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东方既白
“怎么会?铃儿响,铃儿唱,铃儿系在明月上,给我守住!呃啊…”
狼王急促地念动着咒语,但系在脖子上的铃铛却恍若死物一般,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状况让其凶蛮的面目都因错愕而变得滑稽了起来。
眨眼间腰腹之间的妖元力壁障已经被轰开了一个大洞,季白的双掌赫然命中,火烧、雷劈、雨浸、风裂的攻伐之力瞬间将狼王钢针一样的皮毛外衣击穿,恐怖的四种极端毁灭之力顺着季白的双掌落在了它最脆弱的部位上!
“孽障!这便是你不顾铃兰女仙养育之恩对其后人不敬的下场,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两千年蹉跎岁月今日小爷我大发慈悲,送你解脱,何敢不受!”
季白忍着双臂和脏腑的剧痛,这一击动用的纯粹《元剑诀》炼出的剑元,省略了转化成掌罡这一步骤,果不其然那铃铛只是短暂地亮起后又如柳絮般随风雨飘落,再未出现为其挡灾的神效!
“吼!”
在这样一股纠结了季白、段苡瑶和乐瑶三大最强法术之力的攻击下,哪怕强如狼王体魄,也不可能在仓促之间做好应对的手段,只得硬着头皮吃下这一击。
漫天的暴乱灵气引发了此地间的天象异变,风雨雷电顷刻间降临在这,包括狼王身上那一团燃烧不止的淡红色火焰,似乎是在将其当作柴火,烧尽每一分木炭。
而乐瑶此刻却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疑惑之中,他为什么要攻击自己的盟友银狼王?他到底是哪一边的人?他凭什么接下自己的异火攻击?那克制铃铛法器的手段又是什么?还有他叫我趁现在快走,这又是不是他的陷阱呢?
摸不清状况的乐瑶还没来得及作出决定,玲珑身影上缠绕的淡红色火焰就渐渐被几团飞萤所分解,无形的镇压之力束缚住了潜藏在其体内心之秘藏的异火核心,让破损的封印缓缓自行修复着,在这种镇压一切的本源克制之下,全都如水到渠成般顺利,而仅仅只是发出了一击的乐瑶也并未损伤到自己的根基。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没看岚徽的人都走光了吗?你们不想去争天品符箓了?”
刚刚发出最强法术的段苡瑶气喘吁吁的,瞥见了还愣在原地的乐瑶和沈灵敏,又看到叶小芙和叶惊仙忽得从在地上瘫软的状态一跃而起,追着前面的黄之恺直接没入树洞,忙不迭地朝铁锅门这边呼喝着,生怕他们糟蹋了季白用命搏出来的一个机会。
此言一出,心思细腻的乐瑶哪能不知道是自己闹了个乌龙,而季白却将错就错让自己强行与他演了一场戏,骗到了毫无防备的银狼王,这种把她自己情绪都算到的心机简直不像是纯粹的修行者,而是俗世中的政客富商,城府极深,诡计百出。
“嗬…嗬嗬…哼!我们走!但我铁锅门没有错!你们还是一对狗男女,庞博被你们玩弄,现在还竟敢把我当做棋子,别以为这下我们会承你们的情,这笔账以后再慢慢算,哼!”
一向自诩聪颖的乐瑶居然在这里栽了个跟头,就像着名哲学家马老师说的千层饼理论那样,她自己想到了第二层,以为季白只在第一层,但实际上季白是在第三层,还反过来借了她的力。
哦不对,季白应该算是第四层,毕竟借了她的力之后好像还帮她完成了对异火的封印,这么丝滑的一套连招,更加凸显了她的愚蠢,现在与其说她气愤季白把她当猴耍,不如说是气愤自己还不得不捏着鼻子顺着季白的剧本走下去。
而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自己都无法比季白当时做得更好,就连指摘季白她都做不到,这位巴渝的天之骄女第一次体会到了无能狂怒的挫败感…
“季白,我记住了!这份屈辱总有一日我会加以百倍地还给你!”
乐瑶往日从容冷静的气度在此刻烟消云散,有的只是一个小女儿家被戏耍后的气愤与怨念。
说完,连带着那三无少女(无口、无心、无表情,用以喻指那些沉默寡言、缺乏面部表情、难以被窥知心理的内心封闭的少女)沈灵敏一起扛起庞博朝着树洞化焰疾行而去。
而另一道剑光也后发而先至,竟是那古作空抢先一步进入第三关。
“噗!”
众人的离去只在一两息的时间,而正保持着姿势僵持着的季白只听一声闷响,焦黑的双掌已然插入狼王的皮肉,爆炸性的破坏力在其体内肆意奔走着,将其强横的五脏给寸寸崩裂,痛得狼王惊天一声怒号,抽搐着的肌肉好像要将季白的双手钳成两截。
“嗷呜!该死!该死!该死!你不是铃兰后人!你是鱼龙宗的余孽!”
