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静。

程尧眼眸微沉，问：“反悔了？”

江晚立刻从呆愣惊愕中回神，摇头：“不，没有，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她才不后悔，她怕他后悔。

程尧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然后就听她小嘴叭叭地继续说：“同志你好，我叫江晚，我今年18岁，我不能骗你。

因为我外祖家的缘故……他们叫我洋小姐，不过我外祖父外祖母早在解放前就死在战争中了，我妈妈和我舅舅也在我很小的时候死了。”

程尧认真听完，没有多少意外，因为528农场的基本情况，以及这里每一个人的资料，其实在此之前，他都已经做过详细的调查。

因为本来是他带队驻地兵过来接手并整治528农场的，而他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他“嗯”了一声，“程尧，25岁，刚刚从边境退下，现在是528农场工程队的队长。”

说着进屋拿了一身换洗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说道：

“结婚的事情宜早不宜迟，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去找农场领导开介绍信，你早点睡觉，明天一早我们去公社领结婚证。”

江晚这才注意到，干活一天下来，他浑身汗湿，裹挟着泥尘，糙的不能再糙了。

而他们两人，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就像话家常一般的，定下了两人的终身大事。

她这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在做梦，梦到的都是来农场一个月以来遇到的骚扰和威胁，真实的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她次次侥幸逃脱，李二强就贼笑起来：

“你以为自己很能耐很幸运，能逃过我的手掌心？那不过是老子逗你玩呢！这么容易上手，多无趣啊，你再跑啊，跑起来才带劲嘛！”

话音一落，就有一个伟岸强壮的男人从天而降，把她护在身后，把李二强一脚踹进了大运河里。

然后她就落进了一个充满男人气息的怀里，是她闻到过的，床上枕头上沾着的，属于程尧的气息。

然后她就醒了。

这一晚她还是睡在了程尧的房间，程尧睡在隔壁。

她起来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程尧喊她：“起来了吗？”

江晚就去拉开了门，男人显然是收拾过的，脸上刮得干干净净，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走吧。”

江晚有点不信：“我的介绍信，领导开给你了？”

因为她刚刚把李二强举报了，农场里最近这两天陆续抓了多少人，她不信农场领导会这么轻易把介绍信开给她。

程尧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然后跨上自行车，对她侧头轻轻一摆：“上来。”

农场那边一开始确实不肯开介绍信，大约是因着李二强的缘故，不想就这么放过她，但他拳头捏起来，不开也得开了。

程尧骑车很快，不过个把小时，就到了镇上，他没直接骑去公社，而是拐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百货商店。

江晚有点懵：“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说要去领结婚证吗？

程尧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进了商店，拿出钱和票给柜员，又说道：“你去挑一身衣服。”

江晚原本还吃惊自己被他拽住了手腕，陌生的触感让她心跳有点急，脸皮有点热。

她害羞着呢，也就没看见，男人的耳朵也微微泛红。

听到这个话，她吓了一跳：“不，不用！我有衣服穿。”

程尧就扫了她身上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江晚这才想起，她为了保护自己不惹眼不打眼，在农场里穿的都是缝满了补丁，又大又肥的衣服。

而且这两天因为匆忙地从宿舍跑出来的缘故，她为了不惹人注意，已经两天没换衣服了，虽然晚上还是会用热水用毛巾擦洗，晚上也是换了干净舒服的睡衣睡觉，但白天依旧穿着那身丑衣服。

又因为是夏日，这两天的汗水堆积下来，嗯，说实话，味道有点不好闻。

她脸皮逐渐烧红，整个人都被尴尬和难为情笼罩着，然后沉默着沉默着，忽然就又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她犹豫起来，到底 要不要和他老实交代呢？

那边，柜员接过钱和票，数了一下，示意她去选衣服。

见江晚红着脸站在那里，又好心地指点了一下：“那边有换衣间。”

“哦！”江晚挑了身衣服麻溜地溜了。

程尧垂首，看到她毛茸茸的黑发间，通红的耳朵，无声地弯了唇。

冷硬刚毅的俊脸忽然柔和下来，惹得边上一直在偷看的柜员小姐姐们立马红了脸。

等江晚换好了衣服，程尧又问：“还有别的要买吗？”

按说他们今天结婚，确实有很多东西需要置办，可是这匆忙间的，又哪里来得及置办齐全。

再说他们这情况属实特殊，于是她干脆什么都没买，想着以后缺什么再添什么吧。

就称了一斤水果糖，她刚把钱和票拿出来，程尧已经利索结完账了。

江晚只犹豫了两秒，就干脆利索地把钱和票收了起来，两人就要结婚了，这是为了结婚买的应景的水果糖，他作为男人，掏钱买就买了吧。

从百货商场出来，两人又去国营饭店吃早饭，点的是白面肉馅包子、豆浆和油条，分量很足。

江晚赶紧扯他袖子，小声提醒：“不用这么多。”

这些东西都不便宜，要钱也要粮票，关键他一口气点了这么多，吃不掉，浪费了。

程尧侧过头，安抚似的朝她笑了下，然后端着早餐在她对面坐下来之后，才道：

“我16岁入伍的， 在部队9年，我家里不用我寄钱回去，我也没地方花用，所以钱和票都存下来了。

我现在是工程队队长，每个月拿工资的，也有票，所以你不用给我省钱，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她眨了眨眼睛，埋头喝豆浆。

虽然她自己有钱，后面日子自由一些了她也能赚钱，但是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

程尧：“今天我们领证，第一顿早饭，要吃好点。”

江晚觉得，很有道理。

她这副样子落在男人眼里就是害羞了。

程尧眼里笑意略深，给她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碗里：“别只喝豆浆。”

好在后面他也没再说，埋头认真吃东西。

江晚悄摸地偷眼看他，嗯，其实自第一眼看见他，她就看出来了，这人身量挺拔站姿笔挺，坐姿板正，走路也是一板一眼的，应该是常年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她想，和这样的人结婚，未来的日子，应该不至于太难过吧？

至少，应该不会比之前她在农场里的日子更难了吧？

至于她的秘密，她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手心，算了，现在不说了，看以后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