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获罪之序01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想过一个人生活。我害怕黑夜、昆虫、冷血动物,也惧怕鬼魂、妖魔、街上的游荡者。因为学习不好,我选择了家附近的职业高中,学习美发专业。我想,即使找不到工作,我也能在我家楼下的铺面,开一家美发店吧。甚至,中午和下午饭还能吃上妈妈做的家常菜。
她最拿手的菜是梅菜扣肉、青椒肉丝和土豆炖牛肉,都是我的最爱。
可惜的是,因为我不爱吃米饭和面食,所以,我长得比同龄人消瘦许多。所以,街坊们老是揶揄我妈妈,说她不给我饭吃。
往往听到这样的话之后,当天晚上,我就会多吃一碗米饭。
当然,第二天早的早饭,还得是爸爸煮牛肉面了。
大块的牛肉盖满了整个碗,拨开牛肉挑起的面条,嚼起来又香又弹牙。
爸爸赚了钱之后,在护城河旁边修了一个小洋楼。我们一家住在二楼和三楼,一楼则是三个铺面。其中最大的一间,则是我们家开的面馆。据我爸说,从爷爷开始,我们家就在卖各种早餐面食了。几十年累积的口碑,到了我爸这一代,依然保持着薄利多销的经营方式。
这也让我们家的店铺一直保持着热热闹闹,就算下午两点左右收了摊,也会有客人敲开我家的大门,拜托我爸爸给他们煮面,或者水饺。
其实,做饮食生意还是很辛苦的。
爸爸每天凌晨3点左右就会起床,准备食材,六点开始营业。下午收铺之后,会去茶馆打几个小时的麻将,然后,他保持着傍晚七点上床,七点半就入睡的习惯,迎接第二天的工作,并且全年无休。
“爸爸,趁着快过年了,你就提前关门,带妈妈去神都市玩会儿吧?”那一天,我终于还是向他们提出了建议,“放心吧,我这两天可以去姨妈家吃饭。”
以上,就是今天,为什么我会坐在舅舅的车上,前往房产中介的原因了。
“小洋楼的钱都到账了吗?”舅舅一边操纵方向盘,一边说道,“做这样的决定也不容易,毕竟县城上的房子并不保值,能在跌价前出售了,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我以为你会继承面馆,或者改为经营理发店之类的!现在,习惯了你们家早餐的街坊们该寂寞了。”
“对不起,现在,我在家里多待一会儿,就会想起,是我让爸妈去神都的。”言毕,我竟然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了。
我只好更加拼命地道歉,拿起车上的卫生纸,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和鼻涕。
我知道我必须转移注意力,不然的话,我就会回想起那通电话。
那天,是一名女警打给我,告知我父母在高速公路上,被一辆卡车碾压致死说完。
她很有耐心的,一遍遍解释当时的状况。
然而,我却花了几十分钟才把对方说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是我害死了他们。”最后,我如此总结道。
就这样,我最离不开的家,成为了我一刻也待不住的梦魇。
“李张栩,快看,那是你初中同学开的妄言侦探事务所。听说他大学辍学之后,就和几个朋友开了店。不过,真的不希望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人还是活得平平静静得好。”舅舅这么说,也是为了帮我分心,岔开话题吧。
“真的吗?我还以为他会成为杀人犯呢?”我惊讶地说道,“小时候,周围的人老是排挤他。有一次,我还看到他向一只小猫撒气,把对方推进了水缸里。之后,他还看着湿哒哒的小猫,哈哈大笑。”
“果然,命运会改变一个人呢!”我补充道。
难以避忌的是,我再次联想到自己的命运,也因为那一场被我制造的车祸,而改变了。
舅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随后的时间里,我们就再也没说任何话了。
“帅哥,跟我说一下你对房型的要求吧?”到了目的地之后,一个穿着包裙的女中介,给舅舅和我递了一杯水,对我问道。
我下意识就避开了她的眼神,答道:“我不太懂,要不你和我舅舅谈谈?”
