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牢狱中的生产

接下来的时间是枯燥而漫长的。

顾筝不断用手法为康若晴纠正胎位，她这就是胎位不正才生不出来，又是初胎，难免艰难了些。

但若是调整好了胎位，生产便不再困难。

周围的女子围成一圈，她们也是想要帮忙的，但却帮不上手，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还有的缩在角落里一脸麻木，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生不生孩子有什么两样，她们也早已经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死就死吧，一家子都在昶王府，死了也好团聚。

大概半个时辰后，狱卒才准备好了顾筝要的东西，送进了牢房后又退到了赵宏毅身旁。

狱卒抹了一把额头汗水，“要不大人先去歇息，小的在这里守着，有情况便随时来报。”

“不用了，给我端张椅子过来。”

赵宏毅摆了摆手，刚才他是在想事情，也没有全然沉浸在那女子的生产中，虽然那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的凄惨。

女子生孩子竟这般痛苦吗？

赵宏毅还没有娶妻，不知道个中滋味，自然也对生孩子无感。

也不知道这女子的丈夫是不是也在大理寺的牢狱中。

他是知道的，这些昶王府的家生奴婢们，在送到大理寺后或多或少都被用了刑，那得交待昶王的罪行，不管知不知道，这一过程都是要走的。

有些经不起路途的奔波，又被用了刑，当时还是死了不少的人，但留下的却是更多。

不过他们的口供大多无用，昶王的谋逆之罪便已是抄家灭门的重罪，再加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小事，根本无足轻重。

按赵宏毅的想法，这些家生奴仆们受的罪是白受了，或许他们也是无辜受牵连，即将丢掉性命，但是律法在前，也容不得他半点徇私。

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顾筝忙碌的背影，她指挥着几个女囚铺上干净的棉布，又是端上热水，又是递上纱布止血。

几个女囚被她指挥得团团转，她却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步骤，半点也没有慌乱。

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鼻端，赵宏毅有些不适地蹙了眉。

他虽然是大理寺的官员，却还是闻不惯血的味道，那些刑讯的手段太过残酷，也太过无情。

但这一次的血腥味不同于以往，那代表着新生。

多么讽刺啊，一群死囚犯竟然在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救赎，还是另一种期盼？

“快了，再用力……对，深呼吸，再使劲。”

顾筝已经调整好胎位，此刻在帮助着康若晴生产，她已经痛了好一阵了，渐渐地没有了力气。

顾筝想到自己腰间似乎还有在入书院前康若颖给她的饴糖，赶忙将那一张油纸包取了出来，拿了一颗糖塞进康若晴的嘴里，“继续努力，不要放弃，我们都在。”

骤然入口的甜味让康若晴浑身一僵，这种味道她已经多久没有尝过了，久得她已经快忘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一个吃穿不愁的小姐。

泪水浮出眼眶，又被康若晴给努力憋了回去，她咬紧了嘴里的糖块，那甜甜的滋味浸进了心间，让她想到了家人，想到丈夫，想到了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

“黎耀，我要给你生个儿子……闺女也行！”

康若晴大声喊了出来，随着她的喊声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努力。

“对，就是这样，不放弃，坚持！”

顾筝点了点头，她的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后背的衣衫也早已经被打湿，可她此刻再没有比眼前更坚定的想法，她会保她们母子平安，也会给康若颖一个满意的交待。

“黎耀，你媳妇正在给你生孩子呢。”

赵宏毅听到身后的男囚牢房里突然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他寻声望去，便见到一个瘦高的男人撑着墙角慢慢地站了过来，他走路一瘸一拐，裤子上还有干透后已成了暗色的血渍。

他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吃力，却还是坚守地走到了门栅栏前，修长的十指紧握着栏杆，向着对面不远处的女囚牢房张望着。

“大人，真是我娘子在生孩子吗？”

黎耀问出这话时，已是低声啜泣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

赵宏毅沉默了一下，才道：“有个叫若晴的女子正在生产。”

“若晴，真是若晴？”

黎耀欣喜若狂，原本还枯败的神情像是瞬间被人注入了色彩一般，整个人都显得灵动了起来，就像他们不是身处在牢房中，还在外间的繁华人世。

“我娘子要生孩子了，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黎耀激动而兴奋地与周围的死囚分享着自己的喜悦之情，泪水却不自觉地滑落脸庞。

“大人，我要当爹爹了。”

黎耀哽咽了抹了一把眼泪。

赵宏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恭喜。”

这样的不合时宜，却又这样的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