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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彻底暴走的历史

噗通——

轰然倒地的声音,让左掖门长街陷入诡异的死寂。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呆滞一般,愣愣地注视这恐怖的一幕。

临淄王就这样死了?

他贵为大唐皇孙,死的时候却倒卧在血泊里。

风刮起血雾,血腥味飘进宗庙。

李唐自己的宗庙,李唐子孙的血!

轰隆!

群臣脑海里仿佛有惊雷炸响,神情瞬间失去血色,变得极为苍白。

御驾里的武则天额头上青筋暴起,她缓缓闭上双眼,艰难平复因苏宸带来的愤怒。

“苏玉城,你灭绝人性,你残忍可恶到极点!”

尖锐如锯木头难听的声音响起,一个内侍眼眸充血,从人群冲出来。

群臣想叫住他,话却堵在嗓子眼里。

王府主人死了,他这个大宦官还有什么活着的价值呢?

无非让苏玉城手上多一缕冤魂罢了。

高力士仿佛已经丧失一切理智,攥紧拳头誓要为自己的王爷复仇。

苏宸也不说话,他静静的望着这个面白无须,史书留名的权宦。

当高力士踏着血泊奔袭而来,苏宸握紧刀,刻意避开要害,捅进了他的腹部。

“报……报仇!”高力士惨叫了几声。

苏宸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听见了肠子断裂的声响。

高力士大张着嘴,脸已经扭曲得可怕,牙关咬得“嘎嘎”直响,哀嚎似乎已经无法表达他的痛苦了,他的瞳孔渐渐放大,慢慢失去了光彩。

苏宸脸上没有情绪起伏,低声说:“抱歉,这世道就是如此,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难道让我伸出脖子任他宰割么?”

地上又一具“尸体”,所有人已经麻木了。

直面死亡的瞬间太沉重,几乎要让他们窒息。

偌大的长街,悲凉的气氛渐渐弥漫。

群臣目光齐齐盯着那道身影。

有恨意,有敬畏,有忌惮等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绪。

李显看着这一幕,一个劲地颤抖,内心不免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强大的草原铁蹄,逼迫大唐签订渭水之盟的突厥帝国,都能在他手上倾覆。

天衣无缝的政变,他却奇迹般的降临玄武门,彻底颠覆局势。

现如今皇弟遭废黜,侄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死。

自己会不会步入后尘呢?

念及于此。

李显的内心升起一股浓浓的惊恐之意,对未来有种极度的惶恐。

苏宸此人作为对手来讲,实在是太可怕了。

正当他担惊受怕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抬起头,是一张满是血珠的俊美脸庞。

张易之的神情,不同以往的假笑,看起来很冷漠,没有丝毫波澜。

他平静开口:“陛下,苏大帅并非滥杀无辜,处死临淄王是有缘由的。”

群臣面无表情,心下冷笑。

成王败寇,你们赢了,现在就想掩饰你们的滔天暴行么?

“说!”

御驾里传来冷冷的声调。

武则天神色着实有些愤怒,苏玉城每次都是这样!

他明明可以把事情处理得完美无瑕,偏偏每次都要在收尾阶段膈应她。

张易之忽略武则天语调中的寒意,眼神转向李显,很淡然的阐述:“庐陵王曾秘密转告我,临淄王才是政变主谋之一,所以臣才能让苏大帅及时赶回救驾,苏大帅只是亲手将造反主谋处死。”

嚯!

听到这话,长街骤然又安静了,落针可闻。

满朝权贵脑海掀起了惊涛骇浪,神色骇然到了极致。

“秘密”两个字格外刺耳。

难道庐陵王才是幕后黑手?

将这次政变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显耳边嗡嗡作响,他只感觉头皮发麻,头骨盖都快被掀开,浑身发凉。

“本王没……没有。”他声音发颤的辩解。

可刹那间,他被全场数千道目光对准。

不少权贵浑身震了下,忽然就回过味来,有些难以置信。

这次的政变,赢家是谁?

怎么想来想去,最大的赢家却是庐陵王。

相王被废,那他就是成了李唐唯一继承人,天下亲近李唐的世家豪强,不管愿不愿意,都得依附他。

这就网罗了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

还有更深层次,如果他以后犯错,陛下会念及“最后”一个儿子的份上,酌情宽恕他。

这算计……

满朝权贵反应过来后,皆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连太平公主也紧紧蹙眉,一贯懦弱的皇兄心机竟然如此深?

