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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旷古奇学

宫仇登上一座突兀的峰头,窃喜正是参修宝箓的好所在,突地,一团灰影,把他的目光定住了。

五丈之外,一块形如卧虎的怪石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灰色人影。

从装束上看,似是一个道士。

宫仇心中微感懊丧,心想,此地既已先有人在,另觅地头吧。

心念之中,正待驰离……

突地——

那灰袍道士发出一阵激荡长空的长笑。

笑声中,隐含无比的杀机。

宫仇惑然停住将起的身形,目光紧盯向那道士的背影。

那道士一敛笑声,冷森森地道:“来的敢是宫仇?”

宫仇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对方连头都不回,就能一口道出他的来历,而他对对方却一无所知,当下狐疑万分地道:“阁下何方高人?”

道士答非所问地道:“宫仇,你我相遇,算是有缘,非但是你觉得意外,本道爷也感到十分意外!”

宫仇剑眉一蹙,冷然道:“阁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太巧而已,本道爷正要找你,而你……”

“找在下?”

“不错!”

“有何见教?”

“向你借件东西!”

“什么东西?”

“脑袋!”

宫仇顿时气往上冲,怒声道:“你到底是谁?”

那道士起身离石,转过身来,赫然是一个瘦瘦嶙峋的中年道士。

宫仇大是骇然,自己与对方素未谋面,而对方却认得自己,开口就要借脑袋,这是从何说起,一窒之后,再次道:“阁下到底是谁?”

倏地——

身后传来一声冰寒彻骨的冷笑,道:“小子,你不同意他?”

宫仇闻声大震,回顾一下,不由寒气直冒,发话的赫然是“九心狐阎芸香”。

冤家路窄,想不到狭路逢仇,由于“九心抓”的现身,他忽然颖悟到那道士是谁,冷冷一哼道:“千面狐柴生山!”

“嘿嘿,小子,你还有见识!”

那道士,果然是“千面狐柴生山”所幻化。

宫仇自知决非双狐之敌,但他却不屑于逃避,当然,要逃避也未必能如愿,当下把心一横,道:“你俩意欲何为?”

“九心狐”栗声道:“把你小子生撕活裂,为三妹报仇!”

宫仇暗忖,如果不幸死在仇人手下,的确死不瞑目,可是事逼此处,除了抵死相拼,别无他路可走。

心念之中,目光一扫现场,尽是错杂的怪石,这地形以之拼战双狐,对自己倒是有利,当下“刷!”地亮出长剑,背靠一方巨石。

“千百狐柴生山”狂妄的一阵大笑道:“小子,你妄想抵抗,那是自不量力,还是束手听候处置的好!”

宫仇俊面一片铁青,目中仇焰熊熊,冷哼了一声道:“大言不惭!”

“九心孤”转头向“千面狐”道:“大哥,速战速决,别惹了那怪物来!”

“千面狐”道了声:“好!”

欺身上步,右手曲指如钩,斜斜向宫仇抓去,这一抓着去极是缓慢,而且乎乎无奇,其实中藏无数变化,令人防不胜防。

宫仇一看来势,就知这一抓的厉害,一招“流星射斗”挥扫出去。这一招“流星射斗”,寓守于攻,凌厉绝伦,是“丑剑客”剑笈中除“梅花剑法”之外,最具威力的一招。

“千面狐”被迫中途变势,改抓为拍。

“波!”的一声,宫仇持剑的手腕一震。

电光石火之间,“千面狐”的手爪又告抓出,快得令人咋舌。

宫仇右手剑已不及变势,左掌疾翻,施出了前半招“投石破井”,这一招“投石破井”前半招是守,密无间隙,后半招是攻,穿胸洞腹。

“砰!”的一声,掌爪相接,双方俱是一震。

宫仇右手剑反削而回。

“千面狐”收爪暴退……

一道排山劲气卷处,宫仇被震得撞向丈外的另一块巨石。

出掌的是“九心狐阎芸香”。

“千面狐”三次出手,竟未能收拾下宫仇,心里老大不是意思,就当宫仇身形未稳之际,冷喝一声:“小子接招!”

随着喝声,一股狂风匝地卷了过去。

宫仇震剑相迎,剑气竟然挡不住掌风,当堂退了八尺,手腕肢麻难当。

“千面狐”一声阴笑,欺身直进,招出如风。

宫仇奋剑接斗,怎奈对方功力太强,剑势无法展开,被迫得节节后退,在怪石夹峙中东绕西晃,片刻工夫,转出了十丈之遥。

“千面狐”始终不下杀手,好整似暇的招招相连,使官仇没有丝毫喘息的余地,存心要让宫仇力竭倒地。

宫仇五内皆裂,双目尽赤,怎奈技不如人,无力扳转劣势。

这种打法,可说极尽残忍侮弄之能事。

“九心狐”似乎十分欣赏“千面狐”的杰作,步步相随,语意森森道:“大哥,待这小子血涌力尽之际,赏他两指,让他尝尝‘八脉齐放’的滋味?”

“千面狐”边打边道:“好主意!”

宫仇虽不知“八脉齐放”是什么回事,但可以料想得到必是一种极歹毒的手法,怒、恨、羞、急,使他几近疯狂。

几次,他想施出“丑剑客”的“梅花剑法”,但当他念及自己曾默议“丑剑客”为师,答应他“丑剑客”不死,如果一旦拆穿谜底,将无面目见他于地下,同时,“梅花剑法”虽凌厉,可挡不住双狐联手,最终还是难免不幸,所以他勉强抑制了这念头。

“投石破井”一招,他更不能施展,否则将使仇人大快……

心念之中,又追逐出了五丈之多,逐渐接近峰沿边沿。

“千面狐”攻招更紧更密,就是不下杀手,有心逼使他力竭倒地。

气竭,力枯,逆血阵阵翻腾,掌中剑已不成章法,眼前金星乱迸。

死亡的阴影,已袭上他的心头。

“不能,我不能任仇人宰割,纵不能活,却不能这样死!”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大叫,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作最后的挣扎,衰竭的剑势,突地芒尾暴涨,连攻了三招十八剑。

“千面狐”意外地被迫得后退一丈。

而宫仇,也就在攻出了三招十八剑之后,元神耗尽,“哇!”地张口射出一股血剑,人也摇摇欲倒。

不能倒下去!他在心里狂喊着。

“千面狐”狞笑了一声,缓缓进迫。

“九心狐”得意地一笑道:“小子,你死之后,还得碎尸,以慰视三妹在天之灵!”

