁山站,请在雁山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这时,一段熟悉的广播声响了起来。
听了播报之后,老太太激动万分,大声地喊道:“就是这个声音,是我的声音。”
“1965年3月7日,这条线路刚通车的时候,我就是乘坐了这条线路的列车。”老太太对我解释道,“我老公是这个车上的乘警,他借口说我声音好听,带我去了车上的广播室,录了几段到站播报的声音。后来,我常常搭乘他的那趟火车,就坐在这个位置上,听我的播报声。”
“不好意思,我要下车了。”老太太冲我微微一笑,离开了。
之后,澄月就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华月淑的名字。
原来,华月淑的确给这条线路,录下了最早的播报声。但是,这个播报声,早已在2001年的时候,就随着列车系统的升级,被替换了。
刚才,她只是将别人的声音,想象成自己的声音罢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有点不明白,什么才叫真相。
会不会,一个令人安心的故事,就是最好的真相呢?
“你看,是那个老太婆!”澄月突然指着窗外,喊道,“她好像还盯着我们这里的。”
车窗外,在路灯的照耀下,老太太正弓着背坐在黑色的长椅上,眼睛忧伤地望向我所在的车厢。
一滴眼泪再一次从老太太的眼角流了下来。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滴泪比之前流的更慢,也落得更大声了。
随后,我从棕色的小铁盒里,拿出了那个翡翠手镯。
这是艾娜含千辛万苦,才终于送到了我手上的东西。
我把翡翠手镯戴在了手腕上。与上次不同的是,我并不需要从翡翠手镯上得到白时空何妄言的记忆,因为我已经可以通过星灵真菌来传递记忆了。
但是,我脑中也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会不会,在厕所里被妮卡处理的尸体,才是白时空的何妄言呢?
我只是拥有了白妄言的记忆,所以,我才以为我是他。
灵魂是真的可以被传输吗?
或者,只是要相信这种传输?
如果不是传输,是复制呢?
两个一模一样的我,谁才应该存在呢?
想到这里,我的大脑剧痛起来。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中扩散,令我丧失了控制能力,开始乱吼乱叫。
“听我说,何妄言,我还在你身边呢!”忽然间,一个女人扯着我衬衣的衣领,在我耳边吼道。
我才注意到,澄月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
“你不是澄月,是艾娜含,对吗?”我如此说道。
是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只有艾娜含的脸上常常挂着这样的表情。
而且,她也总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
“零克说过,这是一种心灵和身体的排异反应。”艾娜含用澄月的身体说道,“所以,我也不能在澄月的身体里待太久。刚才,我附着在那个老太太身上,想把你的记忆还给你。不过,看来你也已经懂得了如何利用星灵真菌来进行传输。黑妄言和妮卡,是注定会失败的。想毁灭世界的人,终将被世界所摧毁。我们要顺势而为,保护通天塔继续修筑,直至它带我们来到九重天。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有完整的世界,和更好的未来。”
言毕,澄月的身体闭上了双眼——看来,艾娜含已经离开了。
不过,在她的脸颊上,已经生长出了细小的菌丝,似乎也已经被星灵真菌所感染。
就在我伸出手,想去触摸星灵真菌的时候,澄月睁开了双眼。
她一把推开我,大声地吼道:“你摸我干嘛啊!”
就这样,我在车上其他人的注目下,赶紧撤离了。
接下来,我从行李架上,拿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转生塔。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开启它。
但是,我却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既然,黑妄言和妮卡想要让不同的时间点,产生因果联系,增加梦魇系统的运算量。
那么,我把这种因果联系摧毁掉,不就好了吗?
就这样,我来到了厕所,一一打开了转生塔的盖子,将转生塔头朝下。
不一会儿,我就看到几颗米粒大小的人体,从转生塔里掉了出来,落入厕所的空洞中。
哐当!
一个青铜戒指从里面掉了出来,在地上弹了几次,滚到了我的脚边。
如果,厕所是通向铁轨的,那么,这些人是会掉入下面的车厢,还是回到我这节车厢呢?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会像妮卡一样,生活在列车的外部吧?
