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常铁银又跑了
东省大学依山而建,医学院在东大的西南方位,而解剖楼又在医学院的西南角。
这是一座三层老楼,楼门开在朝北的方向,对着一条马路。楼的东面,隔着一片绿化带,是校游泳馆;西面和南面紧邻学校的围墙,墙外则是二龙山的山脚。
这一带本就僻静,又是在暑假期间,此时周围连一个人也看不到。
这次带队来实施抓捕的是王建群。
三辆警车,12个人,只是抓捕一个小小的常铁银,阵仗不可谓不壮大。然而,当他们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解剖楼之后,却发现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调看解剖楼的监控视频后发现,的确有一个疑似常铁银的清洁工,在钱文青离开后不久也悄然离开了。
他最后出现在解剖楼外右侧路口的视频里,时间是中午11点48分,根据动向判断,他前往的方向是解剖楼的西南侧,围墙的方向。
王建群怀疑,嫌疑人是翻墙逃离了。
但解剖楼和围墙之间的绿化带是监控盲区,围墙上也没装防翻越警报系统,王建群的猜测无法通过监控记录找到答案,只能去现场进行实地勘验。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阵搜索之后,有人发现了泥土上一串新鲜的脚印。
王建群一行人顺着脚印又找到了一棵松树,树上有攀爬的痕迹,树下也有清晰的脚印以及断落的松针和小树枝。
这棵树离围墙只有1米多的距离,身手灵活的人,完全可以先爬上树,然后再借助树木爬上围墙。
于是,王建群又带人来到围墙外对应的位置。
围墙的外面是二龙山的山麓,遍植松柏类树木,地表有较厚的沉积层,土质松软。如果人从三米多高的围墙上跳落,应该会留下比较深的脚印。
然而,诡异的是,墙外却没有任何脚印。也就是说,疑似常铁银的人,在翻出围墙后,忽然失去了踪迹。
一筹莫展的王建群沮丧地把电话打给付伟光。很快,对常铁银的抓捕再次失败的消息就通过付伟光到吕大凯,又从吕大凯传递给了索朗。
索朗接到吕大凯电话的时候,他所乘坐的高铁,距离甘泉站还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索朗虽然心急如焚,但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只能收束思绪,复盘整个过程,看看失败的原因可能出在哪里。
最大的可能是,钱文青认出常铁银的同时,常铁银也认出了他。于是,在钱文青离开解剖楼后不久,常铁银就再次出逃了。
常铁银并不能确定钱文青会不会第一时刻报警,而警方收到消息后会不会第一时刻在东大的各出入口布控。
但,以常铁银一贯的谨慎风格,应该会做最坏的打算。那么,从学校的西南角越墙而出,也算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索朗甚至觉得,常铁银选择在这里做一名清洁工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了逃跑路线。
未谋进先谋退,如果一个杀手想要活得长久,这就是一项必备的技能。这从他之前选择盐田新村做落脚点就可见一斑。
推理进行到这里,逻辑上都是通顺的。然而,之后却拐向了诡异的方向——围墙外面居然没有脚印。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常铁银轻功卓绝、踏雪无痕?
轻哂一声,索朗否定了自己这个不靠谱的猜想,继而心里又冒出另一个想法:常铁银能不能像人猿泰山那样,从一棵树荡上另一棵树,踏树无痕地离开呢?
换做是我,能做到吗?索朗自问,旋即默然苦笑。
像人猿泰山那样在树间荡越移动,并非不可一试,却有很多限制条件。
首先,要有足够好的身体条件和动作技巧。这一点,索朗自认可以做到。
其次,要有工具。即便不是传说中的飞抓百链锁,至少也要有一根够长、够结实的绳索。这样一条绳索体积应该不小,至少没办法装在口袋里不被人看到。然而,如果监控视频里的常铁银拿着什么异常的东西,负责看监控视频的王建群不可能不提及。
第三,那片山坡上的树木要足够高大粗壮,能禁得住一个一百多斤大活人荡越起来的力量。
但即便如此,那些供人借力荡越的树木,还是难免断枝落叶,留下可以被追踪到的痕迹。
所以,踏雪无痕也罢、踏树无痕也好,都只能是美好梦想,难以成真。
正想着呢,车厢里响起播报的声音,火车终于驶入了甘泉站。
与此同时,东省大学校园内,王建群带来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撤走了,只有王建群和他组里的罗林留下继续调查。
王建群通过学校保卫处联系到了后勤保障部的副部长刘薇。
据刘薇说,东大各处的卫生保洁业务都外包给了鑫众保洁公司,对保洁员的情况校方一无所知。
于是,只能通过刘薇再联系鑫众保洁公司。
当鑫众的公关部部长华蕊和刘薇一起赶到时东大保卫处的会议室时,时间已经又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根据华蕊介绍,他们公司派到东大负责解剖楼卫生清扫的人叫江涛,是一周前通过正常程序招聘进入鑫众的,因为之前有过做保洁的经验,无需培训就直接上岗了。
当索朗被东大保卫处人员带到会议室时,听见王建群正在问:“你们为什么会派江涛去做解剖楼的保洁?是不是有人特别做了安排?”
