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关苦难
屋子里，魔墨摔在了地上，此时，他正撑着能动的上半身，满头是汗。
想来，他已经在地上挣扎有一会儿了。
泽戈走过去，将人抱了起来轻轻放回到了床上。
“我去拿药。”梦千回说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了泽戈和魔墨。
“想喝水，可以叫我们。”泽戈轻声道，随后走到了桌前倒了一杯水给魔墨。
“谢谢。”魔墨低垂着眼睫，伸手接过，嗓音沙哑地道谢。
魔墨将杯子递到了嘴边，一点一点抿着。空气一时间安静极了。
啪嗒啪嗒啪嗒。
杯子里，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水花。
从无声呜咽到撕心裂肺，魔墨张着嘴，右手握着杯子颤抖不止，左手一下下砸着石床，眼泪断线一般，决堤而下。
“泽戈，我在努力好好活。读书识字，努力赚钱，照顾母亲，反抗命运，反抗压迫。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偷懒。”
“没有走歪门邪道放弃自己，没有自暴自弃任人欺凌。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泽戈，可是，我好痛。真的，真的，好痛。”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不能有魔力，为社么我连正常修炼都做不到？为社么我要出生，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凭什么，他们又是凭什么？”
“凭什么？”
魔墨望着泽戈，眼泪鼻涕一脸。全身都在颤抖。
“啪。”杯子再也拿不稳，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啊啊啊。”魔墨哭得绝望，眼里的星星落光了。
泽戈握住魔墨的手，他的手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没有为什么？魔墨，好事坏事都会不请自来。好事来了欢喜，坏事来了难受。仅此而已。对于不想放弃的人来说，坏事来了就要想办法解决。对于放弃的忍来说，坏事来了久摆烂或者是逃避，或者是做出更坏的事。也就是仅此而已。”
魔墨摇头，“我从出生到现在，没有遇到，哪怕一件好事。都是坏事，都是坏事。”
“只能说你倒霉。”泽戈轻声道。
魔墨不可置信地看着泽戈，不相信她会说这样的话。
梦千回…这安慰人，还真别致啊。
“这么倒霉的你，依旧长得很好。长成了雪山上的莲花，长成了黑暗里的萤火。魔墨，那么多苦日子都被你踩在脚下了，以后，就是再苦一些。”
魔墨流着泪，“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想吃苦了。”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不去吃苦啊。除非我们能立刻飞黄腾达。可是我看在魔界很难。或者是得到魔王的认可。以目前的状况也很难。走歪门邪道？我觉得不要去这样做比较好。”
“难道就要吃一辈子苦吗？没有修炼魔力的办法，我一辈子都改变不了吗？”魔墨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或许，有办法呢？”泽戈说道。
魔墨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望着泽戈，嘴唇颤抖，“你…你说真的？”
还没有等到泽戈的回答，他的情绪又立刻低落了。
“不要为了鼓励我就给我一个不存在的希望，我真的会相信。”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泽戈说道。
“万一是假的呢？”
“万一是真的呢？常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觉得呀，撞上了南墙就撞破它，看看南墙背后是什么。你不相信希望，难道就此成为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人吗？”
魔墨低下头，看着自己软绵绵的双腿。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其实按照魔界的年龄算，他也才六七岁。
“疼，腿上像无数根针在扎，很疼很疼。”魔墨小声道。很委屈很委屈。
“会好的。魔墨。”泽戈轻声道。
“药好了。”梦千回端着一碗药汤，快步走到了屋里。她是掐住了点儿，看泽戈安慰得差不多了才进来的。
魔墨的手伤了没办法端碗喝药，泽戈正好坐在床边，喂他喝。
“你可是有福了。我第一次喂小孩子吃药。”泽戈说道。
“不是小孩子，”魔墨抽了抽鼻子。
这碗药应该很苦，全程魔墨都是皱着鼻子，苦着脸喝完的。
“这是敷在腿上的药。”梦千回又拿出了一包药膏。
打开药膏是黑漆漆的一大团，味道十分难闻。
泽戈接过，小心翼翼地敷在魔墨的小腿上。
“啊。”药膏刚接触魔墨的小腿，魔墨就发出了一声嘶心裂诶的惨叫。
泽戈停止了动作，认真道，“必须要上药，不怕。”
魔墨死死咬着牙，见状梦千回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块毛巾，塞在了魔墨的嘴里面。