过了几分钟后,我基本确认,他们至少不会出现在我这节车厢中了。
不管怎么样,我至少切断了这个时空,和上一个时空之间的关联。
这样,也有一定的可能性,能减少梦魇系统的负担吧?
“抱歉了,我听那些大学生说,刚才是我先抓住你衣领的。”澄月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赶紧打开了门。
随后,我用身上的车票夹住地上的青铜戒指,将它捡了起来。
“送给你了,这里面是你的记忆。”我顺手将它递给了澄月。
“你是从厕所里捡起来的吗,好脏啊?”澄月下意识拿走了戒指,到洗手台冲洗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是澄月,你是屈正,对吗?”突然间,她停下了冲洗的动作,转过头对我问道。
“我是白时空的何妄言,现在暂时使用着屈正的身体。你们之间的狗血爱情故事,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大可以放下心来,好好想想,我们怎么才能去九重天。”我说道,“顺便说一下,这个空间会在1月1日零时零分毁灭。如果我没有办法启动转生塔的话,我们就会因此死掉。”
“也不一定是因此死掉呢!”突然间,身穿绿色乘务员制服的妮卡,提着一个塑料袋走到了厕所门口,说道,“你知道,我为了处理你的尸体,有多辛苦吗?就在刚才,我又找到你的一截手指,现在就在这个塑料袋里。而你,偏偏堂而皇之地戴着你的翡翠手镯,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意味着,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又白费,一切又要重头来过了。”
就这样,妮卡再次变身成了丑陋的怪物,用兽爪割伤了我和澄月。
可是,这一击似乎还帮了我们一把。
因为,在我的血液滴落在转生塔的那一瞬间,转生塔被启动了。
少顷,我和澄月进入了某个转生塔中的异空间里。
不仅如此,我手里还拿着另一个转生塔。
虽然看似很合理,但是我的确没有想到,转生塔里可以装着另一个转生塔。
随后,异空间开始天旋地转。
原因当然是,恼羞成怒的妮卡,开始摔打我们所在的转生塔。
而她停止破坏转生塔的原因,应该是我们的转生塔已经被完全破坏了吧。
我猜测,她后来应该打碎了车窗,带着我们离开了2008年12月31日的车厢。
我能想象,她开始在一层层的列车中,寻找合适的车厢。
说不定,在向上攀爬的过程中,她还要躲避其他时空的自己,以免被时空所消除。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车厢,并带着我们潜入了其中。
“如果各位对自己同居的家人、朋友或伴侣不够满意,就可以趁着每月一班的荧惑1号环线,更换同居者。毕竟,与合不来的人一同生活,无益于大家往后的生产劳作。希望在初次通车后,大家能一扫旧日疲态,全身心投入到我们荧惑星的发展之中。”一段荧惑星区长易柳特的讲演,正在车厢内播放着。
除此以外,我还听到了2049年12月31日12点的整点报时。
“真是古怪的体验呢,易区长。”零克的声音从外面传进了异空间。
“听说,零克博士你正在研发一款名叫梦魇的超级计算机呢?”妮卡似乎变成了易柳特的样子,说道,“我手上的转生塔,是雁山古文明最耀眼的设计,是古代的超算,不知道博士你有没有兴趣研究呢?”
“没想到是和我相似的技术工艺!”零克花了一些时间进行分析,说道,“这会加快我研究的进度,我甚至可以在三天内,完成梦魇超算的最后研究。”
“如果我把转生塔给你的条件,是让你帮我复制一台转生塔呢?”妮卡用易柳特的声音,问道,“随后,你就可以继续完成你的梦魇超算了。”
“复制的话,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倒也没差。”零克说道。
“我只给你八小时的时间呢?”妮卡说道,“做不到的话,我可以立刻离开。”
“成交。”零克似乎答应了妮卡的要求。
“新的转生塔做好之后,你必须销毁旧的转生塔,没问题吧!”言毕,妮卡离开了。
就这样,我和澄月拥有了少则八个小时,多则十二个小时的存活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