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下山的神

农家的早饭很简单，白粥、玉米糊和窝窝头，主人家好客，另外还特意煮了四个鸡蛋。

四人围着院子的小桌坐了一圈，两个小孩儿也不怕生，凑近看着他们吃。

顾妙音拿了个鸡蛋，麻利地剥了壳抬手递给小花猫妹妹。

小女孩儿愣了愣，胆怯地看了男孩一眼。这时季怀瑜的手也伸了过来，男孩面前也有一颗剥好的鸡蛋。

男孩眼睛发光，想拿又有些犹豫。

顾妙音，“拿着，你不吃妹妹也不会吃。”

“谢谢姐姐。”男孩儿想了想，片刻后笑着接过两颗鸡蛋，将稍大的一个放在女孩儿的掌心，“吃吧。”

小女孩两眼一弯，笑成了月牙。

季母和兰姬并未在意，顺手拿了剩下的两颗鸡蛋，剥好后又不约而同递给了两个孩子。

顾妙音和季怀瑜并未推辞，在母亲眼中，不管他们再大始终都是孩子。

一顿早膳，满是温情。

等四人吃好，季母主动收拾碗筷，兰姬想帮忙却被她一把推了回去。

没抢到活，兰姬便回到屋里，趁着闲暇继续做针黹。这一路跋山涉水未必能买到合身的衣裳，她得赶紧给女儿再改几身合适的衣裳。

季怀瑜继续去砍柴。

农家的小孩吃完鸡蛋，又帮着季怀瑜拾柴。

所有人都有事做，唯独只有顾妙音一人清闲无事。她左右看了看，实在无趣便跟着兰姬进了屋。

兰姬坐在地炕上，指尖捻着细线，见她进屋便笑着将人招到跟前。

顾妙音一屁股刚坐上炕，顺其自然就想架腿，脚刚抬起忽然想起这可不是桃源境，立马双腿并拢，规规矩矩坐好。

兰姬给她倒了杯水，状似无心问道，“仙仙，你方才与季小郎君聊了什么啊？”

顾妙音并未想那么多，知道兰姬是关心自己，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没聊什么？我看他呆呆的，好心提醒他来着。”

兰姬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继续试探，“阿娘没同你商量便自作主张邀请他们一同回西蜀，你会不会不喜啊？”

顾妙音摇头，“不会啊，季大娘人挺好的，虽然嘴巴毒但实际热心又仗义，至于那呆……季小郎君，呆是呆了点，但也很好相处。”

兰姬忍俊不禁，捻着兰花指轻点她的额头，“小狭促鬼，人家季小郎君可不呆，倒是你，仗着人家脾气好没大没小。”

“我可没欺负他，我要欺负人可不是这样的。”顾妙音摸了摸额头，煞有介事为自己辩解。

兰姬目光闪了闪，手里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犹豫片刻后小声问道，“仙仙，你觉得季小郎君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顾妙音低头喝了口水，猛不丁就听见兰姬蹦出虎狼之词，“阿娘瞧着你们俩正般配，有意许他为我儿郎君，你以为如何？”

“噗——！”

顾妙音差点没被这口水呛死。

兰姬愣了愣，略有嗔怪地给她拍背顺气，“你这孩子，我说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顾妙音放下水杯，一言难尽看向兰姬，“阿娘，弄了半天你把人家忽悠去西蜀是看中季怀瑜了？”

兰姬臊得两腮通红，“什么忽悠？别说得这么难听，阿娘还不是为了你，如季小郎君这样的男儿这世间少有，错过了未必还能再遇上。”

顾妙音讪讪笑了笑，“阿娘，你眼光真好。”

大晋八百年唯一一个入定成道的真佛，哪是世间少有能概况的？

兰姬不懂此话深意，以为顾妙音没看上季怀瑜，便苦口婆心劝说道，“仙仙，阿娘是过来人，你信阿娘，如季小郎君这般的男子的确是女子夫婿的最佳人选。他虽无权无势，家中也无丰厚，但择人当看秉性，季小郎君心如幽兰，聪慧无双，假以时日绝非池中之物。”

他哪是非池中之物？他根本就是下山的神。阿娘是没见过得道以后的安辰，简直就是寒潭里的青莲，高不可攀不容亵渎。

小佛子才是这世间最不值得许良缘的郎君。

兰姬见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轻叹了一声将手中的针线活放下，一把拉住顾妙音的手拍了拍，“阿娘知道，女儿家都有自己的心思，若你实在不喜欢季小郎君，阿娘也不会勉强。”

顾妙音感觉到兰姬的小心翼翼，立马轻轻握住兰姬的手，“阿娘，你别生气，我听着呢。”

兰姬摇头，抬手摸着女儿白净的脸，“阿娘没有生气。阿娘只是想起了阿娘年轻的时候。”

“那时，我是西蜀花船数一数二的秋娘，风情初显却被你阿父迷了心魂。管事嬷嬷也曾提醒过阿娘，女子耽于情爱最终只会受困情爱，这越是显贵的世家郎君越是没有真心，他们看过太多绮丽风景，情爱不过是最不值一提的风月游戏。”

“阿娘活了半辈子了，有些事早已经开看了。我这一生最大的满足就是有了你，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我的仙仙永远都不要被辜负。所以阿娘不求你未来的郎君大富大贵，但求他能守住初心待你一心一意，不管什么时候都会陪着你，护着你。”

顾妙音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阿娘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前世她入宫时，顾家所有人都开心得睡不着，唯有她阿娘哭了一夜。顾卢氏嫌兰姬晦气上不了台面，她的婚宴大典都没让兰姬出席。

不过这事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兰姬摸了摸她的头，“你若真明白阿娘的苦心，不妨考虑考虑阿娘的建议？”

顾妙音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是为了季小郎君？”

兰姬跟着笑了起来，满是慈爱，“阿娘喜欢他，说不出什么原因就觉得你们般配。若是你没有心上人，也不讨厌季小郎君，不妨试着相处试试？仙仙，你相信阿娘，季家这孩子真的很好。”

顾妙音被打败了，偏头看向窗外正在专心劈柴的少年。

“他是很好，所以他注定不会是一个人的。”

她的声音很清，除了自己谁都听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