躲在幕后操盘一场政变?

远处的韦玉呆愣片刻,心中对张易之的好感瞬间消灭,转而就是无尽的恨意!

此獠为什么能要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般无耻的话?

公然污蔑泼脏水,手段简直下作到极点!

有如疯狗一般,逮谁咬谁!

李显反应过来,吓得哆嗦,扯着喉咙叫屈:“张易之,你休要胡乱攀咬,本王丝毫不知情。”

张易之闻言,只是略微一挑眉,“王爷,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咱们平定了一场针对大周江山的谋反啊。”

这厮虽然是苏宸让留下的漏网之鱼,但怎么也该吸引一点点仇恨。

李显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对啊,明明一件大功,可为什么觉得诡异呢?

群臣望着庐陵王呆滞的表情,皆不由自主暗叹一声。

也不能怨庐陵王,这是血脉基因的问题,这是根植于骨髓深处的习惯。

从隋朝开始,李家就是权力野兽,敢拦路就得死!

李家每个子孙都是心狠手辣的野心家,高祖太宗,太宗的兄弟,太宗的几个儿子,包括高宗……

就连看似软弱的庐陵王都心机满满,浑身都是算计。

虽然张易之所言有诸多破绽,但不妨碍群臣相信此獠的说法。

毕竟庐陵王才是这次政变的受益人。

昨夜政变丝毫没有泄露风声,满朝除了地上的尸体以外,无人知道。

堪称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破绽,可为什么会被张易之提前察觉?

只有一种可能。

庐陵王知晓政变,然后告密,他怕皇宫眼线多,所以只敢把消息传递给张易之,然后传给苏玉城。

并且在政变关键时刻临阵脱逃,李昭德等人迫于无奈,退而求其次找上相王。

毕竟按伦理继承,复辟大唐拥护的绝无可能是相王啊。

就这样,庐陵王坐收渔翁之利,铲除最大的威胁。

成了陛下唯一的儿子。

因为相王被废黜,已经不算陛下政治上的儿子了。

有大臣纳闷,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恍惚间,立刻明白,政变是有大风险的,庐陵王不敢赌!

他深刻明白赌输的下场,便希望顺理成章地继承龙椅。

大街依旧寂静,众人还沉寂在复杂的情绪中。

为了一己私欲,间接迫害这么多李唐忠臣,庐陵王好狠的心!

这样喜欢关键时刻捅刀子的人,怎么值得拥护啊?

真扶持他登基了,转眼就来个狡兔死,走狗烹。

“嗬伊伊……啊……啊……”

地上传来似哭似笑,又似乌鸦的哀嚎声。

李旦早就醒了,他听完这些话眸子充血,脸紧紧贴着儿子冰凉的尸体。

抬起头时,他的脸庞全是猩红,看起来煞是可怖。

群臣默默无声,相王此刻痛彻心扉啊!

苏宸抬眸望向宗庙深处,又转而将目光看向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触及到那深邃暗沉的眸子,对视几秒,默契读懂了他要传达的东西。

权力需要制衡,储位也一样,你女子之身本就处于劣势,更要坐山观虎斗。

太平公主深吸一口气,踱步到御驾前,恭声道:“母皇,皇兄一时被奸臣蛊惑,您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话罢,群臣讶异万分。

殿下这是给相王求情?

让陛下收回废黜相王的旨意?

殿下才真正的仁慈心善,此刻跟庐陵王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

犹如平地起惊雷,李旦神色不敢相信,旋即布满感激之色。

这一天,整个世界都是冷漠的,唯有太平还顾及着兄妹之情。

他陡然一个激烈,一步步爬到御驾前。

“对不起,母皇!”

“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利欲熏天,不该听信李昭德的谗言,更不该被他们裹挟进宫!”

李旦脑袋猛撞地面,不停的叩首哭泣。

他不想去岭南,不想失去荣华富贵,更不想失去唐周两朝皇子的地位!

他更不愿看到李显得意猖狂的模样!

阿瞒不能白死,李相公和张相公不能白死!

一定要复仇,找李显和苏玉城复仇!

“首恶李隆基已诛,请陛下宽恕相王。”

有大臣噗通跪地,恭声开口。

紧接着,许许多多大臣跪地恳求。

帷幔遮住了武则天的表情,事实上她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兵变谋反,就地处决都不为过,没有杀他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还想继续站在神都城的权力舞台?

绝无可能!