就这样,舅舅帮我选了一个安保严密、交通方便的小区。
是一个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型,家电齐全,还有wIFI,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从卧室的粉色墙纸,粉色窗帘和粉色书桌来看,前任租客应该是一名女性。所以,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
后来,我请舅舅在附近的快餐店里吃了饭。
“有什么问题就给舅舅打电话,我也离得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还有,别把所有过错放在自己身上。“舅舅说完这段话,就离开了。
我在小区中庭的花园逛了一会儿,坐在亭子里,看了一段时间一黑一白两只泰迪,玩耍的活泼样子。
之后,我就回到了我的出租屋。
“不好意思了,你别害怕,我是来拿我的灯的。”一打开门,一个穿着粉色的抹胸,白色的牛仔裤的女人,就急着向我解释道。
不过,看她手里拿着大门的钥匙,我就大概明白了。
“你是前租户吧,房间保持得挺干净的。我叫李张栩,还没布置房间呢,你可以随便进去。”我说道。
“钥匙,我需要还给你吗?”她把钥匙递给了我,“真的抱歉了,我没想到刚退租,这么快房间就已经被租出去了。我叫澄空。”
“不用了,我明早会找锁匠来重新配钥匙的。”我说道。
就这样,我陪着她走进了卧室,从床底下找到了一盏补光灯,还擦上电源试了试。
“没有它是真的不行啊!”她拿着灯,兴奋地说道,“我平时在网上做直播,这间卧室比较明亮,反而可以不用补光。久而久之,我都忘了有这盏灯了。不过,今天暂时是在网吧播出,那里的光线太暗了,拍出来全是彩色的噪点。我才赶紧过来拿走它。你看,按这个键就是冷光灯,按这个键就是暖光灯,不错吧?”
“要不,我还是喝杯咖啡才走吧?”澄空走到电视柜前,打开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了两袋咖啡和两个玻璃杯,“放心吧,是我前几天才买的,肯定没有过期。”
没想到的是,她还找到了一袋奶粉,加在了泡好的咖啡里,对我说道:“这样就是拿铁了。”
“你都不会笑的吗?”澄空突然这样问我。
“在陌生男性家里,你都不会怕的吗?”我反问道。
接下来,我们之间的气氛仿佛来到了沉默的冰点。
但是,她很快又微笑了起来,眯着像两弯月牙的眼睛,对我说道:“第一,在几天之前,这里还是我的家里。第二,我也不怎么害怕弱不禁风的陌生男性,看来是家里不怎么给你饭吃,对吧?”
就这样,我竟然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可没多久,一股悲伤的情绪又涌上了心头,从外人的角度看来,我一定是满泪盈眶了吧?
“真的是好笑,眼泪都给我笑出来了。”我赶紧用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真的是个怪人呢!”澄空也笑了起来,说道,“这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还是说吧!你真的很像我姐姐呢,从小到大都怪怪的,但却是个好人。当然,我不是说你像个女生的意思。”
言毕,我们开始静静地喝咖啡。
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令我回忆起一开始的自己。
那个想赖在床上不起,永远不离开家门的自己。
十分钟以后,她还是向我挥了挥手,关上了大门离开了。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起看别人的背影的?
刚才舅舅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背影就会令我觉得惆怅?
你该长大了,李张栩!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我站在阳台上,一直注视着从楼底走出来的澄空,像一个火柴人那样,走过了中庭的花园,来到了门口,终于消失在了车水马龙的街头。
街口,有一家占了两层楼的大型网咖,我想,她有可能还没有找到新的住所,所以暂时在网咖里生活、过夜吧?
当晚,我在粉色的小床上睡得很好,没有再做噩梦。
第二天一大早,我做了一个很小的决定。
那就是,我并没有找锁匠来换门锁。
是因为我想买下一个希望,让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生再次打开那扇大门吗?