宫仇意识已陷模糊,只是倔强的意志与无边的恨毒,支持他不倒。

随着“千面狐”的进迫,宫仇步步后退。

转眼间已到了峰沿,即使“千面狐”不下手,以宫仇目前的情况,跌落下去,势必粉身碎骨不可。

就在此际——

“九心狐”突地沉声道:“大哥,算了吧!”

“千面狐”一翻眼道:“什么,算了?”

“小妹我欠他一笔人情,今天放过他,算是互不相欠!”

这人情当然是指宫仇向“青袍蒙面人”请求放过“九心狐”而言,其实,宫仇是别具用心,不愿自己要杀的仇人,死在别人之手。

“千面狐”顿了一顿,道:“也罢,下次碰上再说!”

宫仇以剑拄地,冷傲至极地道:“阎芸香,在下不领你这份情,今日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俩!”

“九心狐”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倒是憨不畏死,本人言出不改,错过今天,要杀你易如反掌,随时都可以办到,你等着瞧吧!”

说完,向“千面狐”招呼了一声,双双下峰而去。

宫仇眼望双狐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蹒跚的移身到一根石笋的阴影下,盘膝而生,服药疗伤。

一个时辰之后,气血归经,功力重行恢复。

此地既有“双狐”的踪迹,看来是不能久留之所,于是,驰下峰头,向更幽深荒寂的山中奔去。

经过半天奔驰寻觅,他终于找到一个十分隐僻的山洞,洞中倒是干燥,他略略清理一番,坐了下来。

心头,忍不住泛起一阵难言的激动。

他展开了那幅载有下半部“一元宝箓”的靴里布,聚精会神地看了一遍。

这一看,使他惊喜欲狂,这不但是真的,而且奇奥绝伦。

他不愿再去想“青袍蒙面人”慨然把这宝笈让给他的原因。

他完全沉浸在惊喜之中,憧憬着练成盖世身手,快意恩仇。

经过一阵激动,心情慢慢地又平静下来,从头再看,一遍又一遍,他被那玄奇莫测的武功沉迷住了。

夜,在不知不觉中来临,洞中渐呈昏暗,终至漆黑一团。

他卷起了布片,想……深深地想……

他领悟了一个道理,这下半部“一元宝箓”,全是实用的剑掌身手指法诀窍,而上半部却是增元练气之门,这些诀窍,上下相通,顺理成章,如果不修习上半部,下半部等于无用,因为下半部是根据上半部运气使劲的法则而生,彼此相生,互相为用。

于此,他才明白何以自己修习了上半部之后,内元已相当深厚,但却发挥不出威力,而照宝笈中运功使气之法,用之于其他的招式,却格格不相入。

他已把全部的口诀,熟记于心,此刻,他只静坐揣摩,而不必再参看口诀。

全部口诀,包含了一剑招,二指法,三掌功,和一式身法。

虽然把式不多,但却无一不是奇绝武林之学。

尤其那一招剑法,是全部武功中的翘楚,称为“一剑降魔”,威力之强,简直难以想像。

日以继夜,他完全沉醉在那些奇招绝式之中。

渴了,以山泉为饮。

饿了,采野果为食。

奇的是他并不感到困倦。

上半部所载的增元练气之法,因为下半部而发挥了全部功能。

也因为他曾以两年的时间,修习了上半部,所以练下半部时,事半功倍,一切都好象是顺理成章。

以往,这两半部宝笈,曾分别数次易主,但没有听说谁练成功,原因是从未有人同时获得上下两部之故。

他父亲南宫靖与二叔何一凡,号称“无敌双剑”!

临死赠笈的半个师父“丑剑客”三十多年前,有第一剑手之誉。

他母亲生前一直期望他习剑,成为杰出剑手!

现在,这些尊长都已长眠地下。

因之,他对宝笈所载的这仅有的一招旷世剑法“一剑降魔”,特别用心钻研,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参悟最玄奥也最艰深的武学。

七日七夜!

在他的感觉里,似乎只是一个时辰,或许更短,因为从开始参修以迄完成,他的意念一直没有离开过宝笈。

上半部宝笈,他只参修了八成,最后的两成,将能使他进入武人至高境界,成为金刚不坏之身,但,需要五年的时间,当然他不能再等五年,才着手索仇,武林风云瞬息千变,谁知五年之后是什么境况?

第八天早晨,一个俊逸飘洒的少年佩剑书生,如行云流水般地飘向山外。

他,就是绝艺已成的宫仇。

从他仅比旁人澄澈的目光来看,谁也不知道他怀有冠盖当今武林的绝技,神仪内蕴,是武学登堂入室后的必然现象。

象上半部宝箓一样,他在修习完成之后,把它毁去,是以全部“一元宝箓”实际上已不存在,如果说有,那就是深藏在他的脑海中。

他目前心如止水,意似古井,经常呈现在眉目之间的恨戾之气,也消失了,因为他已练成了绝世神功,气定神闲,六合归一。

正行之间,忽见不远处的一座谷口,人影幢幢。

宫仇大感奇怪,这深山组谷之中,何来这多武林人。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展开新习成的身法,如一抹淡淡的轻烟,向那谷口晃去,顾盼之间,已被他敏近到距谷口人群不及十丈之处,目光扫处,不由怦然心震。

聚集在谷口的,僧道俗俱全,总数不下五十之多,其中,也有“金剑盟”的弟子。

这些人何所自来?

有什么图谋?

他忽然想起盟主诸葛瑛对自己说过,各大剑派已与“金剑盟”联手,共同对付“丑剑客”,莫非就是眼前这一批人?

但,此刻他们又在联手对付谁呢?

心念末已,只听一个声音道:“道长,我们进谷?”

另一个声音道:“谢施主,贫道之意,以谨慎为上,好歹等‘金剑盟’三位护法来到!”

那被称做谢施主的声音又道:“凭我们这多剑手,难道对付不了一个受伤的人?”

“施主听说过两年前“张仙祠’的故事否?”