泽戈继续上药，魔墨死死咬住毛巾，脖子上青筋暴起，泪水汗水瞬间就下来了，脸色通红，一声声闷哼从堵住的嘴里发出。
两条腿的药膏上完，魔墨已经无力的倒了下来。
“累了，睡一会儿吧。还有什么，等你睡醒了再说。”泽戈摸了摸魔墨的额头，安慰他睡觉。
魔墨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闻言竟然有几分心安。再加上刚喝完药，又哭过发泄过，腿上的疼似乎也松减了一些，他闭上了眼睛，乖乖睡觉。
安顿好了魔墨，泽戈和梦千回来到了院子里。
泽戈看了看屋子的方向，抬手设置了一个结界。
“等他的腿好了，我们启程去找一个魔。”泽戈说道。
“你小时候遇到过她，那时候他的腿是好的？”梦千回问道。不然泽戈不会如此笃定。
泽戈点头，说道，“只是没有想过，他想要一双完整的腿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看着，很心疼。”梦千回说道。
“我们要找的魔是谁？”梦千回问道。
“或许可以有办法让他拥有魔力的一个魔，名万魔之禁。”
梦千回努力回想，不记得有这样一个魔。
“这是我们雷部的密档里面写的。决定出发的时候再与仙子细说。”泽戈说道。
她飞快解除了结界，因为屋子里又有响动。
好吧。梦千回压下心中的好奇，随着泽戈一起进屋。
屋子里，魔墨并没有醒来，只是小腿不停的抽搐，梦里也在呻吟，
应当是又开始痛了。
“苦了他了。”泽戈给他擦了擦汗，眼里的心疼是魔墨醒来地时候未曾见过的。
接下来的十余日，泽戈和梦千回每天都守着魔墨，每天换药。同样的痛，魔墨每天都要经历一遍，到最后，魔墨甚至看到药碗都会反胃。但他每次都会一滴不剩，并且绝对不允许自己吐出来。
这期间，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是常客，那就是魔都。
这也不得不佩服魔都的厚脸皮，无论泽戈怎么梳离冷漠，魔都始终笑嘻嘻的，还乐于忙前忙后。
终于，魔墨说他的腿没那么痛了，或许可以离开床。
泽戈就推出了轮椅，带着魔墨出了屋子，
屋子外也没有什么蓝天白云好风景，黑压压的天，实在是不适合放松心情。
但魔墨却在轮椅上张开了手臂，有微风从指尖滑过。
“你们一直没有问过我，是谁伤了我，怎么受的伤？”魔墨说道。
泽戈蹲下身，说道，“对我和三和来说，不重要。因为我们不会去给你报仇。只要他们不上门来继续，我们不会插手。这些天，确实没有异动。”
“你们这样带小孩，容易招恨。”魔墨浅浅笑了一下。这已经是他脸上难得的笑容了。
“承认自己是孩子了？”泽戈反问。
魔墨顿了一下，“不是，口误。而且，这不是我这句话的重点。”
泽戈笑了笑，问道，“你想报仇？”
魔墨点点头，“被打成这样，当然想。”
“怎么报仇，打他们一顿？”
“嗯。”魔墨点头。
“然后呢？”
魔墨有点迷茫，“然后。还有什么然后？”
泽戈看着他，很认真地问道，“所以，当你拥有了力量，只能想到去打当初打自己的魔，报复一顿出一顿气？”
魔墨眨眨眼睛，开始思考泽戈仙子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呀。”泽戈仙子点了点他的额头。“教你读了那么多的书白度了。好好想吧。止戈唯武，不适用于你。”
魔墨低头仔仔细细思考。
梦千回做了一桌子菜，叫两人吃饭。
“泽戈，能不能也学学做饭。我都快成你们的食堂阿姨了。”梦千回抱怨道。
这些日子，除了照顾魔墨，就是做饭做菜。让泽戈做一次，厨房倒是没炸，只不过出了不少黑暗料理，最后还是梦千又做了一遍。
“嘿嘿。辛苦三和，以后有宝贝第一个给三和。三和消消气。”每当梦千回抱怨的时候，泽戈仙子立刻变了一个人似的，讨巧卖乖的。
梦千回甚是无奈。
“泽戈，你的问题我一时间不确定，以后等确定了再告诉你，”吃完饭，魔墨对泽戈说道。
“好。”泽戈点头。
“什么问题？吃饭时都心不在焉的。”梦千回问道。
“秘密。”魔墨说道。
“稀罕。”梦千回不屑。
接下来的日子，梦千回本以为会轻松一些，没想到对魔墨来说，前面的折磨还都只是开胃小菜。
寸寸粉碎的骨头想要重组生长，每一时刻对魔墨来说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这种痛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避免，没有任何办法减轻，只能生生挨着。
长好了一些，必须配合着运动恢复。
无数次摔倒在地上，无数次疼晕过去。饶是泽戈和梦千回，有时候都会看到红了眼眶。
她们在院子里架了两根竿子，小小的魔墨就扶着两根竿子，拖着断腿，像是踩在刀尖上，来来回回的摔倒再爬起来。
魔都有时候会来，刚开始还会来几句冷嘲热讽，只是大多自说自话，没人理会他。后来他也来，就是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了。
他也不看魔墨，就是盯着泽戈看。
泽戈被盯烦了就会赶人，魔都就骂骂骂咧咧地走了。
魔墨的腿，在一点一点恢复。
如今，靠着拐杖，他已经能够自由移动。
“我们，启程吧。”泽戈忽然说道。
正在练习的魔墨没有听懂，“去哪儿？”
“去一个或许能让你修炼的地方。”泽戈轻轻说道。
哗啦。魔墨的两根拐杖掉到了地上。他也站不稳瘫坐在了地上。
“你说过的，最好的师傅吗？”
泽戈点头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