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江南故人
“堂上?”微生玥不屑冷哼,“鱼塘还是澡堂?”
横肉汉子又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吼一声:“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然而下一瞬,他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的额头上竟然刺了一根绣花针,那根绣花针仿佛是定海神针般,将他整个人都定住了,完全动弹不得,只剩下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以及嘴角微微抽搐着。
而绣花针连着线的另一头正捏在那个美人的手里。
稳妥汉子一时间惊呆了,等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大叫:“你把大力怎么了?!”
而同样的,他也僵硬地立在那里,无法动弹,依旧保持着怒不可遏的表情。他的额心,同样插着一根绣花针。
与此同时,密切关注着自家两个头儿的喽喽们见状不对劲,纷纷想起身来,却亦是被钉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每个人的眉心里,一根银光闪闪的针。
青蔷随即一挥手,除了微生玥和浮鸣,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这伙身体忽然僵直的黑手党又一个个瘫软地或靠在椅背上,或趴在桌子上,一个个浑身绵软地直哼哼,连手臂也抬不起来,更别说开口了,也包括他们面前这两个头目。
青蔷捏着一把刚收回来的绣花针,用随身的碎布包了,嫌弃地拉开窗户,丢了出去。
微生玥“啧啧”两声道:“是不是太狠了些?”
“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我喜欢直接动手,不喜欢说这么多废话。”青蔷若无其事道,“没事,死不了,不过麻痹了神经而已,一个钟头就能恢复了。”
微生玥道:“哦,好吧。”
车厢里的乘客都是噤若寒蝉,有几个甚至悄悄想溜出去。浮鸣冲裴风使了个眼色,裴风立马会意,双手在椅背上一撑,如箭矢般窜到想溜出这节车厢的人面前拦住了他们。
浮鸣站起身来,笑眯眯道:“诸位莫惊慌,我家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大家也都看到了,是这伙恶徒挑衅我家少爷和夫人在先,我家夫人不过出手教训一下他们而已,让他们也不能再去骚扰别的乘客。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事,暂时浑身没有力气,一个钟头便能动了。希望各位能陪我们坐到下一站,不要去惊动不必要的人过来才好。谢谢。”
说着,他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钱包,叫来长空吩咐道:“给各位乘客一块大洋,算是我们对吓到大家的赔礼了。”
长空转身去了。
这个大管家模样的人说的的确是事实啊,那少爷小姐长得那么好看,一看就不是坏人,况且还有钱拿。于是乘客们倒是不客气地接了钱,安生了下来,各顾各去了。
青蔷笑道:“浮鸣这处事可比你老辣多了。”
微生玥也不恼:“那是自然啊,实话说,这么多年来,他跟人打的交道比我多多了,老狐狸一只。”
“多谢尊主夸奖。”浮鸣依旧笑眯眯的,的确像只狐狸,“都是向您学的。”
微生玥瞥他一眼,站起来不客气地冲他道:“走开,换个位子。我们可不想对着这两张恶心的脸。”
浮鸣笑呵呵地走出了自己的卡座。微生玥拉上青蔷,起身走了过去。随即,浮鸣也换到了大陆长空那边。
坐下来,微生玥唉声叹气道:“你看你,走哪儿都能惹上一些臭虫蟑螂,刚甩掉一只包蟑螂,这会子又来一帮臭鱼塘里的鲶鱼,真叫人不放心。”
青蔷皱起眉来:“怪我喽?”
“那可不敢。”微生玥还委屈起来,“我就是不太平衡,我长得也不差啊,怎生没人同你来抢我呢。”
青蔷噗呲一笑:“幼稚。怎么没有,白清祺不是吗?何家晚宴上的女孩们,卫家游船上的姑娘们,哪里没有迷恋你的人。”
“那些不算。要那种直接来挑战你的,能让你为我着急,怕我被抢走那样,还有……”微生玥说不下去了,因为青蔷凑过来揪着他的领子,似笑非笑道,“还有什么,怎么不说了啊?”
“没了没了!”微生玥作死里求生。
青蔷拍了拍他的脸,收起方才玩闹的神色,正色道:“还不是这个世道素来视女人为男人的附属品。多的是狂妄自大的男人,总以为能左右女人,在他们眼里,女人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哪有什么尊重呢。”
微生玥搂过青蔷:“你知道不包括我的。”
青蔷笑了笑:“我又不是说你,你不是说你们那儿不以男女分尊卑,崇尚神……呃,武力和谋略吗,而且你师父虽是女子,却是最尊贵最厉害的。我真想同你一起去看看。”
“好啊。”微生玥笑逐颜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不许反悔。”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车厢格外安静,直到火车逐渐减速,响起站台上的大喇叭声音:“下一站峒兴站,要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峒兴,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小镇,白墙黑瓦木门面青石板。虽比不得平陵上海与北平的繁华,但是这座江南小镇,烟雨浸润,垂柳掩映,芳荷点缀。那砖那瓦那人,处处皆是水墨诗画的意味。
青蔷要见的友人,是个姑娘。
她虽不太出门,但是一年往外走一趟还是有的,否则真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还不得憋死。
那是十二年前,叶舜翕还未成年,他十八岁成年掌家之前,叶家的生意由四使族各派可靠的经理人协助青蔷打理。毕竟,当年叶飞扬遗留下来的财产也不少。
那时,江南一宗绸布生意出了点岔子,一定要见叶氏实业的当家人。青蔷无法,只得来了一趟峒兴。当然是让林家的易容师稍事整理了一下。
除却林冉冉外,林家有个楚姓表姐也是知晓青蔷身份的,那段时间一直在平陵,同青蔷联系密切,后来嫁往了法国,难得回来一趟。那阵子,便是她为青蔷简单易容。
到峒兴之后,这桩生意很快落实了。青蔷得了空,便想出来看看江南的小桥流水。她露了真容,一个人出去溜达,也没让保镖跟着。
然而,意料不到的是,冰嗜症突然发作了。她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浑身僵冷,面色惨白,纵然是六月里灼热的烈日也化不开她周身的冰寒。
她头脑混沌、视线模糊地在一家店前的门柱前倚靠了一下,传来一句柔柔的吴侬软语:“姑娘,你否斯衣?”
她眯着眼,抬头看,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生得明眸皓齿,温柔秀美,一头黑发散在肩头,夹了一只银色的柳叶发卡,身着淡粉色的倒大袖宽松旗袍,脱脱便是那江南女子的婉约。
“我……”青蔷说出一个字,眉心又皱了起来。
那女孩子听出来她说的是官话,也立马转了腔调,凑上来用官话悄悄道:“姑娘,你是不是来月事肚子疼啊?你看你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事我有经验。来,到我家坐一会儿,我给你熬碗红糖姜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