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何去何从

安全村，为了不打扰谢婉娘休息，梦千回和温画坐到了院子里。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牵牛织女星。

昆仑天道的星宿都是有代表的，禹州世界的星星，只能看到是星星点点，却没有生气。

星空下，一方小石桌，两位苦命人。

“就是这样，我要做的事就是拿回归真笔，还有撮合你和李修安。”梦千回讲了归真笔创造了这个世界，讲了她要来做的事。

不得不说，梦千回足够坦诚，但也还是隐瞒了一些，这是华乐给她留下的教训。

比如她的真实身份，比如归真笔的真实由来。

温画坐在桌前，久久无言。

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间没办法接受。只能一点一点地想。

也是，任谁知道自己生活的道世界其实只是一张纸上的内容，自己都不算是“人”都会迷茫错愕。

温画没有崩溃，没有质问，只是静静地想，已经是难得的沉着冷静了。

良久后，温画望着梦千回问道：“梦姑娘，你觉得我是真的吗？”

莫名其妙的话，梦千回却明白温画想问什么，她撑着脑袋，认真思考后说道：“有句心里话以前没有说过，现在我告诉你。我之所以先将真相告诉华乐，想要优先与她合作，是因为我觉得她和我一样，都是来自真实的世界。与，与你们终究不同。温姑娘没有听过，我来的地方，称呼温姑娘你们为纸片人，属于二次元。”

“纸片人。”温画低声重复。

“嗯，纸片人。生死都在一张纸上，命运在一支笔上。初时我觉得，纸片人怎么会有情呢？他们的命运都是被安排的，注定好了的。可是后来，温姑娘，我看到了你们饿了会吃饭，困了要睡觉，受伤了会疼，遇到喜欢的人了会害羞……这样的你们，与我们有什么区别呢？慢慢的，我从原本的观看到了如今的处境。呵呵，以前是没有想过的。”

“梦姑娘，你动了不应该动的情啊。我猜你要做的事，应该不包括救谢婉娘，还有帮助我们。”温画轻声道。

“你同情了我们，申禾世界的人怎么办呢？可是，可是，我们也无罪啊。我们也该活着的呀。”温画的声音极轻极轻，很委屈很委屈。

“是不是我和李修安相爱成亲了，禹州世界就能按照正常的轨迹走下去，不会侵蚀申禾世界？然后拿回了归真笔就没有后患了？”温画问道。

梦千回点头，说道，”华乐喜欢上了李修安，她想强行改变禹州世界，夺走你的气运。禹州天道目前是按照你和李修安的气运轨迹维持运行的，华乐想夺走气运就等于抽了禹州天道得根基，所以天道为了自保借助归真笔向外发展。但如果你们相爱后轨迹正常，禹州天道就稳固了，它不需要向外发展，燃眉之急可解。”

温画点点头，听不懂原理，但她听懂了方法。

“等谢婉娘好一些了，我们去找李修安。他会愿意的。”温画说道。

“你…”梦千回看着温画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为什么为申禾世界的人考虑？”

梦千回点头。

“如果爱能救人，为什么要坐视死亡。如果爱依靠害人建立，这爱才不被需要。”温画答道。

梦千回心中震撼，人间没有天神，却有人行天神之事。

她起身很庄重的行了一礼。温画也端庄大方的回礼。

夜色中，二人并未再多言语，一切都已经说定。

皇家别院。

“什么真相？”李修安还是站在原地不肯动。

“太子殿下，你有没有收到一些消息，说是近几个月以来，京城附近的雁回山脉一线，出现了很多志怪，总也清理不干净。一些猎怪行者去了后也是杳无音讯。所以皇帝陛下下令封禁了雁回山脉。只是山脉一直没有异动，所以这件事没有大肆宣扬。”

李修安皱眉，这事儿是密信，他肯定知道。他问道，“这和你说的真相有关？也是你带我来皇家别院的原因？”

雁回山脉主峰山离皇家别院不过二十里路，很近。

“是。”华乐回道。

“走吧，修安，你会感谢我的。为了这个世界，或者说为了你在乎的百姓。”华乐说道。

李修安这次没有犹豫，跟着华乐走了。

一路走出皇家别院李修安总觉得很奇怪，当马夫牵来马匹的时候李修安终于反应过来哪里有问题了。

这些人，竟然都觉得自己跟着华乐行动没有问题，似乎天经地义般，无一人询问。比如马夫将缰绳交给李修安后，很自然地给他和华乐行礼后离开。

仔细想想，一路走来，自己的侍卫丫鬟，都觉得华乐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

但，这不正常。这些人为什么会觉得华乐在这里天经地义？他都没有发过话，华乐还是第一次到皇家别院。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华乐是怎么做到的？

看来都需要一一弄清楚。以前是相信了华乐不会伤害自己，不会危害百姓，所以他没有一直追究，但以后，看来得好好追究追究了。

李修安跟着华乐一路上纵马疾驰，他的脑袋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两人很快跑出了城门，跑过了官道。

