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陪你一起活着
时玉高兴的回过了头,有很厉害的活物呀!
就看见阴九幽在掌心之上,御起了银色的斩仙飞刀。
不曾想,他竟是这里唯一,可挣脱红雪杀意束缚的家伙。
时玉开心的笑道:“不愧是化神境的大修,就是比那些废物厉害。不对。不愧是斩仙飞刀,就是比普通的法器强。”
阴九幽这时不敢轻敌,他是靠斩仙飞刀才挣脱时玉杀意束缚的。
但刚刚斩仙飞刀也不过是趁时玉灭杀黑袍,才将将擦了时玉的脸而过。
所以,眼前这家伙是个确确实实的怪物。不靠法术、法宝、法器,也能杀死高阶修士的怪物!
阴九幽法诀一引,散着微微红芒的柳叶刀,就朝时玉的方向而去。
他决定不给时玉反应的时间,面对这种强大的怪物,迟疑一秒就是要命!
可那斩仙飞刀飞去后,却只能定在时玉的额间,怎样也无法逼近时玉了。
阴九幽试图唤回斩仙飞刀,但一向只听他召令的斩仙飞刀,竟突然不受他控制了?!
阴九幽瞳孔一缩,这斩仙飞刀在怕时玉!
斩仙飞刀,一旦决定斩邪魔,除恶仙神,除非碎裂,就绝不会停下脚步。
除非,这怪物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神!
所以他这只化神境控制的斩仙飞刀,才会惧怕他。
时玉察觉阴九幽的唤回动作,就又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他本就长得俊秀,这样笑起来,竟如同白纸般的干净,可也更诡异了:
“你是想把这小东西,拿回去?那好吧,那就还给你吧。”
他语气轻快,整个人越发的邪里邪气。
时玉说完,斩仙飞刀就在他的指令下,猛地调转了方向,直奔阴九幽而去。
阴九幽不断喃喃法诀,试图控制住要噬主的斩仙飞刀,但奈何,斩仙飞刀突然一个疾风,红翅震动,噌噌然一声。
‘砰’然一声巨响,红血炸开,阴九幽的身子撞在了圣椅上!
罪恶的银色柳叶刀,直插入阴九幽的心口处,仍旧闪烁着微微的野兽红芒。
阴九幽双目圆睁,不敢置信,自己竟毫无招架之力。
时玉见阴九幽一直没动静,又察觉不到他有气儿了,才算满意了。
他转头看着被他定住的一众修士,他们无一不面露惊恐。
除了...释灯和尚。
释灯和尚杏眸微动,却是面露慈悲。
有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讨人厌的黑衣和尚。
那个陪了他一百年,动不动就脸红,却是对他最好的小和尚。
然后,时玉的冰色琉璃瞳里尽是疑惑,他忍不住痛苦的抱头喃喃:
“以杀止杀,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戒杀疯了。”
“想要逍遥一生,奈何被修真界弱肉强食的规则绊住了脚,所以渺渺郁郁寡欢。”
“合欢,本是个很美丽的姑娘,可惜就被你们要夺走我身上的这个东西,给害了。”
“如果,这些问题,都是因为存在才导致的。那为何不直接抹杀了这些存在。存在消失,则问题消失,杀戮、无休止的争斗,也就都消失了。”
“对,杀了他们。那我身上的悲剧...也就都会消失了。”
霜尘般的脸,胜过雪天寒云,时玉这么想着,就无邪又诡异的笑了笑。
那双桃花眼,本该是春水般的温柔多情。奈何此刻,只得一个桃花瓣的形状,里面装了一颗千年不化的杀人瞳。
瞳水如晶色的流萤,他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存在了。
然后,他走向了一堆蜷缩在角落,互相紧紧依靠在一起的修士面前。
他们很想逃,所有修士都想逃,可时玉的红雪杀意遍布在了每个角落,随时可致命,而他们却动不了,也逃不了。
角落里的修士,就只能眼神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怪物。连瑟瑟发抖的动作,也无法做出来。
饶是他们再如何可怜,时玉也没有怜悯他们的情绪。
时玉缓缓的朝前伸出了手,又是那双杀人无数的白玉手掌。
只要一落下,眼里这些惊恐的小动物,就会在顷刻间,化成一滩血肉泥。
真是想想,就觉得开心呢。
可那白玉手却在要落下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什么玩意儿,钻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么热,那么烫,那么暖,那么让人想哭。
火炎忍着痛,劝道:
“时玉,够了。你做得很棒。没有人再杀人了,战斗已经停止了。你休息吧。我,我一直在这里的。你乖一点,好不好。”
火炎抬起手,艰难的用力把时玉的手按了下来,一直按到自己的背上。
与之同时的,时玉身上散发的杀意,也全都刮在了他的身上,如被刀片活剐着全身,又如被刀丝绞杀着血肉。
而时玉每杀一次人,就会经历一次这样活剐和绞杀的巨痛。
时玉突然怔然在原地,顿住了身子。
那白玉手也就没有再试图落下,只无力的搭在火炎的背上,仿佛流浪了千年的孤船,终于有一天,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良久...