宫仇心中一震,两年前“张仙祠”的故事,当然是指抢夺上半部“一元宝箓”,联手对付“黑白双尸”的事而言,难道这谷中……

就在此刻——

人群略有移动,露出了当中一个空隙。

宫仇的目光从空隙扫向谷内,视力所及,不由大是激动。

距谷口约莫五丈的谷道中央,七个狰狞恐怖的白骨骷髅头,按北斗星序排列。

七星骷髅,是“黑白双尸”的标志。

不问可知,谷中必是“黑白双尸”的独生女儿陈小芬无疑、“双尸”毒发死于“张仙祠”,是他亲手埋葬之后焚祠,死了当然不会复活。

不过,“双尸”之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武林中还是一个谜,因为没有第二个人看到“双尸”的尸体。

陈小芬在获悉父母死亡的原因之后,径向“黑心国手”索仇,怎会被这些高手追踪,而且听说话声她似乎已受了伤,这就难以想象了。

他身受“白尸”输功赠笈之恩,这件事可不能不管。

由这些各门派的高手顾忌的情况来看,“双尸”在武林中的名头确实不小。

他已明白了事情的梗概,不想再耽下去,抽身掠走,绕了一个半弧,打算从别的地方入谷,究明真相……

正当他登上一座小峰之际,突然瞥见数里之外两条黑影,风驰电逐而来,心中不由一动,方才听谷口人言,在等待“金剑盟”三护法,可能来的正是奉“太上”之命,参与各剑派搜杀“丑剑客”行动的三个弟子之中的二人。

来人身法极快,眨眼功夫,已驰近了里许,这时可以看出是两个黑衣蒙面人,一大一小,从体形上,判断来者可能是首座护法孙平章,与末座护法谭文龙。

在“赵氏废园”之中,谭文龙奉令试宫仇的武功来路,宫仇竟不堪其一击,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宫仇心中大是振奋,他可以一试“一元宝箓”所载的一剑、二指、三掌的威力,究竟大到什么程度,同时,希望有机会向各剑派说明绝谷之中“玉虚真人”和分属各派的数十剑手致死的经过。

心念之中,弹身迎着来人奔去。

一大一小两个蒙面人,突然中途收势停止下来。

宫仇恰在这时迎上了两人,见状忙借树身陷住了身形。

两人似在等待什么,频频掉头回顾。

那身材瘦小的蒙面人忽地开口道:“爹爹,我们此行能稳操胜算吗?”

宫仇一听,不由怦然心惊,那话声不但耳熟,而且还悬个女的,从称呼上判断,两人是一双父女,这证明自己推断完全错了,幸亏没有现身,否则将非常尴尬。

那声量高大的道:“当然,你最好少说话,别露出破绽!”

身材瘦小的默然了片刻,象是蹩不住以地叉开了口:“怎么还不来?”

“快了!”

“一准能除去‘白尸’吗?”

“嗯!以大护法的身手,再加上为父的从旁协助……”

“‘白尸’似乎不畏毒?”

“笑话!”

“那以前‘张仙祠’之役,为什么毒她不死呢?”

“今天她再逃不脱了!”

宫仇大是骇然,这一对蒙面人赫然是“黑心国手”和他的女儿黄淑惠。

为什么他父女两人要纷成“金剑盟”护法的形像呢?听话因似在等待首座护法孙平章,然后武功与毒双管齐下,对付“白尸”。

宫仇杀念陡起……

突地,黄淑惠含情脉脉的神情。浮上了心头,他已想到受“白尸”之恩,应该成全她女儿陈小芬为父母复仇之志。

于是,他悄没声地缩身退走,展开惊世骇俗的身法,向谷道的侧面飘飞而去,工夫不大,他来到谷壁之顶。

由上下望,壁平如削,深可数十丈。谷地中央,坐着一个白色人影。

他相了相地势,然后提气轻身,不借外物,凌空旋飞而落,这种身手,可谓倾古凌今,武林中难闻难见。

身形甫及谷地,那白色人影业已惊觉,陡地站起身来,冰寒刺耳地道:“什么人?”

“陈姑娘……”

“啊!宫少侠,是你?”

陈小芬散去“先天大化易色”之术,回复本来面目。

宫仇一看对方,不由皱了皱眉,只见她玉容惨淡,白里泛青,娇躯摇摇不稳,眸光涣散,竟是中毒极深的样子。

陈小芬诧然道:“宫少侠,你怎会来到这里?”

宫仇微微一笑道:“谷口有数十高手环伺,在下看到‘七星骷髅’标记,判断定是姑娘被困谷中,所以入谷一探,同时也听说……”

“听说什么?”

“姑娘身中剧毒!”

“不错,我闯‘生死庄’,向‘黑心国手’报仇,他中了我一掌,而我却中了奇毒,真气登时散了一半,是以跑到这里,想运功迫毒……”

说到这里,眼中倏射恨极之色,咬牙道:“那老狗毒药确实厉害,我……恐怕不行了!”

娇躯晃了几晃,栽了下去。

宫仇大急,唤道:“陈姑娘,陈姑娘……”

毫无反应,她已毒发昏迷了。

宫仇心念疾转,谷口群雄,虎视眈眈,“黑心国手”父女与首座护法孙平章以三护法的面目出现,目的当然是对陈小芬志在必得,如果动起手来,难免多有杀伤,各剑派的高手是无辜的,同时万一不巧,被对方伤了陈小芬,岂非憾事。

再则陈小芬业已毒发昏迷,非立即救治不可。

正自忖想之际,耳畔突传破风之声,远远三条黑影,朝谷底奔来。

宫仇当机立断,不顾男女之嫌,一把挟起陈小芬,展开绝世身法,向岩顶纵去,借脚尖点壁之力,回旋而升。

十个盘旋,已登上了数十丈高的谷壁之巅。

三黑衣人行动并不太快,三人作三路,并排欺近,显然是在搜索“白尸”存身之所,以三人谨慎的行动而言,确是不敢小觑“白尸”。

令人不解的是那些汇集谷口的数十高手,没有半个跟着进来。

宫仇选择了一个避风而隐秘的处所,放下陈小芬,取出身边的“辟毒丹”,托开陈小芬樱口,塞了进去。

陈小芬被“黑心国手”毒伤,而宫仇却拿得自“黑心国手”的“辟毒丹”施救,这倒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谷中,三人展开搜索,连一草一木都不放过。

药力生效厂陈小芬面色逐渐好转。

就在此刻——

谷口方向,传来阵阵喝斥之声,间杂着断续的惨嚎。

宫仇大是骇然,是谁在与谁交手?