昨夜的事已经让她杯弓蛇影,她必须狠狠震慑那些野心家!

“贬为庶民,流放岭南,还需要朕强调第二遍么?”

武则天声音冷冽彻骨,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李旦的希望,他蠕动着嘴唇,颤声道:“儿臣谨遵母皇旨意。”

太平表情微不可察的有些失望,她其实希望旦皇兄可以继续活跃在朝堂,这样就能跟显皇兄形成制衡。

她便可以趁机慢慢发展势力,她知道女子之身有多不易。

苏宸跟张柬之的一席话深深触动了她。

不过母皇语气坚决,她也不敢再劝。

苏宸眸光漠然的瞥了李旦一眼。

从利弊权衡上看,此人死了最好,死不了还不如继续做相王。

虽说被贬岭南,未尝没机会卷土重来。

“参与政变的反贼全部枭首,回朝。”

武则天哑着嗓音说了一句,俄而御驾便缓缓离去。

群臣以袖遮面,不忍去看宗庙戟门的惨烈景象。

地面成了一片血海,血雾弥漫开来,几颗头颅上面竟然有苍蝇和蛆虫。

黑骑不时提着几颗血淋淋的脑袋,从无数尸身上踩过去,将头颅放进板车里。

“无论生前有什么罪孽,现在都已偿还,朝廷应该给他们下葬。”

苏宸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说完后负手离去。

望着那身被鲜血浸染猩红的白袍,群臣神魂都忍不住发颤。

那灼灼的血色,他们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禁锢住了,就仿若一只卑微的蝼蚁,甚至还不如。

苏玉城带给他们的恐惧,远超过任何人。

甚至超过陛下。

尽管陛下狠辣,但有时候也会透露些女子的温情。

可此獠真是天性冷血,被他盯上,就像在心头扎刀子,想躲都躲不过。

“皇兄,阿瞒的死,我记住了!”

李旦走到李显身前,死死盯着他,冷冰冰道。

声音很暗哑,竭力压抑着滔天的愤怒。

说完抱起李隆基的尸体,一步步远去。

“我……”李显喉咙滚动,脸色异常难堪。

张易之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之计,你们为什么都会信?

包括满朝权贵看他的目光,也带着浓重的猜忌和疏远。

仿佛罪魁祸首是他一样,仿佛是他一手造就这场杀戮。

你们眼瞎了么?这些人都是苏玉城杀的,与本王何干!

韦玉脸色瞬间阴沉到极点,心情一时恶劣到临界点。

她快崩溃了!

该死的张易之,此獠虱子多了不怕痒,不惧身上再多几个恶名。

可为什么要害人啊!

关键还不能反驳,镇压谋反乃是泼天大功,更何况还是营救母皇,如果反驳张易之的言论,岂不是说……

儿子不在乎母亲的生死?

张易之!

你不得好死啊!

……

人群慢慢散去,今天这一幕永远嵌刻在他们脑海里。

许多人走出,腿肚子都是颤抖着的。

但满朝权贵心里有数,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一,事后封赏和上下清洗。

救驾之功凌驾所有功劳之上,有功之臣必须嘉赏。

经历政变,禁军和朝堂也会被陛下清洗一遍,或许又会血流成河。

第二,蜀中叛乱,群臣大概能猜测到这是李昭德计划的一部分,但神都政变全军覆灭,难道蜀中李义珣会引颈受戮么?

明知投降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殊死一搏,彻底搅乱蜀中。

第三,陇西李氏,谯县桓氏,河东薛氏,太原王氏,这些参与谋反的顶级世家,陛下该怎么处置?

依照谋反罪一定要诛族,可这些世家不会束手就擒。

他们联合起来是一股磅礴、甚至有能力颠覆皇权的力量!

第四,朝堂空缺了那么多职位,该由谁顶上,是寒门臣子?可他们资历和能力都不足以拜相入九卿。

政治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能以喜恶而论,是相互妥协。

陛下厌恶世家,也必须要用世家帮忙治理国家。

到头来,世家官员拜相,又会跟苏玉城集团形成利益冲突。

死了一个威望隆重的李昭德,重新冒出另一个聚拢声望的“李昭德”。

仿佛从来没变过,只是苏玉城手上的人命越来越多了。

李唐势力会不会因为此事一蹶不振?

大周这艘巨船会飘向何方?

苏玉城又何时罢手,停止杀戮?

满朝大臣被一个个谜团紊绕,愈发迷茫。

也越来越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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