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七日即死07

2010年3月24日，雁山自治区。

在距离雁山火车站五公里左右的地方，雁山古国文化博物馆正在举办《仙骨塔遗迹故事展》。

雁山本地人都知道，在雁南岛修建的仙骨塔，不过是一处仿古建筑罢了，里面的展品也多是后人伪作之物。目的则是，促进雁南岛的旅游经济发展。

早上九点钟，白聪阳和我成为了今天的第一批观光客。

我看了一下手上的宣传册，上面写着：

真实的仙骨塔，修筑在米莉亚公主的地下陵园之中。如今，相关的历史文物相继被挖掘出来，遗存完好，形制丰富，在博物馆二楼《仙骨塔遗迹故事展》的馆内进行展出。除了仙骨塔内的文物，本展览还涵盖了大量与之相关的故事传说、历史典故、风物遗存和民间艺术，本博物馆从中臻选了24个故事与三百余件展品集萃成展。从3月6日起，面向公众讲述雁山仙骨塔的真实故事，欢迎社会各界人士莅临。

此行，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八正道仙人的法器。

“在古代，驷马马车是卿的座驾。卿是古代的高级官员，人数很少。这个级别的马车，极其罕见，就算在京城里，民众也难得见其一面。”刚走进馆内，一名别着耳麦的解说员已经开始了循环地解说，“你们目前所见的，是一架九马马车残骸，是我们古雁山国特有座驾形式。马车上驮着一间木结构房子，特别像我们现代的房车。出土时，房间内还有大量三角体形状的物件，对照文献，可能是用于储存脏器的器皿——名为转生塔。这个房间，在古代被用于制作木乃伊。古代皇室相信，制作木乃伊的过程，能让死者保留记忆，再入轮回，永生不灭。在这辆马车上，就是我们熟悉的凌云真人及其八名弟子，他们使用一种名为星灵真菌的菌种，涂抹尸身，并诵念经文。可惜的是，这种在古雁国独有的菌种，至今已难觅踪迹。你们可以看下墙上挂着的星灵真菌图鉴，如果大家有幸得见的话，那么恭喜大家，你们或许就能拥有不灭永生了。”

在马车的隔壁，摆放着一个玻璃展柜，贴标写着：吾度吾徒，八道宗旨，息息归根，虚寂与无。

法之器也，不堕轮回，体神合道，方可圆志。

而玻璃柜中，依次陈列着黄金脚链、凤凰铜镜、青铜戒指、鱼形玉符、翡翠玉镯和盘龙铜盖。

“都是假货，和正品简直千差万别。”白聪阳突然凑到我身旁，翻出手机上的新闻，说道，“2009年1月1日，博物馆的八正道法器全数丢失。这一消息传出，举国哗然。雁山古国文化博物馆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但是，在警察赶来之后，除了在玻璃展柜里发现一把沙子之外，没发现任何有效线索。虽然文物被盗，但是博物馆的门锁没有被人破坏的痕迹，盗贼在盗窃的过程中也没有触发任何的报警设备。现场监控显示，其中五件法器突然凭空消失，而另外三件法器却是被一只一闪而过的手给偷走。因此，民间一度流传着隐形人夜盗八法器的传说。”

“会和我们的《八支灭度重启事件》有关吗？”白聪阳问道，“你说，如果我把这东西露出来，会不会被警察给抓起来啊？”

言毕，白聪阳扯开自己大衣，露出了别在腰间的凤凰铜镜。

“会的。”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今天穿的像个露鸟侠一样，当然会因为在公共场所故意裸露身体,猥亵他人,被处以治安拘留十日的处罚啦。”

“什么露鸟侠啊？”白聪阳穿好自己的大衣，整理了一下贝雷帽的帽檐，说道，“我今天的造型，是很经典的名侦探吧！”