陈小芬秀眸半睁,虚弱地道:“这是什么地方?”

“谷顶!”

“宫少侠,小妹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陈姑娘言重了,在下曾受令堂妹思,这算得了什么!”

“那些人呢?”

“有三人在谷内搜寻你,其余的守在谷口,不过……”

“怎样?”

“谷口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你听那杀伐之声……”

陈小芬侧耳听了一会,道:“好象是?”

宫仇这才觉悟到自己的功力已较原来不知高了多少,自听得极为清晰的声音,陈小芬竟然要仔细听才听得出来。

“陈姑娘现在感觉怎样?”

“有点晕眩!”

“还需要运功迫出杀毒!在下……”

“怎么样?”

“想到谷口探查一下!”

“你会再回头吗?”

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盯在宫仇面上,象是有一种无声的迫切期待。

宫仇被那种异样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阵荡漾,忙道:“也许……在下就此别过了!”

陈小芬坐直了娇躯,以幽似怨地一扫宫仇,期期艾艾地道:“宫少侠……我……我……我”

“怎么样?”

陈小芬粉腮微红,良久,才鼓起勇气道:“我有句话要向你说明!”

宫仇微感一愕,道:“请讲!”

陈小芬娇羞不胜地低垂目光,道:“宫少侠援手之德,小妹我毕生不忘!”

“姑娘忒谦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在下欠令先堂的殊恩,无由报答。”

“是少侠抱我脱离险地……”

“不错!”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

宫仇心头一震,道:“姑娘,事有从权,礼有达变,我辈武林儿女,只要心地光明,似乎不必注重那些小节,不过,在下仍向姑娘表示歉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姑娘的意思是……”

陈小芬眼皮一抬,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宫仇,幽幽伯道:“宫少侠,也许你不齿先父母的为人……”

“不,在下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小妹别无所求,只希望今后无论天涯海角,能记住小妹我这个人!”

“陈姑娘……”

陈小芬眼圈一红,止住宫仇的话声,道:“小妹此生,誓孑身终老!”

宫仇内心一阵怦怦乱跳,俊面一阵热辣辣的,道:“陈姑娘,你……你这种做法……”

陈小芬苦涩地一笑道:“宫少侠,我不奢望你的爱,不过,我……我……”

话声一顿之后又道:“只待亲仇了断,便当跳出这十丈红尘,少侠请便吧!”

含幽带怨,欢语还休,人非木石,谁能遣比。

宫仇本来平静的心湖,被激起了一阵涟漪,但,他能说什么呢?在他的意念中,从未有过这种想法,而且,母亲的遗言,“青袍蒙面人”的警告,使他心如止水。

也抑住了内心的激动,被然道:“陈姑娘,请原谅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辜负了你一片盛情,再见了!”

说着举步使待离开,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急从怀中取出墨绿小瓶,倒了三粒药丸,送了过去,道:“陈姑娘,这是‘辟毒丹’,能克百毒,只要一粒在口,百毒不侵,你下次一向‘黑心国手’索仇之时,也许有用!”

陈小芬粉靥之上,立时呈现一片激越之情,伸手接了丹丸,不自禁地握住了宫仇的手,眸中散发着使人一见难忘的光辉,略不稍瞬地痴望着宫仇,樱唇一再噏动,但却发不出半丝声音。

满腹缠绵意,尽在一握中,的确是无声胜有声了。

宫仇不由傻了,柔荑握处,似有一股异样的暖流,窜向全身,只觉心旌摇摇,绮念横生,俊面登时绯红起来。

尤其,那樱桃初破般的香唇,热情似火的眼眸,使他几乎不克自制。

陈小芬突地泪水盈睫,向前挪了半步,把螓首伏向宫仇的胸膛,梦吃般地道:“仇哥,我爱你!”

处女身上特有的幽香,熏人欲醉,使他透不过气来,朦胧的语调,直扣心弦,他忍不住用手去抚摸那如云秀发。

倏地——

两个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孩子,佩有同样玉锁的人,是男的结为兄弟,是女的结为夫妻……”

“小子,我把她交给你了,如果你和另外任何女子交往,老夫随时取你性命……”

他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轻轻推开她的头,道:“陈姑娘,珍重!”

陈小芬先是一愕,继而粉腮一变,道:“仇哥,你吝啬叫我一声芬妹吗?是的,我曾说过,我不奢望你的爱,只要爱你,这就够了,何必一定要取相对的代价呢!”

宫仇苦着脸道:“陈姑娘,我很对不起你,希望你能谅解……”

陈小芬立即打断他的话道:“不,谈不上谅解两字!”

惨嚎之声,不断传来,而在谷内搜索的三个黑衣蒙面人,似乎好整似暇,对谷口方面的变故,置若罔闻,这其中定有蹊跷。

宫仇早已按捺不住,匆匆向陈小芬道:“陈姑娘,你余毒未尽,最好能及时运功把它迫出体外,我走了,再见!”

说完,不待对方回答,一抱拳,弹身飞掠而去。

他似乎在逃避某一种事实。

陈小芬望着他一瞬而逝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泪水顺腮而下。

她深深明白爱的真谛,爱是牺牲,而不是占有,同时,男女爱悦,必须两厢情愿,丝毫也不能勉强,她不顾少女的矜持,向他示爱,却不要求相等的代价,芳心是非常苦涩的,但,她能勉强他也爱她吗?

宫仇如释重负,又象欠了一笔债,在矛盾的心情下,奔向谷口。

搏杀之声,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更加清晰,但欲断还续,似乎已近尾声。

宫仇身形一紧,如电闪般划去,到了谷口上方,居高临下,现场情况,尽人眼底,只见寥寥数人,围着一个青衣人,猛攻很扑,地上,横七竖八俱是尸体。

暗道一声,奇怪!什么人胆敢向“金剑盟”与各剑派的高手寻衅,而且从死伤的情况来着,那青衣人似乎存心要杀尽这些高手。

剑芒打闪,又一个人栽了下去,发出一声栗人的惨哼。

就在此刻——

场中一个凄厉的声音道:“丑剑客,你终有恶贯满盈的一天!”

