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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寿终正寝

知远从衙门办差回来说起睿王被罚俸一个月的事,君懿觉得好笑,“罚俸一个月,太讽刺了,做样子给肃王府的人看吧!”

“你就别太狂妄了,这事还好有睿王顶着,不然皇上准得治你的罪,皇家最重礼节和脸面。”

君懿回答:“我知道了,过三天我就去向皇上辞行,不然二姐又被姐夫哄着不肯走了。”

李潇然借口去福王府,转道去了君懿的宅子与令蕊整日处在一起,赶都赶不走。

君懿进宫陪皇上下棋,并委婉辞行。太子力排众议维护君懿,皇帝决意封君懿为安西都护府副都护,又多留了他几日。

五月二十日,君懿收拾好了行李,带着给小侄子的丰厚礼物来向知远和翠禾辞行。正当他们说话时,李昕家奴仆哭丧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萧大人,姑爷,我家老太爷去了……”

“什么,爷爷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昨天晚上还去看望过爷爷,他还好好的……”

奴仆道:“喜丧,老太爷寿终正寝,走得安详,今日一早发现老太爷已经去了。三位老爷远在外地,大少爷也去了西域,如今就二少爷能主事,我家夫人请您去帮忙料理家事。”

李昕家对自己家恩重如山,这样的大事君懿说什么也得帮忙,因为除了二少爷李翔,其余几位少爷都年幼。

翠禾在家坐月子,君懿和知远急忙骑马赶去宁塞郡王府。李翔告了假,回来主持家事。

君懿赶到时,李昕的母亲还在烧落契纸,君懿和知远去李老夫子的床前磕了头,知远回衙门处理公务。

李家提前准备了孝布,几个手脚利落地仆妇正拿着剪刀裁剪孝布。君懿找了套孝服换上,安慰李昕的母亲道:“请二伯母节哀。如今家中还需要您操持,晚辈不懂长安礼数,我义父和李昕大哥暂时回不来,二伯母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

“谢谢!”李昕母亲擦了眼泪说:“如今府上用得上的男丁就只有李翔和姑爷你了。”

“女婿自当竭尽全力!”李翔毕竟才十七岁,虽然已经在太子跟前任职,但处理丧事还缺少经验。

李老夫子一生清廉正直,德高望重,李家是清贵之家,奴仆不多。李潇然得到恩师去世的消息,连忙命王庆从府上抽调了五十个手脚利落的家丁去宁塞郡王府帮衬。

一个时辰后,宁塞郡王府上上下下都换上了素缟麻衣,屋里屋外挂了白。

家中须得由男丁主事,李昕母亲从旁提点,李翔主持大局,君懿辅助李翔,媛媛在屋里照顾幼儿。

李翔安排家丁去向宗族亲眷报丧,然而最先来吊唁的却是李潇然与令蕊二人。令蕊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身翠竹色男装,低着头表情沉重。宁塞郡王府敞着大门,家丁着孝服低头跪在门口,谁也没认出令蕊。

君懿不识李家亲眷,便在宅子里指示家丁忙进忙出,李翔来门口迎客,看到令蕊时吓得眼泪都飞了,以为自己在做梦,连哭都忘记了,“姐姐,不,娘娘……”

“李翔,我们来吊唁李夫子。”

李翔下跪郑重一拜,作为孝子贤孙感谢亲眷来凭吊,“这边请!”

李翔母亲已哭得不能自已,家中顶梁柱都在外地,老太爷寿终正寝是大事,只等旁支几位长辈来商量再决定要不要等三位老爷回来了再下葬,所以报丧只去了老太爷堂兄弟等几家宗亲。

看到李潇然率先来后宅凭吊,李昕的母亲有些感动,虽然他也姓李,但毕竟不是亲族。

“李夫人节哀顺变!”

李昕母亲擦了眼泪,躬身一拜,“多谢睿王爷关心。”她眼睛都哭花了,没注意到令蕊,以为只是个随从。

按照长安的规矩,李潇然与令蕊进入房间,隔着绣花屏风对着李老夫子拜了三拜。

兜兜转转,当初李元忠送给令蕊的传家玉佩碰巧又回到了她手上,令蕊含泪双手奉上玉佩说:“李夫人,这是李伯伯的随身玉佩,李伯伯说忠孝不能两全。这块玉佩随夫子入殓,全了李伯伯的孝心。”

“多谢……”李昕母亲接过玉佩,看清令蕊的脸后差点吓得晕倒。“睿…萧贵妃……”

李潇然岔开话题说:“李夫人的顾虑我们知道,安西都护府如今只有李昕一位将军留守。吐蕃边境才刚安定下来,西南那边恐也不能……”

李昕母亲含泪点头,“我知道,父亲大人通情达理,不会责备三位老爷的。父亲大人走得安详,对各位老爷是放心的。”

李昕母亲知道令蕊还活着的事不宜让人知道,请她到一旁说话。王庆匆匆来报告,“王爷,陆家祖母没了,陆王妃刚才回母家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王庆回答:“陆祖母身体不好,时常病着,今日一早咽了气。”

李潇然带着令蕊离开了宁塞郡王府,将她安置在知远家后急匆匆进了宫。

太子正好也在宫里,李潇然与太子去皇上面前请旨,皇帝应允,命知远拟旨。

午后,太子、知远前来吊唁,并宣读圣旨:“太傅李氏历经三代君王,劳苦功高,清正廉洁,忠善仁义。教子忠诚,栋梁之家,晋为定国公,配享太庙!”