其实,我并没有想和那个女生之间产生什么样的联系。
但是,我已经无法再面对没有期盼的生活了。
后来,那种被我默许的怪事,终于发生了:
有时候,回到家里。明明关好的电视,却正在播放一些外国的电视剧。
有时候,我突然找不到的眼罩,会出现在沙发的缝隙中。
有时候,我看过的书摆在桌上,书签却卡在我还没看过的内容。
有时候,就算我没洗澡,卫生间的莲蓬头也没有关上,我的洗发水和沐浴乳的用量也比之前消耗得快得多。
我几乎已经默认了,有一个外来的寄居者,在陪伴我生活。
最后,我甚至去逛了商场,买回了一些适合女生体型的衣服裤子,用袋子装好,摆在了洗衣机的上方。
果然,当天晚上的时候,这些衣物就被人带走了。
不仅如此,我终于看到,在阳台的晾衣杆上,出现了澄空穿过的粉色的抹胸和白色的牛仔裤。
一个月后的某天,我站在大门口。
我发现,原本已经锁好的大门,竟然虚掩着。
仔细一听,还能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
这一次,我努力平复着激越的情绪,决定和门背后的她,进行一次时隔一月后,面对面的相处。
“澄空?“我打开门,试探性地喊道,连嘴唇都在颤抖。
然而,最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的男人,站在客厅打开了我的冰箱。
里面的食材、零食、饮料铺了一地。
此外,我的卧室和卫生间也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你要偷东西吗?”我壮着胆子,大喊了一句。
可是,我这嗓子的威慑力显然不够。
“她果然躲在你这里,对吧?”黑衣人走到我身边,轻松地将我拉进了房间,关上了大门。
很快,他从身后抽出了一根警棍,抽打在我的身上。
“她在哪里,告诉我,免得受罪!”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一卷胶带,贴在了我嘴上。
随后,又用绳子捆绑了我。
“你是她的情人,对吧?”黑衣人拿出一个相机,拍下了我的样子。
紧接着,他开始毒打我,逼我说出澄空的下落。
“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们不熟啊!”他撕开我嘴上的绷带之后,我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想说出澄空可能待在那间网咖的事情。
死了就死了吧,说不定,还能跟我爸妈在那边见面呢?
这个人,很可能帮我实现,我一直不敢做的那件事。
只是,如果是被他打死的话,过程确实很痛很辛苦吧?
要是,这个过程能轻松一点就好了。
“竟然是这种眼神吗?”黑衣人拍了怕手掌,说道,“看你娘炮兮兮的样子,对自己的女人还是很爷们儿呢?这样说吧,你做的一切都不值得。澄空不是什么好女人,你知道吗?阳台上晾着她的衣服,沙发上有她的头发。种种迹象表明,我不该放过你。但是,我没有看到你半点想要活下去的冲动,这种眼神,与视死如归很相似,又不相同。”
“我给你个机会吧,见到她之后,叫她打电话给我。”黑衣人给我留下了一张名片,说道,“下一次,我会帮你离开这个世界的。但是,真正该为此付出代价的,应该是澄空。”
说完,黑衣人再给了我脑壳,打狠狠一棍子,令我失去了知觉。
从这以后,我的记忆就开始混乱了。
可能,是有一些记忆被删除了吧?
我只记得,某一天,我醒在了一个黑暗的房间里。
于是,我伸出手到处摸。
“你是谁,知道我们在哪里吗?”我抓住了一支纤细的手,问道。
“你倒是开灯看清楚情况,再问我话啊?”一个熟悉的女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好刺耳。
我顺着地板爬,终于摸到了墙壁,还找到了灯的开关。
结果,我原来在一个极其陌生的房间中。
那一张有漂亮雕花的白色木床底下,还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
仔细一看,竟然是澄空。
“这是一个出不去的空间,只有爱上所有人才能离开。”最后,她在血泊里挣扎着,说下了这一段不明所以的话。
“还以为澄空在这里会消停一下,没想到还是死掉了。如果不是她姐来事务所拜托我们的话,我根本不想再牵扯到她的屁事中了。”房间外,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就是我初中的同学——何妄言了。
“何妄言,救救我!”我大声地呼喊道。
“嘘!”窗帘后,那个黑衣人再次出现了,他把食指摆在唇边,示意我不要说话。
这样一来,我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黑衣人加快了步伐,来到了我的面前。
他熟练地用左手扼住我的嘴和头部,右手则拿起一把弹簧刀塞进了我的下巴和脖子之间。
这一种难以明状的不适感和痛感,令我鲜血长流。
很快,我就丧失了意识,一头扎人了漆黑而混沌的时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