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疯狂心动

“楼督？”

赶过来的章立早适时提醒出声，够着身子往下水道看了一眼，双手比划了一下，扭头对楼明冶说：

“井口直径目测不到38cm，咱块头大了下不去，只能靠这位美女了。”

听起来，他并不知道杨七七是消防员。

楼明冶回过神来，极力稳住莫名其妙的悸动，暗自敛去眸中的情绪，恢复了平日的不苟言笑，起身抓住绳索往左臂上缠了三圈，目光复杂地看着杨七七，郑重地叮嘱道：

“水流很急，注意安全。”

说话间，他将多余的绳头递给了章立早，并向杨七七伸出了右手。

“放心。”

笑着点了点头，杨七七毫不犹豫地抓住楼明冶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妈综合症导致出现了错觉，她似乎感受到了他手心筋骨的跳动。

奇怪，他很紧张吗？

尽管心中疑惑，杨七七也来不及多想，紧紧握住了楼明冶的大手，借助他强大的臂力撑着地面缓缓踏进了逼仄的下水管道，成功踩在了第一根钢筋扶手上。

“可以了。”

站稳脚跟的杨七七果断松开了楼明冶。

温热的触感突然消失，楼明冶有些怅然，好在只恍惚了一秒就清醒过来，即刻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与章立早前后并列呈弓步之姿，死死地抓紧了绳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井口，精神没由来的高度紧张。

只见杨七七指节泛白地扒着井口的螺纹边缘，小心翼翼地一格一格往下踩着，清脆的声音在暗流涌动的井中显得十分沉闷，却是那么的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温柔地安抚着岌岌可危的痛哭幼童。

“小朋友别怕，你叫轩轩是不是？阿姨马上就来救你了，抓紧不要松开，轩轩最棒了……”

岸上的绳子随着她的深入一点一点松开。

约摸往下走了两米，距离孩子只剩一个扶手的间隙，杨七七停了下来，快速往右边挪了挪，同时松开左手，一个侧身半吊在扶手之上，与简陋的扶手梯呈垂直之势，随即就着微弱的光线准确避开了那双毫无血色的小手，单脚踩在了旁边。

“哇哇哇哇……好痛……呜呜呜呜呜……”

在极度的恐惧中终于看到希望，轩轩哭得更厉害了，泡在水里的两只脚不由自主地踢踏着，激起一道剧烈的水花。

三两滴脏水趁机飞进他的眼里。

在刺痛的侵袭下，年幼的孩童筋疲力尽，小小的肩膀剧烈地抖了抖，再也坚持不住，手指从扶手上滑落。

“小心！”

惊呼一声，杨七七想也不想就松开了扶手。

幸好井底比上面宽敞许多，她的腰灵活弯成弧形，就头朝下地顺利往井下栽去。

在一阵重力拉扯中，她单脚勾住了什么，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在停止坠落的同时抓住了孩子的手臂。

“啊……”

“轩轩……”

“美女！”

“抓紧！！”

杂乱无章的声音模糊缥缈地传入井底。

“呜哇呜哇……”

大半个身子淹在水里的孩子吓得嚎啕大哭，尽管被渐渐拉出了水底，却还是下意识胡乱地挥舞着小手，浅浅的指甲深深地划过杨七七的手臂。

“别怕别怕，没事了轩轩，别怕……”

倒吸一口凉气，杨七七忍住灼痛，咬牙提着孩子的手臂，一只腿勾住扶手，一只腿劈叉抵在井壁上，与腰部牵引的绳子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微微摇晃着停在距离汹涌水面两公分的位置。

楼明冶蹙眉看向井底，揪着的心丝毫没有放松，两只手紧紧地握着绳索，一寸一寸往手臂上缠绕，屈膝半蹲脚掌抓地用力，大声对着杨七七呼喊：

“小心腰，别撞到头！”

“嗯……知道……”

借着拉扯的力道，杨七七慢慢搂住了孩子的胳肢窝，然后腾出一只手护在他的头顶，勾住扶手的腿狠狠一顶，抵住井壁的腿也同时用力，加之腰上强劲的力道，终于佝偻着身子成功抱起轩轩，护着他头顶的手背与水面、井壁一一擦身而过，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艰难地恢复了头上脚下的站位，气喘吁吁地靠在了扶手梯上。

“哇哇哇哇哇……”

“不哭不哭，没事了没事了……”

井底传来响亮的声音，说明大人小孩平安无事，众人如释重负，孩子的妈妈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心有余悸地哭喊着。

“轩轩……”

楼明冶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暗暗长舒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却始终没有放松，抬眸看向及时赶到的消防员，坚毅的面庞看起来异常从容不迫，临危不乱地指挥道：