时玉突然气若游丝地说了句:
“蠢龙,我真的好疼。可不可以,让我死,让我解脱。”
火炎在时玉怀里猛摇头。
此刻他是跪在地上,拦着他的,眼睛通红,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猛喊:
“要变强,要除了这杀神印!一定要变强,快点变强!”
修真界,时玉还能独自应付,可以后,若是天界怎么办,甚至是整个三界该怎么办?!
他好恨,为什么自己才五百岁,为什么时玉遇到的不是三百年后的自己?
为什么不是三千多年前的时玉,遇到了现在的自己!
“时玉,不死,我陪你一起活着。”火炎的声音沙哑,仿佛被冷冽的风,狠狠刮过了一般。
他心里好疼,时玉本该只是个凡人啊,也应该只是个凡人啊,可那杀神印却为什么会缠上他!
时玉张了张嘴,薄唇微启,仿佛不敢确信:
“活...活着?你陪我一起活着?”
他三千多年来,所遇到的人,不是为了让他死,就是在使劲的夺取他身上的东西。而真正对他好的人,都因为他死了...
火炎在时玉的怀里猛点头。他抓紧了时玉孤扬的腰,感受着这家伙极端的冰冷,恨不能把这家伙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嗯!我陪你,一起活着。”
滚烫的岩浆猛然翻滚着,尘封的冰雪中,似乎才来了点暖意。
时玉的眼睛颤了颤,渐渐润起了初晨的湿气:
“你陪我...一起活着?”
他不敢相信,火炎就再次用力的重复,牙齿咬得很紧:
“嗯。我陪你一起活着。”
时玉这才笑了笑,只这次是安静的笑容,就像开盛了的昙花,绚白如雪,却很安静,不染世尘,只因它已略过无尽的沧桑:
“好。”
然后,殿内悲凉又罪恶的红雪就消失了。
时玉终于,安静了下来。
因为又有人愿意陪着他了,他其实,不过是想有人陪...
角落里的众修见状,便慌忙的逃窜开了,反正能离时玉有多远就逃多远。
时玉将火炎的手,从自己身上用力扯开,然后靠着一面墙坐下了。
身后墙上的黑色彼岸花,就停止了爬动。
那彼岸花本是活物,却也因他的靠近,而选择了死寂。
火炎的身子晃了晃,时玉就把火炎拉在了自己旁边,陪他一起坐着。
他其实,每次大开杀戒后,一安静下来,就会觉得茫然。
仿佛他天生活着,就是为了杀戮一样,一旦杀戮没有了,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身上的异状消失,他又是平日里那个,看起来冷清、凶狠、脾气暴躁得不敢让人接近的人。
那双桃花眼,如深潭般,漆黑又没有光亮,不仔细看去,还以为他的眼睛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