“丑剑客”三个字,使宫仇猛吃一惊,难道场中那青衣剑客是冒名行凶,但他的目的何在呢?杀各剑派的高手……

心念及此,倏有所悟……

他迅快地戴上面具,飞纵而起,向现场旋飞泻落。

“呀!”惊叫声中,人影霍地分开。

又是一个“丑剑客”。

宫仇目光扫处,只见尸体狼藉,血流成渠,五十余高手,只剩下寥寥十人,而十人中,“金剑盟”的人占了八个,就是说各剑派的高手,只有两个活口。

目光移向那青衣人。

他几乎失口惊呼,衣饰,身材,脸容,和自己完全一样。

青衣人乍见宫仇现身,连退了几个大步,冷喝一声道:“你是谁?”

宫仇片言不发,挥手之间,眼前现出五朵斗大的梅花,梅花的影像尚未在众人眼前消夫,长剑业已回鞘,象是根本不曾动过一般。

“丑剑客!”

有人栗呼出声。

但,场中两个一模一样的“丑剑客”,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场中十人,全怔住了。

宫仇目中寒光一露而隐,冷漠至极地道:“你是谁,何以要冒老夫之名?!”

青衣人再退了一个大步,阴恻恻地道:“巧极了,老夫正要找你这冒名的无耻败类!”

宫仇怒极反而哈哈一笑道:“这些剑手全是阁下的杰作?”

“不错!”

“什么原因而使阁下施这杀手?”

“是这些不自量力的要搜杀老夫!”

宫仇几乎气破肚皮,对方竟然大言不惭地咬定自己是“丑剑客”,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青衣人接着又道:“朋友,念你无知,老夫不为己甚,把那面具撕下来。”

宫仇嘿地一声冷笑道:“阁下,撕开面具的该是你!”

“你找死?”

“这话是你阁下替老夫说的!”

青衣人暴喝一声道:“亮剑!”

宫仇冷若冰霜地道:“老夫亮剑你就没命了!”

青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无耻狂徒,老夫超渡你!”

两个“丑剑客”,使得在场的几个残存高手,目瞪口呆,骇异莫名,只有青衣人心中明白,宫仇只明白一半。

由于方才宫仇露的那手“梅花剑”起首式“梅开五福”,使得那青衣人心存凛惧,是以口虽强项,却未立刻出手。

宫仇兀立如出,落寞之中,含有一份无形的威凌。

双方都戴着面具,是以无从看出彼此的表情。

青衣人冒充“丑剑客”,不问其目的是什么,单只看各剑派伏尸的高手,就足以证明他的剑术造诣已达到了惊人境地。

宫仇缓缓地向前移了三步,冰寒冷漠地道:‘阁下这等行为,不管是什么动机,已经该死而有余了!”

一字一句,徐徐吐出,令人不寒而栗。

青衣人仰首向天,哈哈一阵狂笑道:“凭你?”

宫仇冷哼一声,又向前跨了两步,双方距离已缩短到不及一丈,栗声道:“出手!”

场中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

青衣人突地撮口发出一阵尖锐高亢的啸声。

宫仇不由心中一动,对方发这啸声,必非无困,极可能是召援,或是……

心念未已,远远传来一个啸声相和。

宫仇脚步再向前移,冷厉地道:“出手,否则你没有机会!”

这句狂傲得世间少有的话,使青衣人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如果对方没有超人之能,单只现场的数十具尸体,难道还不够说明一切?

宫仇目中陡然射出两缕青光,沉声道:“老夫数到三就要出手,阁下别自误!”

一!

青衣人身形一动,场边的几个残存高手,竟然紧张得额上冒汗。

二!

青衣人手中剑徐徐上扬,双目精芒如电,显见其内功精湛无比。

三!

青衣人冷哼一声,抖腕之间剑尖颤成无数芒尾,挟以刺耳的嗡嗡之声,罩身袭向了宫仇,象是数十柄利剑,同时攻出一般,凌厉迅捷,武林罕见。

一声栗人的惨嚎起处,寒芒顿敛。

宫仇长剑斜斜下垂,没有人看出他如何拔剑?如何出手?

青衣人长剑仍保持刺击之状,不言不动……

“砰!”

青衣人突地栽了下去,一颗头颅滚出丈外,鲜血从颈腔里狂喷而出。

场边的几名高手,一个个面如土色,惊魂出窍。

这种身手,已近乎玄奇,的确是闻所未闻。

宫仇徐徐上步,用剑尖朝青衣人头面一挑,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揭了开来,细一审视,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道:“是他,‘金剑盟’末座护法谭文龙!”

“呀!”

场边两个剑手,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八个“金剑盟”属下剑手,魂飞魄散,觳觫不已。

“金剑盟”何以要命末座护法谭文龙,假扮“丑剑客”,屠杀同路的各派到手?

“黑心国手”父女何以扮成护法身份,蒙混各派剑手?

“金剑盟”联合各派剑手,共同对付“丑剑客”,却又命谭文龙冒充“丑剑客”惨杀各派剑,用意何在?

他联想到绝谷之中,“玉虚真人”等四十余剑道高手的离奇死亡。

也想到诸葛瑛无意中透露的话风,她断言“丑剑客”已死……

他把前后发生的事,归纳起来,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是阴谋,残酷而卑鄙的阴谋。

“金剑盟”不择手段,毁灭武林中各剑派的精英,以遂其“本盟之外无剑士”的疯狂野心。

他望着谭文龙的无头尸身,哈哈狂笑起来。

“赵氏废园”之中,谭文龙奉“太上”之命试他的身手,他不堪一击,短短十日之间,对方死在他一个照面之下。

奇迹!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的变幻,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他想到了从现在起,将可逐步地快意恩仇,让仇人一个个躺在剑下……

笑声更加高吭了,如疯如狂,似要撕裂声空。

场边十个高手,在笑声中跌坐地面,呈现痛苦万状之色。

蓦地——

一条人影,电泻入场。

宫仇一敛笑声,目光朝来人一扫,赫然是一个黑衣蒙面人,不言可喻,对方必是八大护法之中的一人,方才谭文龙发啸告警,原来就是呼求接应。

黑衣蒙面人目光一扫现场,再转向宫仇,象突逢鬼魅似地连退数步,惊呼一声:“丑剑客!”

宫仇冷冷地道:“不错,八大弟子中,你排第几?”

黑衣蒙面人惊悸地再退了一步,手按剑柄……

破空之声传处,三条人影,自谷内疾掠而出,赫然是那入谷搜杀“白尸”的三人。

现场的情状,使三人齐齐惊“哦!”出声。

宫仇目光扫向后来的三个黑衣蒙面人,向其中身材较小的发话道:“孙大护法,幸会!”

