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雷震拍板
据陈宏说,罗晓慧离开甘泉市局后不久,又给他打电话,话里话外都透出想要经济补偿的意思。
那个女人,对钱的感情比对自己老公要深。这样想着,雷震不由对索朗的分析多了几分认可。
见雷震微微颔首,索朗受到鼓舞,说:“下面再说说丘潮生家的狗毛。”
“哦?狗毛里还有什么玄机吗?”雷震看向索朗,颇有几分捧哏看逗哏的意思。
索朗微微一笑,说:
“朱长安车子的后备箱里发现曾经装着一氧化碳的瑜伽球,瑜伽球上粘着狗毛,经dNA比对,确认狗毛来自于丘潮生家的狗。
“养过狗的人都知道,和狗狗生活在一间屋子里,要想身上不沾狗毛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此推理下去,我们就会得出一个简单且直接的结论——丘潮生身上的狗毛不慎粘在瑜伽球上,并且随着瑜伽球被放进了朱长安的车里。所以,丘潮生就是把瑜伽球放进朱长安车里的人,或者说,丘潮生就是的凶手。
“而这,正是真正的凶手希望我们得出的结论。
“只可惜,策划嫁祸丘潮生的人对他家里的情况只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他家里养狗,却不知道,狗其实是罗晓慧和孩子们养的,丘潮生非常反对,甚至多次威胁要把狗扔掉。
“在他家里,狗是不允许去丘潮生起居的二层的。而且,只要他在家,狗就必须被关起来。
“所以,丘潮生和狗没有接触、狗毛也很难上他的身,更别说通过他粘到瑜伽球上了,而且还一粘就是两根。
“如此一来,这一招移花接木貌似很有创意,其实却和把丘潮生诱出机场的那招一样,弄巧成拙。另外,这里还有一个败笔,把我们的目光再次引向尤丽丽。”
“又是尤丽丽?”雷震问。
“没错,又是尤丽丽。”索朗点头回应,说:“丘潮生家本来只养了一只金毛,但一个多月前,尤丽丽先是买了一只边牧幼崽,又以朱龙不喜欢的名义,死乞白赖地送到丘潮生家寄养。而她本人,则借着探望小狗的名义隔三差五地去丘潮生家。”
“啊,这样一来,尤丽丽就有机会拿到丘潮生家的狗毛了。”雷震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索朗却摇摇头,说:“也许,不止是狗毛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为了弄两根狗毛,她去个一两次也就够了,何必隔三差五地往丘潮生家跑?所以,我觉得,她应该还另有所图。只是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她图的到底是什么。”
屋子里有短暂的沉默。
雷震的手指又在桌面上敲了几下,而后问:“以上这些就是你们怀疑尤丽丽的理由?”
索朗先点头后摇头,说:“另外,还有一点,也能说明尤丽丽嫌疑很大——她被朱龙非法拘禁在海滨庄园里了。”
“非法拘禁?这朱龙的胆子挺肥嘛!”
雷震一掌拍在桌子上。啪地一声,半盖在茶杯上的杯盖被震落在桌子上,骨碌碌地转了半圈才倒下。
雷震捡起杯盖,重新盖回杯子上,拧紧。忽然,拧杯盖的手停了下来,雷震看着索朗,问:“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前两天我正好在海塘,晚上没什么事,就去朱家的海滨庄园随便看了看,结果就发现尤丽丽被囚禁在里面。另一个房间里还囚禁了她的一个朋友,据说是来接她离开海滨庄园的。”
索朗说,眼睛盯着杯盖,仿佛被上面的图案深深吸引了。
“随便看了看?你这还真是够随便的哈。”雷震似笑非笑地说。
“我也是不得已。”
索朗缩了缩脖子,赶紧解释:“那天早晨我们去海滨庄园,被管家拦在门外。管家的表现很不正常,嘴上说尤丽丽已经离开了,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某个房间的窗户。这暗示也太明显了。像尤丽丽这样的案情关键人物,我们不可能放任不理嘛。”
“所以你就连个汇报也不做,孤胆英雄夜探民宅了?你不会不知道这是执法犯法吧?”雷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眉头的皱纹已经可以夹死苍蝇了。
“我那会儿可没什么执法权,否则早就光明正大地进去了。”索朗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雷震横眉立目,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让你暂时撤出专案组,你觉得受委屈了是吧?”
