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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人生终有山花烂漫时

露露和妍薇带着酒店工作人员安置好几个楼的行李,回到大家聚集的庭院,四处张望找着以安。

最后看到厨房里的人时,恰巧林苡仁朝着她招手,露露小跑着进了厨房,他们端了几盆水果放在大家面前的桌子上。

以安将几只装着剥好桃的碗分放在长辈们面前,又让保姆抱着双胞胎坐好,给孩子们喂着水果。

大家无一不是叹着水果的香甜,岁岁个小吃货,更是无比开心。

远处的天山,似乎是近在眼前一般,大片的绿色蔓延过去,落日将世界尽头都染成了红色。

苡歌捧着一大束的芍药进了院子,她找来几支好看的瓶子将花插了进去,香味不一会就弥漫开来。

花儿是酒店苗圃特意为客房培育的鲜花,以安当初定了三四个品种,山里天气凉的缘故,格桑花到六月了也只是只零星开了几朵,万寿菊也未到花期,向日葵也还都是花苞,唯有这芍药,依然是她记忆里的样子,有阳光的地方都开遍了它,且一直到季末。

以安从房间里拿了外套和毯子给爷爷和公婆。

酒店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布置餐桌,馕坑旁的烤肉师傅已将盖在坑盖上的毯子揭了去,浓烈的烤肉香味瞬间在院子里散开来。

两个师傅站在坑边,用一只很长的棍子将烤全羊抬了出来,接着打开另一个坑盖拿出里面的烤馕、烤包子、烤肉串、烤蔬菜、水果和几只搪瓷缸子。

馕坑旁还有一只大铁锅,师傅揭开大锅,抓饭香味简直要溢出院子。

不一会儿,饭菜便上了餐桌,一大桌子肉,几乎没有什么素菜,为数不多的几盘蔬菜里也都掺了肉炒的。

晚饭后,以安扶了爷爷进卧室里休息,她仔细摸着被子的厚度,开了加湿器,又将空调开至适宜的温度才坐在爷爷床边读书。

是张闻天的《旅途》,每每念至主角失去爱人的痛苦时,她都有些难过。

那个年代...太多的人未有好的结局,书里的内容让她也体会到了爷爷当初身在国外却心系国内的彷徨与忧伤。

人,一生的牵绊太多,父母的期盼就像看不见的丝线,将线那头的人层层缠绕,缠勒出他们想要的样子。

许多人,都曾为此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一旦那线断了,无论困住身体的是什么,内心也依然坚毅。

爷爷即便在国内生活了一辈子,却再也去不了上海,再也去不了南京,再也无法踏进那条有他们回忆的弄堂......

爷爷听着以安念书的声音逐渐变了调,睁开眼睛看去,恰时她眼里的泪落下。

他抬手轻轻将泪抹去。

以安将爷爷的手又塞回被子里,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继续念着书。

待到爷爷呼吸均匀她才出了房间。

十点了,天还亮着,雪山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变得不再冰冷,天空中盘旋的鹰似乎是看见了猎物,直直冲着地面俯冲下去。

林苡仁站在楼顶的天台看的出神,以安的手环上他的腰。

他将手那手握入掌中,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许久才呢喃着出了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在这里的时间,才够用。”

他的声音总是带着催眠术般,让她有些困倦。

楼顶的风有些大,但是视野很好,可以看见酒店主厅后的观景台,可以看见远处成片的松树林和草原上蜿蜒曲折的小河。

她方才只顾着找林苡仁,未穿个外套便出了露台,此时让风吹的有些哆嗦。

林苡仁抱她在怀里,拉紧了风衣,啰嗦着,“山里到底还是冷些~还是得注意多穿衣服。”

