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加班

我是一个来自山区的新莞人（这里所说的新莞人是东莞市政府部门对来自外地到东莞打工或创业者的统称），今年四十岁了，离开老家来到东莞打工也有二十年的时间了，刚开始时逢年过节还是回老家的，老家那里还有父母兄弟姐妹。自从父亲在2007年7月因病去世后，家里就乱成一团糟。最先是因为父亲生病花了不少钱，把家里的积蓄都用花完了也不够，最后找亲戚也借了不少。父亲去世后，这些债务应该几个孩子一起负担的，可是家里最大的哥哥说了他刚结婚没多久，没办法分担家里债务，让我多体谅一下，就带上老婆孩子去了他老婆家里生活了；而那个大的姐姐也不甘落后的说我都出嫁了，就像泼出去的水，没理由还叫我分担吧？小的姐姐就更加不用说了，去了深圳打工后跟一个外省男孩子同居，生下一个女儿后就分手了，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还要打工赚钱。我是家中最小的，上完技校后就和同学们到东莞打工，因为在学校学的是机电工程的，因此开始就去了电子厂上班，后来因为工资原因换了几次工作，都不是很理想，为了提升自己的竞争力，在2003年去报读了函授的大专课程（财务会计专业）。学完后就到了企业里面做会计的工作，但最后也是工资原因又做回机电工程的工作。因为父亲的去世，家里债务都由我一个人分担了，也是因为我还没有结婚，家里的老母亲大部分日常用度也由我来分担，因此我只能够在外面拼命的上班赚钱来维持这个破败家庭，之所以称这为破败，是因为家里的房子实在是太旧了，是民国时期的祖屋。但是家里在八十年代初全国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那几年，因为我们家孩子多又年纪又小，家里田地农活根本上都做不完，更不要说做好了。因此那时想修新房子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只好在这破旧的祖屋继续撑着！到后来父亲的病更是给这个家一个致命的打击，令这个六口之家变得有点支离破碎的。我在二十多岁时曾有人介绍过女朋友给自己，自己的长相还可以，有1米72的身高，也有一定的学识。那些过来见面相亲的女孩见到本人后，都觉得还没什么问题，只是一谈到家里的情况时，都纷纷避而远之。经历了多次相亲的无疾而终，我的心里也是如死灰一样，到了三十多岁时见女性都有点害怕了。就这样一直到了现在都已经满四十了，婚姻的问题还是没有一个结果。刚开始时以为是没有房子，自己就把十多年在外打工积蓄在老家修一栋两层楼房，但后面相亲的结果还是一样。我自己心里不是很舒服，这几年过年都不敢回家了。

今年又快过年了，家里母亲曾打电话过来问我过年回不回去，我想了又想，问了一下大哥是否回家过年？得到大哥带他几个孩子回家的消息，我心里就安心一些。就对母亲说，我还是不回去了，你自己和大哥一家好好过个年，开心点。想到母亲，我的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母亲快八十岁了，平时就一个人家里待着，做一些小农活，要是有个什么病痛还得依靠家里其他的亲戚帮忙了。有好几次想叫她一起到东莞和自己租房住，她就是不愿意，只好作罢。老人家也许都有叶落归根的想法吧，这么大的年纪也不想和小儿子在外面漂泊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就变成遗憾了。由于我内心很排斥回家过年的，害怕家里那些三姑六婆问东问西的，让自己难堪。再加上这两三年由于新冠疫情找工作也不好找，于是就和老板说要不我留下来加班吧，老板当然是求之不得，欣然同意了我的留莞过年加班的要求。

大年三十的那天，公司安排我上的是晚班，也就是半夜十二点到第二天八点。我晚上在出租房一个人早早吃过所谓的年饭后，又打了一次电话给老家的母亲，让她开心一点。东莞这座城市过年是一点年味都没有的，每年过年大街上都是空空荡荡的，看不到多少个人。因为这里的外来人口占到总人口的百分之七十以上，因此每年了到年二十左右，大多数在厂里面上班的人就会用各种理由请假回老家过年，如果不批的话，干脆就把工作辞掉，等过完年下来再说。我也曾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在珠三角另一个城市做会计，家里打电话过来，说我父亲不行了，叫我赶快回老家处理。可是找老板请假时，老板却黑着脸说，现在都月底了，你请假了，你的账叫谁来做？还有下个月初要报税怎么办？我和老板说，这些事我都安排好了，保证不影响公司的工作，可是老板就是不同意，还说你家里那么多人，少你一个人不回去又如何？见到老板是这种态度，我的心都凉了，觉得还在这个公司呆下去也是没有前途的。于是就和老板说，我不请假了，我辞工总可以吧？老板说，辞工当然可以，但是入厂时交的押金及这个月的工资就不会再给我了，我心里很难受，却又不得不屈服。就这样把那份工辞了，押金什么的都不要了就匆忙回去了，但是回到老家时还是晚了一步没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我的心里从那一刻起对那些没有一点人情味老板就非常痛恨。到了晚上的十一点四十分左右，我就到了楼下准备去上班。公司距我住的出租房大约有一公里多一点，平时走过去也就十五分钟，但要穿过两条大马路。我一个人悠哉悠哉的走在上班的路上，想着明天下班回来时再打几个电话给老家那边的长辈拜年，心里想着想着就已经到第一条大马路中间，就在这时，一辆黄色小车飞奔而来，时速可能有一百公里，我的心一紧，心想坏了，呆呆的毫无办法去躲过这一辆车的冲击，我的耳朵只到一声巨大“砰”的声音，之后就没知觉了。感觉自己像一个小精灵，在空中慢慢的飘荡，我仿佛看到了自己不停奔波的几十年，有太多的辛酸、无奈、痛苦.......。我还有太多事还没了结啊，母亲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看到我娶妻生子，自己辛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一无所有？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