“不委屈、不委屈。”
不等索朗说话,钟鸣赶紧仗着胆子插了进来,说:“关键,我们那会儿也只是怀疑,并不敢确定,所以才进去探探虚实。如果光凭猜测就跑来汇报,到时候您一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一说‘猜的’,估计您老还得拍桌子。”
雷震“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顿了顿,又问:“尤丽丽被非法拘禁,怎么反而说明她的嫌疑很大呢?”
“这就要问,为什么朱龙会囚禁尤丽丽了。”
索朗字问自答,说:“我认为,可能有两方面原因:
“首先,朱龙已经知道是朱长平和尤丽丽合伙害死了朱长安。为了保住朱长平,朱龙要把尤丽丽控制起来,免得她走漏消息甚至出卖朱长安。
“其次,朱龙了解朱长平和尤丽丽,知道凭这俩人不可能策划出如此复杂且周密的谋杀,他们背后一定另有其人。所以他想通过尤丽丽把那个人藏在后面的人找出来。”
“你的意思是,对于朱长安的死因,朱龙是知情人,而且准备包庇朱长平?”雷震问。
“是的。不仅朱龙,岳茵也是如此。”索朗语气凝重地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雷震问。
“因为朱龙和岳茵两人态度的前后变化。”索朗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先说朱龙。
“我第一次见朱龙的时候,他对朱长安案的调查进展表现得很不满意,甚至有点蛮横地要求我们必须尽快抓到凶手。
“但第二次我再见他的时候,他的态度就变了,不仅没再诘问我们的办案进度,反而有意无意地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尤丽丽。顺便说一句,在此之前,朱龙对尤丽丽还是很宠爱的。
“再说岳茵。
“她和朱龙正相反。当我们刚把朱长安的死讯带给她的时候,她表现得,或者说装得非常淡定、甚至冷漠。
“张嘴‘四大皆空’,闭嘴‘阿弥陀佛’,甚至说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种话。当我提起有关朱龙的话题时,她都表现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前几天却主动跑到朱龙和尤丽丽住的海滨庄园去了。
“她一到,先是收拾了尤丽丽,随即就把朱龙送进了医院,还亲自在医院陪护。要知道,两个月前,朱龙做肾脏移植手术的时候,她可是连面都没露过。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朱龙已经被送进IcU了,所以没见到他。倒是和岳茵谈了几句。
“交谈中,岳茵对和朱长安之死有关的问题表现的依然很敷衍,但当问题涉及朱长平和尤丽丽时,她的反应则激烈得多。
“综上,我大胆推测,岳茵一早就知道朱长平是害死朱长安的凶手,故而对我们的侦破工作表现得很冷漠甚至抗拒。
“朱龙最初不知情,等知道以后,他一方面深恨尤丽丽,另一方则找了岳茵,目的就是夫妻联手保住小儿子。
“岳茵对朱龙也许已经恩断义绝,但为了她仅剩的小儿子,不得不暂时放下之前的恩怨,火速南下海塘。
“而后,夫妻俩人一商量,决定先把尤丽丽扣起来。
“他们之所以没对尤丽丽采取进一步行动,可能是因为还没想好要怎么利用尤丽丽,是杀之灭口还是用其顶罪,亦或是以之为饵钓出幕后的人?
