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获罪之序03

这里真的是我想象中审讯室的模样：

被刷成了上白下绿的墙面，空空荡荡的，只挂了一台巨大的显示屏。

中央有一张三角形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套录音设备，一个遥控器，和两瓶矿泉水。

两张面对面的椅子，纯金属制作，坐起来并不舒服。

就这样，我和一名长相俊美的警官对坐着，一股审讯的压迫感向我袭来。

“名字？”警官说道。

“葛业祖。”我脸上的微笑，已经为了这样的时刻进行过反复练习了，“警察先生，别看我样子长得凶恶，很多朋友都说我看起来像个杀手。其实，我属于温和派，平时帮人看家护院的，你说我是保镖也好，保安也行，我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哦。”

警官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态，根本没有在意我说了些什么。

他拧开了矿泉水瓶，喝了两口。

之后，他才按下了录音按钮，继续说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来到那个老宅子的，其他，我都不在乎。”

接下来，我开始小心翼翼地讲起，我和这个老宅子之间的关联：

“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几天前，一个身穿水手服，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酒店211号房门口，拿着一张扑克牌——红心2，对我问道。

她原本是梅花7，今天红心2去了医院妇科检查，所以，她就拿着红心2的扑克来到了这里。

该怎么说呢，梅花7和红心2的花名，都是举爷给他们取的。

每次，公司有新人来了，举爷就会拿出一盒扑克牌，让对方在里面随便抽一张。抽到什么都好，从今以后，这张扑克就是对方在公司里的名字了。

所以，我在公司里面的名字，叫鬼牌。

当然，我也听说过，有的员工名字叫八万，五筒的，但是，他们在另一个片区活动，和我们片区没什么直接交流。

关于举爷，我除了知道他是公司的一把手之外，其他一无所知。毕竟，我们这些做安保的，属于底层。我们员工和公司之间，也并没有签什么劳动合同之类的东西，我的工资都是他侄女赛姐，在每月一号直接打到我银行卡里的。虽然没有五险一金，但是对我来说，人死了就死了，保险也补偿不了我什么。况且，干这行久了之后，我也有不少仇家。为了避免被人盯上，我住的地方每几个月就会换一处，也就没有考虑过购买房产什么的。工资的话，现在每个月是一万整，在我们神都市还算说得过去。而且，我每月出勤次超过10次的话，还会有三千多的补贴。

本月，算上我护送梅花7去酒店的话，补贴也就算拿稳了。

我打发好梅花7之后，就在酒店大堂里，玩起了我的游戏掌机。

“鬼哥，有点事想请你来一下。”半个小时后，梅花7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出勤的时候，还是容易遇上一些难搞的客人。

所以，一收到消息，我就拿出了警棍，一口气跑到了刚才的211号房。

没想到，门背后是一个穿着花衬衣、带着墨镜、烫了个爆炸头的男人。

“我很醒目对吧？”爆炸头对我问道。

“梅花7，对方是不是要吃霸王餐？”我对梅花7问道。

“原来你不是红心2啊，怪不得是这样。我听说红心2是你们的头牌，还真的想见一面呢！”爆炸头说道。

见此场景，我向爆炸头越走越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我想，应该我一棍子打下去的话，就能把脑浆给洒出来吧？

可是，事情到此却峰回路转。

“我叫安然，是个媒体人，也是不少地下偶像的老板。”爆炸头从兜里拿出一沓钞票，塞进我衣服的口袋，说道，“现在是2010年了，直播市场方兴未艾。我觉得，正是我们大干一笔的时候。鬼哥是吧，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的姐妹们就能在我的直播公司，大赚一笔外快。如果，你们老板不反对，你们从此以后可以跟着我专心带货。我向你们保证，风口一到，猪都能飞起来。”

就这样，我的命运在那一天被改变了。

我在举爷那里辞了职，来到了安然的mcN孵化公司，做起了运营加保安的工作。我被安排在了一间老宅改建的民宿之中，管理着包括梅花7在内，一共三个女生的直播业务。工资也从此上升到了3万5的低薪，有五险一金，还在老宅中长住了起来。不仅如此，如果我能再介绍一个女生进来的话，每月工资就能提高到4万了。

“鬼哥，听说这老宅子附近很邪门的。”有一天晚上，梅花7穿着睡衣敲开了我的门，“来这里之后，我就没睡得好过。你看，我的黑眼圈，就算涂了再多遮瑕也没用。你知道吗？每天太阳下山后，我就会觉得我的房间很阴森恐怖。刚才不是洗了澡准备睡觉吗？迷迷糊糊，就觉得有东西钻入自己的被窝，甚至还摸了我的身体。能不能跟安然哥说一声，让我搬出这个老宅啊？”