首座护法孙平章全身陡然一震,骇然道:“阁下到底是谁?”

“你看不出来,还是明知故问?”

“武林中已无‘丑剑客’其人!”

“嘿嘿嘿嘿,孙平章,‘丑剑客’永远不死!”

“阁下……”

宫仇阴冷至极地道:“你三人以三护法的名义,入谷搜寻‘白尸’,而实际上却以未座护法谭文龙,冒充老夫形貌,屠杀同行的各派剑手,另一护法为应援,可惜,这些鬼蜮伎俩,不值老夫一顾……

这一番话,使得四个黑衣蒙面人齐齐目露骇悸之色。

两个硕果仅存的各剑派代表,突地抢步上前,其中之一道:“老前辈,若非您揭破奸谋,中原四大剑派,势非土崩瓦解不可,但是……”

“你俩何派门下?”

“晚辈青城!”

“晚辈武当份家弟子!”

“嗯,寄语各派掌门,两年前‘玉虚真人’一行,离奇惨死,是老夫于骨埋葬,至于死因嘛……”

说着,目光射向那高大的黑衣蒙面人,森冷地道:“荣养段主‘黑心国手’当会答复!”

宫仇一口叫破“黑心国手”的身份,使在场几个“金剑盟”特级高手,一个个心浮神摇,寒气直冒。

首座护法孙平意陡地拔剑,向四大剑派仅存的两名高手削去。

拔剑,出手,快得犹如一瞬,两剑手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鼠子敢尔!”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孙平章连退数步,宫仇长剑徐徐归销。

场中,至少有两人是杰出的特流剑手,但党无法看出“丑剑客”以什么招式,一下击退了首座护法孙平章。

宫仇仍若无其事地向“黑心国手”道:“段主阁下,‘王虚真人’等的离奇死亡,是你的杰作吧?”

“黑心国手”行藏已露,索性让下面巾,现出本人面目,老脸阵阵抽搐,栗声道:“阁下意在何为?”

宫仇冷漠地道:“没有什么,你只说出‘玉虚真人’一行是否被你毒死的!”

“你到底是谁?”

“丑剑客!”

“你不是?”

“这就奇了,老夫的身份还用你来猜疑?”

首座护法孙平章与另一护法,突在此时猝然出手,双双抡剑换雷霆万钧之势,一左一右攻向宫仇。

以两人盖代的剑术,联手合击,威势之强,骇人听闻。

“锵!锵!”两声暴响,两护法各退了三个大步。

宫仇长剑斜举胸前,严若天神。

两护法心中的骇异,莫可言宣,在传说中,三十多年前“丑剑客”被认为是第一剑手,但决不会玄奇到这般地步,而且,“丑剑客”分明已死于“玉虚真人”剑下,目前的“丑剑客”,到底是什么来路?何以要和‘金剑盟”作对?就有些难以想象了。

宫仇忽地一晃身,众人只觉眼一花,剑尖已抵在“黑心国手”的胸口。

以“黑心国手”的功力,竟然连念头都来不及转。

“黑心国手”身侧的黑衣蒙面人厉叫一声:“丑剑客,你想怎么样?”

宫仇寒声道:“黄姑娘,老夫不会杀他,杀他的另有其人!”

黑衣人骇极地退了两步,这简直是邪门,“丑剑客”竟能一语道破她的行藏。

宫仇手掌微微一挥,蒙面巾应手而落,露出一张满含惊怖的芙蓉美而一她,正是“黑心国手”的女儿黄淑惠。

他想起黄淑惠对自己曾微露恩情,坚约到她庄上一晤,内心不由下意识地一额。

“黑心国手”全身簌簌而抖,栗声道:“丑剑客,你待把本人怎样?”

“没有什么,说出毒杀‘玉虚真人’一行数十剑士的经过!”

“胡说!”

“嘿嘿,这是‘金剑盟’排除异己的手段之一,而你是帮凶!”

两护法再度振剑出手,似乎根本不顾“黑心国手”的死活。

宫仇被迫回剑应敌。

金铁震耳交鸣声中,两护法又被双双震退,而“黑心国手”却乘机倒退八尺,扬手虚空向宫仇一挥,无声无色。

宫仇忽感一缕异香触鼻,立时惊觉,身形陡地划了两个半孤,就这电光石火之间,已吞服了一位“辟毒丹”,动作奇快,谁也看不出来。

“黑心国手”见对方毫无反应,不由寒气大冒,黄淑惠也是粉腮惨变。

宫仇奇丑的面上,毫无表情,不屑地道:“区区之毒,能奈老夫何?”

“黑心国手”是当世岐黄能手,也是用毒权威,出手无空,想不到“丑剑客”居然不畏剧毒,这使各人心中,又加上了一层恐怖神奇的色彩。

宫仇目中精芒暴射,两股青光,迫视在“黑心国手”面上,凝声道:“黄有道,你说是不说?”

“黑心国手”厉声道:“不说又待如何?”

“那是你承认了?”

“放屁!”

“黄有道,老夫说过不杀你,但未说不废你,你再敢出言不逊,老夫先废了你!”

“黑心国手”连退三步,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老脸一片惨厉。

蓦在此刻——

一个阴森刺耳的声音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随着话声,五丈之外的一株巨树之后,晃悠悠地转出一个身穿宝蓝儒衫,头戴蓝色文生巾,面蒙蓝布的怪人来。

所有的人,全为之一怔。

蓝衣蒙面人停身三丈之外,又道:“两年前‘玉虚真人’在失踪了三十多年之后,重返武当,声言已剑劈了‘丑剑客’,言下大有以天下第一剑手自居之概,各派剑手亟欲证明这事的真伪,于是联袂赴秘谷查证,‘金剑盟’得悉这消息之后,立派黄有道在谷口预置慢性毒药,各派剑手中毒而不自知……”

两护法与“黑心国手”几乎是同时怒喝道:“你是谁?”

蓝衫蒙面客冷寒阴森地一字一顿道:“索血书生!”

这恐怖意味极浓的名号,加上那象是发自地底的声音,的确令人股栗。

“索血书生”,这名号在武林中可说前未之闻。

首座护法孙平章栗声道:“索血书生?”

“不错!”

“本座要你变流血书生!”