“另一方面,朱龙的病情急剧恶化,也导致他们一时顾不上对付尤丽丽。
“而尤丽丽也感觉到了危险,却又无力逃脱。而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
说到这儿,索朗深吸一口气,看向雷震。
雷震目光炯炯地回视着索朗,问:“你说了这么半天,到底打算怎么做,明白说吧。”
“拘传尤丽丽。”索朗一本正经地说:“目前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她就是参与谋杀朱长安和丘潮生的凶手之一,但只要把尤丽丽带回警局,我有信心能让她说真话。”
对上雷震严厉的目光,索朗忽然立正,敬了个军礼,声音朗朗地说:“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违背良心和责任,去做刑讯逼供那么下三滥的事。”
雷震见状,也端正了坐姿,郑重地对索朗点点头,说:“我愿意相信你。”
一股暖流涌上索朗心头。然而,还没等暖流传遍全身呢,雷震却是话锋一转,说:“既然你知道没有实质性证据,又凭什么异地拘传尤丽丽呢?”
一旁的钟鸣忽然羞涩一笑,挠着后脑勺插话了:“比如说,如果我们接到热心群众的举报,说有人被非法拘禁在海滨庄园内,那肯定要出警调查吧。调查发现情况属实,就得把拘禁的和被拘禁的带回去局里了解情况吧。”
雷震闻言一瞪眼。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呢,索朗又无缝衔接上了:“我敢打赌,朱龙夫妇和尤丽丽绝对没串过供。只要他们的说法彼此不符,我们就有理由进一步调查下去。”
“你小子,还挺会琢磨。”似笑非笑地瞪着索朗,雷震又问:“那朱长平呢?你又想找个什么理由把他弄进来?”
“朱长平暂时还不能弄进来,而是应该派人盯紧他。”
索朗一边摩挲下巴,一边脑袋缓慢地左右摇动,说:“常铁银被通缉、尤丽丽被带回讯问,朱长平想必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去求助于那只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你的意思是说,朱长平、尤丽丽和常铁银不过是三枚棋子,他们背后还有别人在操控?”雷震问,脸色沉凝。
索朗看了一眼钟鸣,说:“小钟查过尤丽丽和常铁银,从他们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来看,就像是三年多之前凭空出现的。而且,他们一出现就和朱长平有了交集。常铁银和朱长平是同一个乐队的成员,而尤丽丽刚好在那个乐队常去演奏的酒吧工作。”
“凭、空、出、现。”雷震一字一顿地说,同时眯起眼睛,一副老狐狸看见兔子洞的表情。
索朗趁热打铁:“尤丽丽的户籍是2000年人口普查的时候补录的,户籍所在地是西省某偏远山村。我们联系当地警方帮忙协查,但没查到她的父母家人。那个村里多一半的人家都姓尤,却没人记得有个叫尤丽丽的女孩。”
“还有那个常铁银,”钟鸣也趁机添了把柴火,说:“他身份证上的地址是南省某边境小城,我们联系当地警方核查的结果是,户籍地址确实有个叫常铁银的人,却是个有智力残疾的,从没走出过县城。所以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应该是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常铁银的身份证,冒用了他的身份。”
“冒用身份、冒充快递员、开的车子也假冒成朱长安的汽车,这家伙,是个寄居蟹成精吗?”雷震一副不屑的口吻,脸上却是掠食动物看见猎物的表情——既兴奋又小心翼翼。
索朗和钟鸣都一声不吭地看着雷震脸上的表情。
钟鸣只觉得,雷副厅长的神色好复杂,简直就像他脸上沟壑迂回的皱纹。
而索朗则分明看见一只蹲在兔子洞口思考的狐狸,正在纠结于:是挖下去直捣黄兔呢?还是在洞口外守窝待兔呢?
一番权衡之后,雷副厅长终于决定:一、请海塘警方协助,前往海滨庄园核查热心群众的举报情况;二、派人24小时监控朱长平。
见雷副厅长终于点了头,索朗也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雷副厅长虽然脾气火爆了些,但魄力也是和脾气成正比的。
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吕大凯。
吕大凯甚至觉得,这个敢于拍板的雷副厅长,似乎比那个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频频施压的金副市长还好对付些。
虽然,金副市长对他吕大凯有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