真的，和他说话常常有种被降智的感觉？

他不是自诩为人形数据库吗？脑子里有那么多的案件数据，却总是找不到说话的重点。

不过，经他一说，我倒是想起了09年1月1日的事情。

0：00，在一个挤满了跨年人群的广场上，艾娜含、白聪阳和我走出了躯仓。脚刚落地，躯仓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那时，我的手好像在下水道盖板的孔洞中，抓住了我的法器——翡翠玉镯。当然，后来我将玉镯放进了一个合适大小的木盒里，随身携带着。

因为玉镯曾经存放过我的记忆，所以，我还是尽量不让它离开我身边。

“艾娜含去哪儿了，我有问题想问她。”此刻，我对白聪阳说道。

“不知道，下了车之后，她就神经兮兮地走了。说是有件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去做。”白聪阳说，“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问我啊？”

想来，他这种说话的方式，也就是我不想搭理他的原因了。

就在这样的时刻，展馆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在围观人群的全程瞩目下，穿着有泡泡袖、蕾丝边、百褶元素的黑色洛丽塔长裙，戴着黑色小礼帽的艾娜含推开周围的人，走到了我的面前。

“不好意思了，选衣服多花了点时间。”艾娜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说道，“你知道的，如果不穿合适的衣服，出门之后一身都不自在。”

当下，我突然明白了，她在做咖啡店和超市店员的期间，为了我忍耐了多少不自在。

“你还记得，在09年1月1日零点，是怎么拿到它的吗？”我指着艾娜含挂在胸口的草莓木雕问道。

“我记得我从躯仓下来的过程中，躯仓就消失了，害我一屁股摔在了道路中央。当时还有个怪事，我的手好像从下水道盖板穿了过去，之后，我就抓住了一个物件。当我把那个物件拿起来之后，就知道它是我的法器——草莓木雕了。”艾娜含说道。

听起来，艾娜含拿到草莓木雕的方式和我一模一样。虽然，这些法器对我们来说，只是八支灭度重启事件的纪念品，但是，它们今天发挥了新的作用，提供给了我一条重要的线索。

我立刻拨通了屈正的电话。

在通天塔中，黑妄言为了让我相信自己是屈正，甚至把屈正的法器也交给了我。我也曾经因此，获得过屈正的记忆。

所以，只要屈正没有换电话的话，我就能联系到他。

“喂。”屈正熟悉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了出来。

“知道吗，有人在博物馆的玻璃展柜里，留了一把沙。你猜，我想到了什么？”我对屈正问道，“八件法器，分两次丢失。就这么巧，黑妄言和妮卡没能从通天塔回到现实中，澄月又去了其他时空。可是，他们的三件法器却还是丢失了。我现在，能确定艾娜含、白聪阳、零克和我没有拿那三件法器。你说，会是哪个隐形人拿走的呢？”

屈正用鼻子哼了一声，对我说道：“早知道你会打电话给我了！东西确实是我拿走的，那又怎样？从通天塔出来之后，我就醒在了沙滩的篝火旁。周围全是游客，大家都在沙滩上喝酒狂欢，跨年的气氛十足。借着火光和远处烧烤摊的灯光，我看到身旁的沙堆里竟然有个孔洞。我想，我手里的盘龙铜盖应该也是从孔洞中拿出来的。我透过孔洞，看到了一张玻璃展柜的内部。上面摆放的八件法器，已经被你们和我拿走了五件。只剩下了妮卡的黄金脚链、澄月的青铜戒指和黑妄言的鱼形玉符。我当时就觉得，这些东西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当然，我很怕洞口会突然关闭，所以，我先往洞口撒了一把沙子。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一把拿走了剩下的三件法器。”

“是谁让你早知道我会打电话给你的？”我问道，“是那三件法器的买家吗？我举报了澄空和你的杀人计划，和准备盗用澄月身份的事情，你不是应该很恨我才对吗？”

