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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超忆症【3】

假期的时间足够多,独食这种玩法一打起来就会打两三个小时,所以我还是好运地等到了我理想中的局面:我与刘国栋不属于一帮,而我与他都只剩几张牌。

在这局之前,刘国栋输了很多局,洗牌的几乎一直是他。每次洗完牌之后他还装模作样地掰一轮牌,像点钞一样,做完才交给和他一起输的队友发牌。

钟州和何飞泽还开玩笑说,刘国栋掰这一轮牌,除了记得最后一张牌的花色,啥也记不住。

当时,我手上的牌剩下的大牌是一张方片3和一张红桃A,以及一张红桃K、一个8和一个4,不差,但也有可能输。

刘国栋也是五张牌,当时我只能记得他手上的牌掐着的是一对2(黑桃和红桃),剩下三张是什么牌我完全不知道。

那时,下一张牌,由我先手。

我这么说明并不是想要和各位说什么像是电影中的那种心理博弈——虽然在我那时看来确实如此。因为我知道会有看故事的人不去仔细看我说的规则,读到此处时也会不仔细研究我说的牌面,但我不得不繁琐而又尽量简略地说明,向大家证实,在独食的规则下,在不知道双方还剩什么牌的情况下,没有人能确定自己是否能赢。

诸位也许打过那种小游戏软件上的斗地主明牌残局或是象棋残局大概更方便理解些。残局的时候,能获胜的出牌\/挪棋顺序可能只有四五种,甚至只有一种,只要第一步出错了,那么唯一的胜利机会就会消失。

而我知道当我出牌之后,刘国栋绝对会作出我预料之中的反应。

我还记得,房间里的旧空调呼呼作响,作为最南的几个省份之一,夏日来的很早。已经出局的钟州和何飞泽,何飞泽趁机开了一把电脑的游戏,钟州在很有戏剧效果地“解说”我们两个的牌局。

我打出了那张8。

我当时没有看着手上的牌,没有看着牌堆,而是看着刘国栋。我尝试直视他,而他坦然地回应了我的视线,笑着与我对视,带着我已经开始升起厌恶的那种眼神,得意洋洋。

我一直认为,我比刘国栋的心思深。他是个很大大咧咧的人,情商不高,说话很容易得罪人,因为管不住嘴,打篮球的时候不知道起了多少冲突;明明成绩不好,却还和老师顶嘴书上的知识点,错了也嘴硬不承认;平日里开玩笑不小心惹了女性朋友生气,他会求我去做和事佬……

在他没有接着出牌,而是把牌全部丢下来的一瞬间,我意识到了两件我绝对不想承认,也不想意识到的事情。

他知道我在试探他。

他在掰牌的时候就记下了五十四张牌,从发牌开始,他就知道四个人每个人手上拿的每一张牌——甚至,他故意让钟州和何飞泽先出局,他留到最后,迎接我的试探。

诚然,我可以选择相信另一个想法:他练了一手存在于赌博电影之中的千术,把牌洗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但那同样需要,同样需要记忆。

他把牌丢了下来,一如既往,大大咧咧地笑着说:“他妈的,输了输了,我洗牌。”

他确实如我预料的一样丢牌了。

“我知道在最后残局里你和我拿的是什么牌,所以我知道能获胜的几种出牌顺序,在你把第一张牌放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赢还是会输。

“你觉得我会扔牌来证明自己能记牌,那么我就这么做了。

“现在你相信了吗,李贤?”