“绳子。”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用力过猛，亦或是别的原因。

齐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楼明冶，不觉有些诧异，愣了一秒后干脆地应了一声“是”，就和队友一起将新的绳索扔了下去，不明就里地说：

“女士，请把绳子系在孩子腰上，注意安全，感谢您协助我们消防工作。”

听到熟悉的声音，缓过气儿的杨七七忍不住笑了笑。

她单手抓过绳子，后仰着身子靠在扶手梯上，一脚蹬着井壁一脚踩着扶手保持平衡，让轩轩趴在自己的怀里，摸索着将绳子绕过他的腰间，继而抱紧孩子，双手穿过他的胳肢窝，在他的腰后娴熟而又迟缓地系着绳结。

上面的人焦急地等着。

杨七七费了些时间系好绳结，再三检查它牢固不动，才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柔声细语地说：

“轩轩，现在叔叔们拉你上去，不要害怕，阿姨在下面托着你，知道吗？”

感受到温暖的轩轩情绪平静了不少，抽抽噎噎地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地点了点头。

“知道，谢谢阿姨……”

“乖。”欣慰地捏了捏轩轩肉嘟嘟的脸颊，杨七七仰天看向井口，扯着嗓子大喊，“好了，拉。”

湿透的衣服明明异常冰凉，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一股暖流火山喷发般席卷而来。

顾不得细品，杨七七举着胳膊托着轩轩的双腿，以减少拉扯时摇晃而可能撞到井壁的几率。

齐活和同伴安为民安为仁两兄弟小心翼翼地往上拉着绳子。

楼明冶死死地盯着井口，握着绳索的手心不由得紧了紧，想起刚才杨七七奋不顾身往井底栽的样子，莫名其妙感到烦躁。

他之所以从前线转岗到督察，就是要在滨江乃至全市弘扬“科学救援，而非以命换命”的救援原则，从源头上减少消防员伤亡率。

今天这事，若换了旁人，等tA上来了他高低要训斥一顿。

可她……

心思百转间，齐活三人成功救出了轩轩。

孩子妈妈抱着孩子激动大哭，围观的群众止不住喝彩鼓掌。

楼明冶见状，连忙稳住心神，朝前走了两步，拉紧绳子半蹲着望向井底，沉稳地叮嘱道：

“小心，不要着急。”

杨七七慢慢地往上攀爬，开心地笑道：

“孩子都上去了，我不急。”

那明朗的笑容似银铃般优美动听，直直地闯入楼明冶的耳中，也势如破竹地撞进了他的心里。

“噗通——噗通——噗通——”

隔着薄薄的一层胸腔，一颗心疯狂地跳动着。

楼明冶错愕地看向自己的胸口，英朗的脸庞写满了迷惘，不解地皱了皱眉。

这时，杨七七已经爬到了井口，无比信任地把手伸了上去，俏皮地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楼督察，再搭把手。”

女孩儿半挂在井中，齐耳的短发沾染着些许水珠，凌乱地耷拉在两侧。

圆圆的脸颊有些婴儿肥，胶原满满显得稚气未脱。

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清澈明亮，盈盈闪烁着狡黠自信的光芒。

小麦色的皮肤未施粉黛，干净到不见一点瑕疵。

天然的微笑唇氤氲着健康的淡粉色，轻启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一笑起来，眼睑下方就有两个浅浅的脸窝，将她衬托得乖巧而又甜美。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跳得更加剧烈了。

楼明冶慌乱不已，强行压下奇怪的心悸，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然后伸手拉住了杨七七。

十指再次碰触，两抹红晕不期然爬上了他的耳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悄悄滚烫发热。

杨七七浑身不得劲儿，并未察觉到楼明冶的异样，兀自抓着他的手踩着第一个扶手爬出了井底，胡乱地瘫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对着两只手腕呼气。

楼明冶时刻关注着杨七七的动作，这才发现她两只手腕内侧都有几道深深的血痕，左手背上还有一大片严重的刮伤，正细细地往外渗着血，眉头顿时拧作一团，急忙回头询问检查轩轩身体的齐活：

“带药箱了吗？救护车来了没？”

“带了，来了，还在路上，大安。”

简单地回了两个问题一个指令，齐活抽空看了过来，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咦？七七，怎么是你呀？”

楼明冶没看齐活，只盯着拿着药箱走过来的安为民，有些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

“可不就是我嘛。”杨七七甩着手臂瓮声瓮气地说，“今天我给你们减轻了任务，你们回头请我喝奶茶，嘶……”

说话间，她动了动被压麻的右腿，正要从地上站起来时，耳边响起了楼明冶忽然急促的制止声。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