后知后觉的明月奴好像在自己的记忆里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那个始终伴在铃兰身边的高大男人,一身黑袍,面上须发杂乱,却总是一副自信无双的气度,每每自己想要多讨些吃食都总会被他拍一下脑袋念叨着:“傻奴了,吃这么多也不见你多长两斤膘,油都吃进脑子里了吧?哈哈哈。”
可是即便自己再怎么被他揉捏却始终不敢有一点点龇牙的想法,难道是自己被养得失去了野性?不,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太过强大罢了,就像是蝼蚁怎么敢站在战车行进的轨迹上呢?
无论自己怀着多么壮烈的想法奋力抵抗从容赴死,好像在他眼里也如同一颗可有可无的尘埃,闲暇时逗弄几下的玩物罢了,那段因为芝兰谷被灭,自己又被罗浮真人所擒,而刻意去忘记的事情又伴随着疼痛渐渐浮现在脑海里。
“喏,嘬嘬嘬,奴儿,这铃铛就送给你了,要记得你永远是铃兰的小崽子,以后在外可别忘了自己的根,诶我掐指一算,你这辈子很长,或许在很久以后有机会从龙而贵,希望你把招子放亮一点,不要将大运变为大劫,哈哈哈…铃儿响,铃儿唱,铃儿系在明月上,明月伴在鱼龙旁,千年生死莫相忘…”
直到现在努力的回想,好像才发现,除了他的声音,自己甚至连他的面目都没看清过,又好像是他从没低头看过自己,可如今明月奴似乎从季白身上感受到了那个人相近的气息,一样的自信无双,一样的睥睨天下!
“呵,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你这孽障遗祸千年早该去死了!”
季白双手骨裂筋折,却依旧在狼王体内搅动着,直到淡红色的火焰渐渐平息,那狼王如血的眸子与季白淡淡地对视着,双方都强忍着疼痛,好像是在比谁先露怯一样,死死地对峙着。
“你还真是坏了我的兴致,一千二百年前我便听闻那一次的试炼者说鱼龙宗已然烟消云散,没想到竟然还有余孽残存于世,好,好,好。”
“那个人说我这辈子有望从龙而贵,但现在看来,都太晚了,我也已经活够了,最后这点时间里我不想再活在他的阴影下了!什么从龙,什么大运都是狗屁,我要让鱼龙宗从此绝后,让他的传承永远随着我一起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我不信命!”
“更何况,你哪有一点王者气度,龙?你不配!”
狼王残忍地朝着泛起微微光亮的天边嗥叫一声,反抗着,挣扎着,怒吼着…无形的禁制压力已经让它燃烧起了如三颗烈阳般的妖元抵抗,这是罗浮洞府对他的压制,他又该陷入三百年一次的长眠了…
“嘎,季白你的手!快后退,它已经开始燃烧生命本源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和它同归于尽的!”
敖成仙通过契约联系感受到了季白的双臂已经被狼王有意地用肌肉筋骨给死死卡住,哪怕他有空间之力,也无法在这种元力纠缠的情况下带着季白脱身,再这样下去,恐怕季白也只有断臂求生。
鸭子的话季白置若罔闻,只是面露微笑地看向萌生死志的狼王,一身如剑般堂皇而锋锐的气息透体而出,整个人的血气蒸腾,无形的压迫感以季白为核心朝四方辐射。
“呵,明月奴,我欣赏你的气魄,要是老子憋屈地活了几千年,最后倒也肯定要向着命运发出自己积郁了一辈子的怨气,这不为错。”
“同样你也说对了一半,我确实不像龙,但那是因为我比真龙更甚,比天地更尊,独掌万物星河,坐看生死轮回,所以…只可以说龙像我,不可以说我像龙!”
“敖成仙!”
“臣在!”
“赏善罚恶,罗浮镇狱!”
“臣接旨!”
莫名其妙的,听到季白这番振聋发聩的威严号令,敖成仙下意识地应声配合着,好像是真正的皇者与臣子,一者令,一者动,君臣佐使,纵横捭阖!
而这番话更是戳中了明月奴那被自己否定的命运,眨眼之间,煌煌天威降临,“姬”字的图纹在季白的额头缓缓浮现,而王权之剑四法青云更是高悬于帝王身侧,地、火、风、水四象环绕,当真如掌控四时的天地万物之君,哪怕不见龙袍在身,这一刻,他确比真龙更真!
漆黑的暗影如囚笼般自季白的双手开始蔓延,逐渐爬满明月奴的全身,徒留那一双血红的眸子直盯盯地望着摔落在不远处槐树枝桠的草铃,叮当作响着好像在为它奏唱离别的悲歌。
湿雨霖铃,罗浮镇狱,季子与鸭静握王核于掌中,不知东方之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