听到这里，我觉得事情紧迫了起来。

要是这女的出去之后，不让我运营了，岂不工资不仅涨不了5千，还要倒扣？

几天前，我才在孵化园附近看中了一套叠拼的小别墅，要是工资不稳定的话，将来月供肯定要吃力许多，要是还不上钱，被法拍了，岂不是见财化水了？

就这样，我决定到梅花7的房间里，和她一起睡。

“梅花7，你这职业习惯可要改改了。”我如此呵斥她的原因，是我刚上她的床铺，她竟然就开始亲我了。

“去去去，你到我房间去睡。要是逮不到那鬼东西的话，你休息不好，一定影响本月的全勤奖的。”我把自己的房间钥匙扔给了她，说道。

“你怕不是基佬哦？”梅花7气愤地说道，“以前也是这样，抓了个想吃霸王餐的男人，你看对方长得帅，打他的时候都不忍心下狠手，只让他把钱付了就放他走了，还给他叫了出粗车，别以为我没看出来！”

言毕，梅花7摔门就走。

就这样到了半夜，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掀我的被子。

我想翻身看一下情况，却怎么也翻不过去。

身体变得僵直，好像被石头压在了胸口一样。

而且，我无法张开自己的眼睛。

只觉得呼吸时气短，随时有窒息的风险。

“给我滚开！”当我终于从鬼压床的状态醒来时，我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是我的左手使劲扣住了我的脖子。

不仅如此，我的左手已经完全麻痹了。

我很费劲地把它从我肩膀上掰下来，垂向地面。

揉了它很久，都没有恢复正常的血液流通。

叮叮当！

一个急促的车铃声，和一些脚步声穿过了走廊。

我赶紧穿上鞋子，拿上警棍，打开门追了出去。

一路上，我跟着声音方向前进，很快就走到了老宅门口。

我相信，这个声音一直和我的身体重合在了一起，然而，我却根本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爱女xxx之墓。”突然，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块墓碑面前。

古怪的是，墓碑上的人名被人破坏了，遗照也是这样，根本看不清那名女性死者的样貌。

“为什么跟着我！”突然间，墓碑后面钻出一个穿着白裙子，扎着麻花辫的女生，对我吼道。

“大半夜，你想把我吓死吗？”我承认，看到她的那一刻，连我的胆也要被吓破了。

“谁跟着你啊，我是在找一个骑自行车的鬼东西。”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补充道。

“那还说不是跟踪我！”女生生气地骑上了自行车，在一盏手电筒的照耀下，离开了。

自此，一种渗人的恐怖感，涌入了我的心口。

我赶紧加快脚步，往回走。

可是，老宅门口的灯光，却照亮一个不详的预兆：

原本朱红色的大门，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黑色。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回了老宅中。

“以上，就是老宅变得诡异之前发生的事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在老宅里就有人死亡了。警官，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虽然看起来凶狠，但是，我一定是不会杀人的。那个宅子很邪门的，我们在里面死了又活过来，活过来又会死。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了不被当作杀人犯，我抓住了警官的手，拼命解释着。

警官轻松地甩开我的手，按下了录音设备的停止键。

随后，他开始播放刚才录下的音频，听起来，我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挺诚恳的。

“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录音设备也不行！“警官突然愤怒起来，将录音设备高高举起，扔到了地上砸碎。

“这样好了。”警官抓住我的手，说道，“我这边虽然听不到你任何声音，但是，你那边有可能听到我说的话。在这个空间里，交流是单向的。接下来，我会给你播放一些视频，是发生在老宅里的录像。每个人的脸，因为信息的干扰，所以是看不清楚的。但是，里面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张特殊的扑克牌，你可以通过它来辨认彼此。只有你完全搞明白老宅里的规则，才能从里面脱逃出来。”

言毕，他拿出电视遥控器，按下了按钮。

身后的显示屏，则开始播放一些模糊的画面：

一个戴着头盔的胖女人，躺在大厅的地板上，手里拿着一张方块十。

“你觉得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一直以来，我们无法离开老宅子的原因呢？”黑桃q一边说话，一边朝着胖女人走过去，“刚才，我发现了这一轮我们重生之后，老宅子有一些变化。就是二楼那个被封死的房间，突然敞开了。而且，在我记忆中，以前也好，现在也好，我从没见过这个拿着方块十的女人。”

“你知道的，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根本没有来到老宅之前的记忆。”红心A低垂着头，沮丧地说道，“上一轮，应该是鬼牌杀死了我们所有人。所以，在自杀之后，鬼牌应该就来到了那个怪异的空间，重新抽取了扑克，随后，老宅的时空就被重启了。而这个方块十以前是否存在，只有鬼牌最清楚。”