“真是个敏锐的家伙。”屈正悠然地说道，“现在，我就在旅游度假村的别墅上，坐着躺椅，吃着早餐。就算我们之间有再大的冤孽，我也没兴趣去理会了。我反而很想知道，你得知买家的身份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那个人梳着麻花辫，穿着白色长裙，很像一个几十年前的高中女生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她吃力地拖着一个行李箱，来到了我面前。打开箱子后，我惊呆了。我数了半个小时，确定里面的3000万现金是真钞。就这样，她花钱买下了黑妄言和妮卡的法器。原本，我还担心她想要我的盘龙铜盖。而法器对我的重要性还没有弄清楚，所以，我是不敢轻易卖掉的。还好，对方对我的法器也没什么兴趣。”屈正说道，“当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就是妮卡之后，我以为她会杀了我灭口。没想到，她告诉我，她只想杀死每个时空的白妄言，也就是你。现在，是妮卡终于找上门了，对吗？”

说道这里，屈正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澄月的法器呢？”我问道。

“昨天，她来拿走了。”屈正说道。

“你没收钱吗？”我问道。

“算我欠了她的，已经还给她了。”屈正说，“你知道吗，我在你面前根本没法撒谎。你曾经拥有过我的法器，和我的记忆。所以，在我思维中最厌恨的部分，也都在你的脑袋里。因为澄空的案子，我已经丢了律师的工作。之后，我不想再和澄空两姐妹，还有你，扯上任何关系！”

“你最厌恨的记忆，是2007年的那单幼女的案子吗？”我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因为我觉得他身上还有秘密可以挖掘。

说不定，我激怒他，阻止他挂掉电话，反而能找到一些关键的线索。

而我所说的那单案子是这样：

2007年，杨俊华遭遇了一场巨大的危机。他主动帮助贫困生冯莉补课，引诱对方来到自己家里，并先后五次与其发生了性关系，并造成了对方怀孕。冯莉的父亲冯祥知悉此事后 , 领着女儿到派出所报案, 控告杨俊华。然而，澄空却找上了屈正，要求屈正将杨俊华给‘捞’出来，并承诺事后给屈正十五万的酬金。后来的一切非常顺利，屈正帮助杨俊华收买了冯祥，让他们撤案，并打掉了孩子。之后，又让冯莉录下一份假口供，承认自己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只是，她不能确定孩子父亲是谁，才将脏水泼到了杨老师身上。就这样，杨俊华终于脱罪了。

“妈的，你还是快死掉算了。”屈正骂道，“就是这一案，我彻底陷了进去。澄空竟然录下了我和冯祥的谈话，你知道吗，那个贱女人就一直利用这段录像来要挟我，让我帮她做事。2009年1月1日，那天正是澄空计划杀死白莲，并取代她姐姐身份的日子。我从沙滩回到酒店之后，澄空找到了我，带我去了她和白莲的房间。那时，白莲已经晕倒在床上了。我很犹豫要不要把澄月离开了这个时空的事情，告诉她。结果，她递给了我一杯酒，还在我酒里也下了药。还好，经过通天塔的事情，我对澄空有所防备。所以，我只是假装喝了酒，并表演快要昏迷的样子，来到了餐桌旁。

终于，她对躺在桌上的我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这个计划有所缺陷。但是，如果是你呢？因为你让受害者作伪证的事，成为了澄空要挟你的把柄，让你苦不堪言。所以，你杀死了澄空，之后就畏罪自杀了。而我再作为澄月，和姐夫好好生活，计划不就变得简单又通顺了吗？我已经交换了她和我的证件，还给她留了一张从神都市到雁南岛的机票——当然，是以我的名义购买的。只要她以我的身份，来到雁南岛，我就会杀死她取而代之了。’

听了她说的话，我的手已经悄悄拿起了餐桌上的水果刀。趁她反应不及，我一刀就捅进了她的腹部。”

“妮卡给我看过，你在3月27日死亡的未来了。”屈正说道，“当你死之后，我会安心地改头换面，去国外好好生活的。一路走好，再见！”

言毕，屈正关掉了手机，我就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