以安在他怀里应着声,视线定格在远处将要沉下山的太阳,牧民毡房冒出的炊烟,飘荡在空中,随风而散,又在不远的山坡下汇集在一起,如薄雾般隐于花丛上。

不远处正在施工的滑雪场已建好大半,想必....冬天就可以投入使用。

以安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为数不多快乐的记忆里。

寒假时,姐弟几个都回了家。

新疆独有的大片的雪花,鹅毛般落下,无声无息的下了一夜。

以安清早在炉灰里埋了红薯,烧红了的炉盘上两只搪瓷缸子里熬着梨汤,一只铁饭盒里面正炖着银耳和大枣。

她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了银耳羹那甜蜜又温暖的味道。

两个弟弟土匪般的撞开了玄关的门,他们进了屋子里,站在客厅哐哐跺着脚,震下了裤子鞋子上的雪。

屋子里的温度瞬间使得它们融化消失,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一脚踏下去,几乎到了孩子的大腿。

以安伸长了脖子,脑袋顶在窗户上,隔着双层玻璃看向院子里,厚厚的雪中已经扫出了一条小路。

她看着弟弟们笑的高兴,跑进厨房里拿来两只碗,拽长了袖子垫住手掌,端起搪瓷缸子倒了两碗梨汤给他们,然后喜滋滋的看着他们吃下。

以安比崔健大两岁多,比崔韫大5岁,但是那个时候,她的个子,也就将将有崔韫那么高,胎生的体弱多病,与弟弟们站在一起完全不像是个姐姐。

一到下雪的天儿,她就只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因为下雪天对于她来说,即便再喜欢,它也是有些残酷的存在,只要出了门,便是三天两头的感冒发烧。

每次她自己在家输液,妈妈还要在出门前急急烧一暖瓶热水,将输液管放在上面,避免因为液体太凉而使她肚子痛。

见她一直看着窗外,崔健拿来两件棉衣和他的棉裤让以安穿上,多套了几层袜子,又蹬上棉鞋戴好手套帽子才扯着她出了门。

崔健和崔韫一左一右拽着她的胳膊疯玩了一个下午,弟弟们拉着自己做的爬犁,拖着她跑了很远。

可即便穿的像个球,她依然病倒,吊着水昏昏沉沉睡了几天才算是缓了过来。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人带她出去玩了。

再下雪时,弟弟们也很少出去打雪仗滑雪,他们打着街机游戏,以安则窝在被子里看书。

后来再长大些,即便她身体没有那么弱了,却再也没有在下雪天出门玩耍过。

后来,弟弟们见她日日的不开心,为此,两人足足推了一周屋顶的雪,又在屋后忙活了几天,在年三十的晚上,送给她一个雪屋。

里面还放了只火盆,点了几只蜡烛,那是她记忆中唯一收到的礼物。

最后却独自一人看着它融化在春天。

天渐渐黑了下来,林苡仁拉着她的手回了卧室,孩子们由保姆带着睡在二楼,他们住的三楼只一个卧室和卫生间、衣帽间。

房间很大,有沙发有书桌、茶水台,卧室出去便是天台。

以安从包包里拿出一包花茶丢进养生壶里,看着花朵在水中翻滚,茶香四溢。

林苡仁从衣帽间里提出一只小箱子,里面装着以安日常画画、写字的毛笔、纸张、墨水、颜料。

他将那些一一摆上书桌,又支好她的画架、大提琴。

她趴在桌上,看他忙忙碌碌。

他很仔细,对待她的东西极为认真。

她总是感动于林苡仁对待那些东西熟练的各种细节,他记得她每一个习惯,毛笔要由大到小由粗到细排列,纸张不可以皱着,颜料盘不可以乱七八糟,砚台墨锭不可以随便摆放。

他总是由着她对生活中的小细节吹毛求疵,由着她忧郁的小心思、由着她对回忆的执念!

在这些细节中,她总是有新发现,逐渐否定了自己对过去的固执己见,面对心里的事不在慌慌张张,不再怕因为人多紧张到呼吸不畅。

林苡仁就像是个魔法师,将皱皱巴巴的她用温柔抚平,他给了她足够的底气面对一切。

她在他认可且赞赏的目光中绽放开,成了一朵耀眼的花。

她有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不再对父母耿耿于怀,不在惧怕面对姐姐的眼神。

她将深埋心底的人和事都摊在了阳光下。

她终于结束了满是伤痕的前半生,不再带着噩梦入睡。

她终于可以自由的享受一切,看世间万物,看人海攘攘,看山花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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