雁回山主峰山是京城外一处天然屏障，据说很久以前山脉并不在这里，是某一位志怪无聊时搬到这里的。

据史书记载，京城百姓于午夜梦听轰鸣之声，早起视之，京城北面凭空惊现巍峨大山，有鸿雁徘徊其间。不知何人所为，百姓遂命其名为雁回。

李修安和华乐骑的马脚力都很好，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走出了官道，李修安跟着华乐骑马走上了雁回山的小路。

这里已经被朝廷封山了，但李修安和华乐却畅通无阻。

“妤

吁。”华乐勒紧了缰绳，强迫疾冲的马儿停了下来。马蹄高高扬起，却是稳稳的停了下来。

李修安立刻停马。

“李修安，抬头看。”华乐骑在马背上用马鞭指着前方说道。

李修安向前看去，前方是雁回山的山顶，此刻的山顶云雾缭绕，看不清有什么，但是在半山腰一些云雾没有覆盖的位置，李修安看到一

只静止的志怪。

不，不是一只，是……

迷雾之中，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只是这些志怪都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的。

李修安心神剧震。他知道曾有官员上报这一带出现了很多志怪，请求猎怪行者援助，随后朝廷救封山了。李修安一直以为事情解决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光景。

“就连你都不知道吧。“华乐看李修安一脸震惊的模样，笑着问道。

那些志怪鲜活的被定格在山里，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毁天灭地。

“到底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了？”李修安问道。嗓音都有几分颤抖。

“李修安，你觉得你是人吗？”华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偏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李修安皱眉，不知道她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李修安：我怎么就不是人了。李氏皇族还能出志怪不成？

很明显，李修安误会华乐的意思了。

“哈哈哈哈。李修安，你，还有温画，以及你见过的所有人，你们，都不是人。”华乐看着李修安很好笑的说道。

李修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华乐。

李修安：傻了？得治吧。

华乐乐呵了一会儿，见李修安没什么反应，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她没了表情。

“李修安，我曾经写了一本书，叫做禹州志怪录，有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来到了书里面，喜欢上了书里面我写的那个叫李修安的“人”，你说好笑不好笑。”华乐问着好笑不好笑，神情却没有一点笑意。

“更可笑的是，我救了那个叫李修安的“人”很多次，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那个叫李修安的却对我毫无感觉，反而是一转头，喜欢上了一个乡下野丫头，李修安，你觉得合理吗？”

李修安皱眉，不说话。

“当然不合理。李修安为什么会喜欢那个野丫头，那是我写的呀，我写着他们相爱，所以他们即便第一次错过了，第二次错过了，也会在第三次第四次相遇，然后喜欢上对方。不过都是受我摆布罢了。所以，李修安，你觉得，你对温画真的是爱吗？那不过是一场安排而已，一场不容拒绝的安排。”

“不是的。”李修安反驳道，声音有些无力。

“不是，呵，李修安，你自己想想，若不是安排，你真的会对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动心？你，李修安是太子殿下，要什么女子没有。要去对一个野丫头一见钟情？”华乐嘲讽道。

“所以，你今天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喜欢上温画就是一场安排，我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不，不只是我，而是我们所有人。”

李修安还有一句话没说，你这么厉害，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怎么不直接摆布我，让我喜欢你？可见，华乐的话是有问题的。

“李修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忘了，我说过，你是我写出来得人，我对你了如指掌。”华乐笑道。

“嘘，太子殿下，先别说话，儿女情长和你说不明白。我们来聊一聊民间疾苦。你一定很好奇，这些志怪为什么会蜂拥来这里，不去伤害百姓。其实你钔应该称他们为英雄。因为是他们在前仆后继的出去，为了你们去趟一条路。那处山峰之上，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真实的世界，那是我来的地方，而我是真实的人。李修安，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李修安定定的看着华乐。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从来到雁回山开始，李修安就在被动的接受信息。

最开始是，他们不是人，准确的来说，他们不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只是一本书中的人。他们的生死悲欢被人掌握，他们的过去未来是被人写出来的，那个操控他们的人就是华乐。

其次，李修安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山顶那处被浓雾覆盖着的地方，似乎连接着一个所谓的真实的世界。

最后，满山的志怪成为如今的模样就是为了去那个所谓的真实世界。

李修安明白，华乐真正想告诉他的，是他们一起到真实世界去，那时候他的情感，他的人生才是自由的，才是可以选择的，才是真实的。

不只是他，还有他的百姓，他的子民。他们的命运不会被人掌控，而是活成一个真正的人。

“修安啊，我有笔就可以写一场志怪大动乱，伏尸百万。或者一场洪水，饿殍遍野。或者一场瘟疫，生灵涂炭。而我毫无负罪感，因为他们不是生命。你不要反驳，你看话本的时候，会为了话本中被杀死的阵前小兵哭泣吗？你会因为作者写了一场暗杀戏，死了几个沉默忠心的侍卫而觉得作者在故意杀人吗？你会觉得作者十恶不赦吗？你不会，所以，你没有任何资格指责我。”

李修安无言。

“所以，修安，我喜欢你，所以我给你一个选择，选择和我一起，为你的子民努力，我们走出这个世界。我们去真实的世界，做我们自己，你才能明白自己的心，去享受当一个真正的人的快乐。为了你的百姓不再被拿捏，仔细想想。”

李修安望着漫山遍野的志怪，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