喝话声中,身形疾似鬼魅幻影,剑芒闪烁,罩身袭向了“索血书生”。

蓝影晃处,孙平章这一击落空,“索血书生”已换了一个位置,这种身法,的确令人咋舌,单只能避过“金剑盟”首座护法的闪电一击,就足以表明身手已到了惊人地步。

“索血书生”好整以暇地道:“因有‘丑剑客’老前辈在此,本人不拟出手,以示尊崇!”

声落,一晃而逝。

宫仇却大是震惊,这“索血书生”到底是什么来路?何以对“丑剑客”如此尊敬?又怎会对两年前“玉虚真人”等的死因,宛若目见?

难道他就为说明这件惨案而现身?

如果说,这“索血书生”与真正的“丑剑客”有所渊源,有一天,自己这个后继的“丑剑客”,与他对上了面,岂不尴尬煞人?

首座护法孙平章审情度势,一个“丑剑客”已无法对付,再加上一个神奇莫测的“索血书生”,后果难料,心念几转之下,断然作了决定,以目向各人示意。

另一护法向呆立一旁的八个“金剑盟”弟子一挥手,道:“带八护法的遗体回总盟!”

八名剑手,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恐怖的场所,轰应一声,由一人负尸,一人拣起头颅,急奔而去。

首座护法孙平章冷笑向宫仇道:“阁下,后会有期!”

宫仇冷眼一扫四人之后,道:“黑心国手父女可以离开!”

黄淑惠急拉她父亲一把,道:“爹,我们走!”

“黑心国手”目注首座护法,似乎在请示行止。

孙平章一挥手道:“黄殿主可与令千金先离开!”

“黑心国手”很恨地瞪了宫仇一眼,偕同黄淑惠踉跄奔离。

孙平章横移故步,与另一护法并肩而立。

宫仇面向那两个面无人色的“青城”“武当”弟子,一摆手道:“一切经过,你俩皆已目睹,将所见禀告各剑派掌门,去吧!”

两人施了一礼,如飞而去。

宫仇这才向两护法道:“你俩可以回去一人,传语你们‘太上’,‘丑剑客’不日奉访!”

两人均面蒙黑巾,脸上神情无法知晓,但露在外面的眼睛,已泛散着骇极之色。

宫仇语冷如冰又道:“你俩谁离开?”

两护法互望了一眼,手中剑徐徐上扬……

宫仇语含不屑地再次道:“或者你俩全留下?”

两护法各各暴吼一声,仗剑攻出,这一出击,不殊生死之斗,两人均挟以毕生修为尽力而发,劲势之强,令人触目惊心。

宫仇见状,也不由感到一阵骇凛,在他没获练成下半部“一元宝箓”之前,别说两人联手,八大护法中只要随意一人,他都接不下一个照面。

身形一扭,奇诡绝伦的脱出两人剑圈。

两护法如影附形,金刃划空厉啸,向宫仇直窜过去。

宫仇冷哼一声,举剑相迎。

一缕青光,从千层剑浪之中的朵朵乌云,接着是一连串金刃碰撞之声,两护法各退到八尺之外,喘息可闻。

宫仇徐徐转身,面对那不知名的护法,以栗人的声调道:“你!排行第几?”

那护法象是无法抗拒地脱口道:“第四!”

“好,四护法,你留下!”

下字出口,脚步已然跨出……

一步!

两步!

距离缩短成了五尺。

暴喝声中,剑气撕空,首座护法孙平章闪电般从后进击。

宫仇连头都不回,身形似幽灵般地一晃,避过这迅雷奔电的一击,人已到了四护法的身侧伸手可及之处。

四护法厉吼一声,振腕攻出八剑。

宫仇一招“雪梅含苞”,把八剑硬封了回去。

虽然同是一招“雪梅含苞”,但在他修刀习半部“一元宝箓”前后,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这一招纯属守式,可是之后,抖剑再……

一声冷喝去后,是半声惨嚎。

四护法长剑脱手而飞,一股血柱冲天而起,尸身缓缓栽倒。

确是武林罕见的剑手。

首座护法孙平章,猛攻而至。

宫仇缓缓举剑,斜斜迎去。双刻相交,紧粘在一起。

彼此内力透过剑身,涌向对方。

宫仇以八成内力相抗,双方竟然不分轩轾。

片刻之间,孙平章额头汗珠滚滚而落,这证明他出了全力相拼。

由徒而知师,“金剑盟太上”的功力,必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

宫仇骤加两成内力,一振剑……

首座护祛孙平章跌跌撞撞退了七八个大步,蒙面巾呼的飘起,一股血箭,射出一丈之远。

宫仇寒声道:“孙平章,在老夫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快滚吧,寄语你们‘太上’,老夫不日专程拜访!”

孙平章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总盟之内,将为你先捆墓穴而待!”

语毕,踉跄离去。

宫仇长剑归鞘。

“青袍蒙面人”的形影,似乎又浮洋在眼前,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说对方确是“金剑盟太上”,自己是他的敌手吗?能顺利刃仇吗?

他似乎一直在暗中属随着自己,假如有一天,形迹败露……

他为什么概然把下半部“一元宝箓”让给自己呢?难道他愿意别人练成不世身手?如果说因为没有上半部做基础不能修下半部,以他的身手,尽可以穷索上半部,又何患不得手呢?

谜!

难解的谜,恐怖而又神秘的谜!

如果说“青袍蒙面人”不是“太上”,那一切假定都被推翻,那他是谁呢?

想象中,他不可能是另外的人,许多形迹,还明他是“太上”……

心念之中,不禁困惑地摇了摇头,举步离开。

转出山区,官道在望,他摘下了面具,回复他潇洒俊逸的本来面目,不疾不徐顺着官道驰去。

他在暗自盘算:

先我杀母仇人“天狼尊者”?

还是赴大洪山无忧谷寻“武林一老吴不非”?

“三狐”已去其一,另两狐要找起来恐怕相当费事?

或者迳返总盟,设法引出“太上”,一决生死?

“二仙”自上次在“怀玉山庄”一现之后,杳如黄鹤,又是可遇难求……

除“一老”“二仙”“三狐”及“金剑盟”太上之外,还有些什么仇家呢?

……

一路之上,只觉心烦意乱,大有无所适从之感?