华蕊说:“一般人都不愿意去这类地方,就算多给钱,也是干不了几天就要求调岗。可他不一样,他面试的时候就说:以前有过类似工作经历,只要工资开的高,不介意去这类地方工作。他这么说,公司自然是求之不得,就给他加了工资,让他专门负责解剖楼的清洁卫生工作。”
“是啊,一般人都不太愿意去解剖楼工作。我们解剖楼原来的值班员去年离职了,接替的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招到。”刘薇也在旁边应声附和。
华蕊和刘薇一唱一和,答得滴水不漏,王建群的脸色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索朗一看这个情形,觉得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就悄无声息地又退了出来。
谢绝了保卫处人员的陪同,索朗根据钱文青发给自己的定位信息,很快找到了解剖楼。
楼门已经上了锁。索朗站在门前想了想,根据吕大凯在电话里说的情况,顺着楼门前的路走到右侧的路口。
索朗研究了一会儿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估摸着它的照射角度和范围,走下路肩,开始搜索。
没过多久,路边的土地上就出现了一片各式各样的脚印,应该是当时搜索常铁银的民警们留下的。
距离那片脚印稍远的地方还有一串单独的脚印,被两道石灰线夹在中间,标记了出来。
索朗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创口贴,分别贴在双脚的鞋底上。这是宇文星星教他的法子,虽然简单,但可以很容易把自己的脚印和现场留下的脚印区别开来。
索朗小心翼翼地走到石灰线旁边,蹲下身观察了一会儿,又伸手比量了一下脚印的长度,低声自语道:“身高大约在1米73到75之间,这一点是符合的。”
索朗这个看脚印的本事,是他当特种兵的时候,和组长冒哥学来的。
冒哥有一项家传的本事,能通过观察脚印来判断敌方的人数,并且循着脚印找到敌人的据点。如果脚印足够清楚,他还能籍此判断脚印主人的身高、体重、身姿步态甚至年龄段。凭着这一手,他们组在伏击中每每能制敌先机。
那个时候,索朗刚参加特战部队不久,被冒哥的这项神技震撼得目眩神驰,死缠烂打地一定要学到手。
冒哥被缠不过,最终收了索朗这个弟子。在索朗的孜孜以求之下,冒哥很快就嚷嚷着自己被榨干了。
额,被榨干的是冒哥的祖传绝学,而不是冒哥本人。
当然,冒哥也不是光挤奶不吃草的,至少,自从收了索朗这个徒弟,他再也不愁没烟抽了。
想起过去的时光,索朗唇边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但很快,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嘟哝了一句:“左脚深右脚浅,怎么会这样?”
索朗闭起眼睛,回想着监控视频里那个冒牌快递员的身姿步态,以及在烟酒商店里看见的常铁银走路的样子,确定他没有丝毫跛脚的迹象,走路也不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难道搞错了,这并不是常铁银的脚印?
但转念一想,索朗又觉得出错的可能性不大。
首先,钱文青很笃定,他看到的就是和小辫大叔一起去酒吧的人。再说,那个人在认出钱文青之后也立即逃跑了。如果不是常铁银,又何必逃跑呢?所以,索朗认为钱文青的判断可信。
可是,如果这就是常铁银的脚印,为什么会一脚深一脚浅呢?难道是因为他身上带着比较重的东西?索朗又想起早些时候的猜想:常铁银是否随身带着攀墙爬树的工具?
然而再一想,还是不对。攀爬工具的体积不会太小,不可能随便装在口袋里不被人发觉。如果王建群看监控视频的时候发现了常铁银带着东西,没可能不加理会。
虽然这么想,但索朗还是暗暗决定,待会儿还是抽空亲自看看监控吧。
一时想不出头绪,索朗只得暂时放下这个疑惑,沿着脚印的方向往前走,一直到墙边的一棵松树下。
松树周围也用白灰做了标记。
索朗略一思索,纵身跃起,攀住一根粗大的树枝,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到了和围墙高度差不多的位置。
在一个枝丫上坐稳,索朗开始观察不远处的围墙,果然,在墙头向下一二十厘米的位置,有半只模模糊糊的脚印。
虽然只是大半个前脚掌的印记,但从鞋子的花纹和磨损程度看,这半枚鞋印和下面土地上的那一串,出自于同一只鞋。
索朗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随即探出身子,用手抓住头顶上一根斜着生长的粗树枝,双腿猛地向前荡出,稳稳踩在墙头上。
“嗯,常铁银应该就是用这种法子上的墙头。只是他第一次没能踩在墙头上,才在墙头下面一点的位置留下了半个鞋印。”
索朗一边低声自语,一边侧身在墙头上坐下,看向墙外。
其实,围墙内外的景物和树木并无太大差别,东大的围墙就建在山坡上,把一片树林一分为二。
墙外,距离索朗所坐的位置最近的一棵树在两米开外。没有工具的话,索朗也没有把握能跃到树上。
如果换做是常铁银,大约就更不行了。毕竟,索朗能轻松地从墙里的树上荡到墙头,常铁银却要第二次才能成功。
或许,别的地方能找到距离墙头更近的树?这样想着,索朗顺着墙的走势向两侧看去。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梢,斑驳地洒落在墙头上。索朗原本正在搜寻的目光忽然一凝,定定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边——墙头上,大约半米外的位置,有一个鞋底蹬蹭的痕迹。
索朗心头一跳,转身、收回垂在墙外的双脚,改坐为蹲在墙头上。
墙体的宽度最多不超过30厘米,墙头又是中间高两边低的斜坡顶,要想在上面运动,需要手脚并用地爬行。
爬了几步,索朗又看见一个鞋底蹬蹭的痕迹,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显然,常铁银在墙上爬得也是相当不容易,走不了几步脚上就会打个滑。
索朗就这么弓着背,一路追随着蹬蹭痕迹,手脚交替地沿着墙头爬行,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离开了解剖楼周围。
爬了好一会儿,索朗忽然惊觉,已经有一段路没看见蹬蹭痕迹了。是常铁银技法逐渐娴熟,还是他已经在某处下了墙头?
略一犹豫,索朗转头开始向回爬。这次他爬得更慢了,一边爬还一边观察墙头下方的痕迹。
往回爬了大约五六米的样子,索朗忽然发现,墙下的地面上有些异常。不是脚印,而是一条地表腐殖层被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