“你说得对。”黑桃q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开了备忘录，说道，“规则三，老宅中最后死亡的人能去异空间抽取扑克，重启时空。我记得曾经有一次，鬼牌虽然割破了我的喉咙，但是他自杀之后，我却还有一口气在。所以，我来到了那个时空，见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他将扑克交给了我，我抽到了这张黑桃q。而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黑桃9。可是，鬼牌一次次杀死我们，抽取扑克，重启时空。那么，为什么在我记忆里，他永远拿着鬼牌呢？”

言毕，方块十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咳嗽了几声。

随后，她走到吧台，摘下自己的头盔，看着如镜面一般的酒柜，感叹道，“我真的好丑啊！”

“难道不是吗？”她转过头，用油腻腻的眼神望着红心A，问道。

红心A尴尬地转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这样一来，规则一就更难完成了。”黑桃q走到方块十面前，说道。

“什么是规则一？”方块十问道。

“这是老宅子里，最重要的一条规则。无论是谁，只要爱上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就能离开这里。”黑桃q说道，“这么多轮重启，你一直躲在二楼被封死的房间里吗？杀死你的人，是鬼牌吗？”

“如你们所说，鬼牌会从我的窗户潜入杀死我。”方块十从怀里拿出一把薄荷糖，问道，“每一天，我就靠着吃这些薄荷糖为生了。还好，我的口袋里，每天都会刷新出新的薄荷糖。你要吃吗，口气清新一些，接吻的感觉也会好一些哦！”

“也算是稀有品了。”黑桃q皱着眉看着方块十，顺手拿起一颗薄荷糖，扯掉糖衣，放进了口中，“不过，就算吃了你的薄荷糖，我也不会和你接吻的。规则一，比想象中难得多。”

“如果你们觉得我丑，就当我不存在好了。我暂时就待在这里了。”方块十重新戴上了头盔，坐上了吧台旁的椅子。

“好吧，不过晚上的时候，你还是要小心点。鬼牌随时可能对你下杀手！”黑桃q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裙子，牵起了红心A的手，向二楼的露台走去。

“我已经尝试够了，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来到露台，红心A坐在其中一张躺椅上，粉色的短裙下露出了白皙的大腿，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爱上我？”

“还记得方块十的头盔吗？”黑桃q骑在红心A腿上，凝望着对方的双眼，说道，“在另一个时空，我们曾经真心相爱过。当时，鬼牌拿着刀，想趁我洗澡的机会杀我。最危急的时候，是你用头盔砸晕了他救了我。我才注意到，你长着一张能让所有男人倾倒的面容。我承认，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全是对你的嫉妒。但是，如果我换一个角度，用欣赏美的眼光来看你呢？结果，我发现自己也成了你的裙下之臣了。我不能爱上这宅子里的所有人，但是，我却能爱上你一个人。其实，除了要防备鬼牌偷袭，还有出不了这个宅子以外，我们可以在这里过我们想要的生活。既不用担心食物和水，又不用烦恼外界的压力，我们可以在这里回到最纯粹的自己，难道不是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即使离开了这个露台，离开了这个宅子，不依然是离不开喧嚣的城市，在烦恼的世界之内吗？谁都逃不出浩渺的宇宙。只要你愿意和我待在这露台，这宅子就不会只有永恒的重复，还会有永恒的日出，还有永恒的你和我。”

“上次，你可以用它杀死我的。”黑桃q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拿在手上，“不知道你从哪里找到了它。没想到，我们之间的爱情，在永恒面前，还是只剩下了厌倦。终于，你还是崩溃了，用枪指着我的头，但是，你却没能对我下手，反而当着我的面，开枪自杀了。”

说到这里，黑桃q的眼泪已经滴在了红心A的裙子上。

“现在，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规则四，最后死亡的人，在抽牌前，可以选择清除任何人的记忆。杀人而已嘛，我下得了手，我会杀死其他人，然后和你幸福地生活在这里。如果你厌倦了永恒的话，我就杀死你，帮你把过去的记忆清零就好了。”言毕，黑桃q朝着身旁胡乱开了两枪，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红心A望着面前陷入癫狂的女人，眼里噙着泪水，不断地摇头。

“死亡的感觉，好幸福。”突然间，露台的植物后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男人穿着蓝色的水手服，画着精致的妆容，捂着中枪的腹部，享受着鲜血从体内流出。

“小A，是梅花J，他的样子好猥琐，好变态啊！没想到随便开两枪，他都能中弹。”黑桃q走到男人面前，转过头对红心A笑了起来，“看到了吗，世界是向我们倾斜的？”

对此，红心A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双眼，不愿回应什么。

“怎么，又厌倦我了吗，亲爱的。”黑桃q歪着头，朝红心A越走越近。

“放心吧，我会帮你治好你的情绪病的！”言毕，黑桃q用枪对准了红心A的太阳穴。

枪声过后，黑桃q的尸体，就倒在了躺椅上，像是在享受正午的阳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