李翔接圣旨,李氏宗亲感激涕零,齐声谢恩,山呼万岁。

召这些重要守将回来,须得皇帝诏书。既然下了圣旨安抚李夫子家人,就意味着皇帝不会召李家四位将军回来。

李氏宗亲还有几家没来得及赶来,李翔和君懿商量,圣旨已到,李夫子配享太庙,再无遗憾。

长安习俗人去世后第三天、第五天、第七天下葬。李家是世家大族,又有皇帝追封,礼仪规矩繁琐,来凭吊的官员不会少,第三天下葬完全来不及,只能选择第五天。

如今已是五月底,天气渐热,不能等太久。经过与李夫人一合计,李翔和君懿决定当天入殓,停灵第五天下葬。还在门口张贴了讣告,不收礼金。

因为宾客太多,即使将所有的房间腾出来,宾客也坐不下,干脆不收礼金,不办酒席。

府里提前准备了寿木,李翔与君懿跪在李夫子跟前郑重禀告:“爷爷,大伯、父亲、叔父和大哥不能及时赶回来。太子和睿王为您请了圣旨,皇上追封您为定国公,配享太庙。”

君懿拱手道:“爷爷,皇上的圣旨已到,全了我义父、伯父、父亲和李大哥的孝心。您在天之灵保佑诸位将军平安健康!”

李翔与君懿磕头后,为李夫子洁身入殓,点长明灯守灵。李家另外三位少爷跟在李翔和君懿身后,跪在堂前守灵。

李夫子去了,令蕊伤心不已。李潇然悄悄去了君懿的宅子陪伴她。

李潇然轻轻推门进来,“我给你带了些糕点,还有一碗果子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李夫子生前疼爱你,我知道这个时候你很难过。”

令蕊啜泣着靠在李潇然怀里,“昨晚我还跟李夫子辞行了,怎么今天就没了。”

“李夫子寿终正寝是喜事,夫子是有福之人。皇上下旨,李夫子配享太庙,这是无上殊荣。”

令蕊道:“我让王庆递了你的帖子去护国寺,请了九十九位大师为夫子念经超度。”

“还是你想得周到。”

令蕊又问:“李夫子什么时候下葬,我想去送送他。”

“第五天下葬,我陪你去送葬。”

“后天?这么热的天气……”令蕊嗅觉灵敏,怕不好的气味。

“你放心,睿王府的冰块已经送了不少去了,只怕那灵堂现在冷如冬日,守灵的人得穿袄子。”

令蕊又说:“听说今日陆宛如的祖母也去了。”

“嗯,她已经回母家去了。”

令蕊想着以后要共侍一夫过一辈子,在夫君面前还是得维持表面的和睦,没有把陆宛如逼迫她、哄骗她的事告诉夫君。

君懿作为李家长子的义子,又是女婿,披麻戴孝与李翔一道作为孝子贤孙处理丧事,迎来送往,亲眷们倒也没有二话。

李老夫子的灵柩摆放在灵堂,君懿和几个小舅子彻夜守灵,灵堂摆放着冰块,冻得直哆嗦。

作为李昕的好友,慎郡王、敏郡王当天也赶来了,别的事也干不了,代替李昕为祖父守灵。

次日寅时三刻,门房刚打开大门,便有学子上门和亲眷上门来磕头吊唁。君懿和几个小舅子匆匆洗漱一把便来接待吊唁的人。

卯时一到,令蕊请来的护国寺大法师就进了门,门房急忙通报,“夫人,二少爷,姑爷,护国寺大师带着弟子来了,有上百人呢。”

李昕母亲道:“我得到消息,文武百官这几日都会过来,加上亲眷,有上千人,屋子里站不下,我本来打算下葬后再请法师念经超度。”

李翔和君懿正在猜测请法师之人时,慈眉善目、法相庄严的大和尚已经走到跟前,合掌一拜说:“贫僧受睿王殿下所托为定国公念经超度,愿定国公早登极乐!”

三人合掌一拜,“多谢大师!”

既然大师都来了,没有拒绝的道理。李翔和君懿连忙安排下人拿来稻草编织的蒲团有序铺在灵堂里。

好在灵堂够大,整个灵堂以灵柩为中心,铺满了蒲团。灵堂中间仅留了一条供二人通过的走道,方便宾客凭吊李夫子。大师们盘腿坐在蒲团上,木鱼声声梵音起,肃穆庄严。

宾客们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磕头后便离开,君懿和几个小舅子见宾客就磕头还礼。

灵堂内的冰块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批,媛媛怕吓着小婴儿,带着孩子留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见宾客。

到了上午,灵堂外的院子里站满了排队来吊唁李夫子的宾客。晌午时分院子里挤满了人,为了不打扰高僧念经超度,不少人齐齐跪在灵堂门口磕了三个头就默默离开了。

一连几日,宁塞郡王府人山人海,门前车马不绝,福王、太子都派了人来帮忙料理家务,招待吊唁的宾客。

李翔和君懿从早忙到晚,到了酉时宾客们才走完,一天没吃东西,连口水都没喝。匆忙扒拉了几口白饭,他们又跪在灵柩前守着。

李昕母亲如陀螺一样连环转,早已疲累不堪,要不是李翔和君懿得力,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家宗亲连续几日轮流派人与李翔、君懿一同守灵。第四日戌时,李翔和君懿刚喘息一会儿,喝杯茶提神,令蕊一身白衣,从侧门进来了。

她默默走到君懿棺木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拿起地上的纸钱,一张一张放进火盆里烧着。

“你们下去休息一会儿,我来守灵。”梵音声中传来令蕊的声音。

李翔正准备说使不得,就被君懿拉走了。

若不是李夫子,知远和小睿活不到今天。知远本来要来守灵,可翠禾在坐月子,离不开人。令蕊自告奋勇就来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两条人命。

烧了一会儿纸钱,令蕊与高僧一道念诵往生咒,几遍咒语念完,忽然发现不知何时睿王也来了,正盘腿坐在她身边念诵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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