在那个房间里,刘国栋没有和我说这些话,在说话的是我脑子里的刘国栋,趾高气扬。

刘国栋会不会已经变成别的东西了( ??。)

有些事情,我会重复说很多次。

我之前说过,当你对一件事作出了所有你对事情结果的猜想,并做好准备去面对每一种结果的时候,你不想看到的结局出现时,就可以相对的从容一些。在那条坏结局的“线”之上的所有结果都是可以接受的。

对于我而言,关于证实了刘国栋的超级记忆力这种事,并没有越过那道线。我承认,我不信任他,怀疑他好面子,对他产生了嫉妒,但在这些事之前,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

在意识到刘国栋成功利用了我的这次算计之后,我心中确实产生了不甘以及恼怒,但很快就释然了。撇去了超级记忆力这个因素,不过是高中男生之间的意气用事罢了。

我心服口服,也放下了牌,叹了两口气,骂了刘国栋一句,“你是真他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的,没有必要弄得像深仇大恨,也没有可能会上升到深仇大恨。我的怀疑与嫉妒也没有文化作品之中那么可怖,不会想方设法地硬要揪出秘密,不会将他曝光,把他推入什么人体实验,更不会妒杀刘国栋。

正常来讲,我会和刘国栋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个秘密。直到他会和别的人分享这件事,而我摆出一副“早就知道”的面孔;我会在日常生活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套他的话,看他会不会说出更多关于超级记忆的事。

只可惜。

“只可惜”是很经典的三个字,就如同“没有如果”、“但是”一样的经典转折。每当这些字眼出现,看故事的人就会知道故事没有这么圆满的结束。

放下那股子拗气的我在牌局结束后去看何飞泽打游戏,而刘国栋和钟州去楼下买饮料和零食补充“存货”,我们当然不会只打牌度过这个假期。

我并不接触何飞泽打的电脑游戏,很快就放弃了旁观,随手翻着刘国栋床头的小说看。

刘国栋的家在某个旧居民小区,有一点点偏僻。他的父母都是上班族,所以他家很久之前就是我们固定的聚会点。

夸张来说,我对他的房间布局与我自己的房间布局是几乎可以说是一样熟悉。

他的房间大概有十一二平米,一张巨大的床,宽大的床头板上堆满了闲杂书籍;一张电脑桌在床尾,可以直接坐在床上玩电脑,桌上是学习类的书籍;墙上贴着他喜欢的篮球球星海报;房间外有个他自己的小阳台,有一扇插销锁木门可以出去;电脑桌背后就是墙壁与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阳台。

我抱着玩笑的心思仔细地翻找了那堆书,尝试找到像是什么又黑又破旧或是书页发黄没有封皮的小本子。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找到,所有的书的位置几乎和我前几次做客的时候大差不差。

我随手抽了一本玄幻小说,转了个身,靠在床头板上来看。

我对刘国栋的房间很熟悉。

在转过身再到低头看书的短短一两秒时间,我的视线从“床头书堆”转移到“书中内容”的时候,眼睛的视角短暂地经过了“房间布局”。

能理解吗?各位,把你的头转向左边,保持直视,以一个正常的转头速度转向右边,刚好是个180°的转头。在“0°”以及“180°”的可视物肯定比“1°”到“179°”的可视物的记忆要清晰得多。

如果你知道身体的正对面有一个书柜,那这次转头,你未必注意得到书柜上有几本书,甚至无法确定它是否塞满了。

但你的视线毕竟经过了正前方,即使十分短暂,但当有什么足够大的变化,像是书柜突然消失了,你还是会察觉得到。

而我便察觉到了这个变化,刘国栋的房间的某处发生了一个早该察觉到的,不应该被忽略的变化。

我抬起头认真地多看了两眼。

以平常的眼光看,这个变化没什么大不了的。

通向阳台的那扇木门换了个模样,插销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代样式的门闩。和插销的模样类似,横木一头架在门上,一头卡着墙壁。

我一开始以为他换了这么一个古怪的门锁,但更仔细的看才发现其实整扇门都被换掉了——木门变得更旧,磨损的痕迹更多颜色近乎深黄转黑。只是因为他原本的门也是旧木门我才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换了一扇门,不是什么大事,但各位,那时的我放下了拗气,却不代表我放下了好奇心。

至少我当时认为,那是我的好奇心。

在封建迷信的古代王朝,那被称为“天启”、“神谕”,而在现代,那已经变成了文化作品之中的一种故事情节,“灵感”、“顿悟”。

那应当被称为“赐意”。

《正字通》有云:“上予下曰赐。”

我被允许,对那扇木门产生好奇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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