目前,最使他头痛的是那幽灵似的“青袍蒙面人”,在他精神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他几经思虑之后,决心先证实“青袍蒙面人”的真正来历。

有三方面可以进行,第一,从盟主诸葛瑛的身上设法。第二,要拜弟冯真说出实话,第三,到“怀玉山庄”访贾亮,不择手段要他说出来。

这三个方案中,第二个是从冯真着手,是上策,但一时之间,要找到冯真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可行的是第三个,迳投“怀玉山庄”,访“长江废人贾亮”,至于第一个山诸葛瑛身上下手,那是不得已的对策,极可能弄巧成拙。

于是——

他取道奔向“怀玉山庄”,沿途特别注意探听冯真的下落。

他自己也考虑到这些方法可能徒劳,“青袍蒙面人”随时都可能现身,但他不得不一试,若由此而逼出“青袍蒙面人”与他当面解决,也不失是上策。

眼前,不尽的江水,滚滚东流,远川凝碧,连接春黑压压的一片莽林,官道在江滩与川林的夹峙中笔直沿伸出去。

日薄西山,官道上已不见行人。

宫仇望着这山先水色,郁积的心胸为之一畅。

蓦地——

道旁树丛之中,似有一物在蠕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宫仇不期然地止住脚步,目光扫处,象是一个人影,当下毫不犹豫地弹身过去,冷声喝问道:“什么人?”

那人影停止了蠕动,但没有回声。

宫仇剑眉一蹙,欺近前去,用手拨开枝叶。

“呀!”

他不由脱口惊呼了一声。

眼前,是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两额如被划了一个十字,皮肉翻转,面目全非,惨厉如鬼,斜倚在树杆上。

宫仇栗声道:“姑娘怎会……”

那女子以纠如蚊蚋的声音道:“宫……近卫长!”

宫仇心头巨震,颇声道:“你是谁?”

“周……娥……”

“近卫四凤!”

“是……”

“近卫四凤周娥”虚弱地应了一声,创口又渗出鲜红的血水,重叠在业已凝固转紫的血瘢上,其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近卫六凤”一向追随盟主诸葛瑛寸步不离,竟然在此被人残伤,的确是令人想象不到的事。

宫仇恻然注视了“四凤”一眼,道:“你伤在何人之手?”

“蓝衣蒙面人!”

“什么,蓝衣蒙面人?”

“是的!”

宫仇骇然了,他想起了那自称“索血书生”的蓝衫蒙面人,难道就是他了他为什么要对“四凤”施这毒手?“金剑盟”一向对于异己的武林人,都以金刃划对方之面,如今这手法应用回“金剑盟”属下的人身上,似乎有以牙还牙的味道。

十二龙凤近卫,个个身手不弱,在武林中同列一流剑手,那这下手的人,功力必然奇高,凭此,极可能是“索血书生”所为。

“四凤”艰难地举手朝林中一指,道:“盟……主她们……”

宫仇更加骇然,大声道:“怎么样?”

“在……林中……”

宫仇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林中一片死寂,没有半丝声响,难道全已遭了毒手不成?但盟主诸葛瑛的身手,自己曾领教过,较之八大护法,并未逊色多少。

心念之中,栗声道:“你暂且在此等候,我去看看!”

猛一弹身,便朝林中飘去。

欺近不及二十丈,赫然又是一个血污狼藉的女子,躺在地上,面庞与“四凤”一样,被划了两个十字。

宫仇心脏一阵紧缩,头皮微微发炸,暗道:残而不死,好辣的手段。当下急刹身形,上前细一辨认,道:“你是三凤李芬?”

那女子无力地睁开眼来,微弱的目光注闪,嘴唇噏动,竟发不出声来。

宫仇咬了咬牙,朝里奔去。

十丈之外,是一块五丈见方的空评,被包裹在浓密的林木之中。

场中——

一篮一黑两个身影互相对峙。

宫仇隐身树后,目光一扫,顿时心跳怦怦,血行加速。

那蓝影正如自己所料,一点不差,就是那“索血书生”。

黑衣文子,赫然是“金剑盟”盟主诸葛瑛,只见她美赛天仙的粉面一片苍白,那令人不敢逼视的美眸,涣散无光,长发纷披,衣裙不整,娇躯摇摇欲倒,显然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口角血渍犹存……

宫仇正待现身入场……

突然——

一个意念,浮上了脑海,“金剑盟”上代盟主,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之一,自己屈身“金剑盟”,是为了便于查探仇踪,难道真的要替仇家效力?

同时,“索血书生”对“丑剑客”极为尊崇,虽然不知对方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但,凭这一点,自己就不该与他为敌。

再就是“索血书生”既能轻易地避过“金剑盟”首座护法孙平章迅雷奔电的一击,证明身手奇高,自己若不施展“一元宝箓”所载武功,势非其故,如若施展,岂非自暴身份?……

心念末已,只听“索血书生”以冰寒刺骨的声调道:“盟主阁下,贵盟标榜‘本盟之外无剑士’,残害武林同道,手段之辣,人神共愤,受害者累百盈千,本书生自誓要代受害者索回所流的血……”

诸葛瑛娇躯见了两晃,嘶声吼道:“你……到底是谁?”

“索血书生!”

“武林中没有听说……”

“从现在起,武林中会有这个名号了!”

“你……意欲何为?

“索血!”

短短的两个字,以那种阴森刺耳的语调说出,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诸葛瑛退了两步,娇躯摇摇欲倒,栗声道:“下手吧!”

“索血书生”哈哈一笑道:“盟主,本书生尊重你的地位,所以与你功力相搏,既然承让,本人虽残但不算酷虐,照例……”

“怎么样?”

“依照贵盟的规矩,以金刃划面!”

诸葛瑛粉腮立时起了一阵抽搐,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索血书生”一扬手,手中已多了一柄八寸长短的利剑。

宫仇全身起了一阵寒栗。

谢葛瑛“哇!”地呛出一口鲜血。

堂堂“金剑盟”之主,此刻竟然无力反抗,任人宰割。

宫仇双季紧握,额上冒出了大精的汗珠,出手?不出手?这两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翻腾,出手,违反了初衷,也非本愿,自己也是向“金剑盟”索血者之一,不出手,诸葛瑛将在眨眼间被毁。

他想到自己当初被“金剑盟”暗算道擒,若非诸葛瑛力排众议,一再破例优容,自己决不会活到现在,大丈夫恩怨分明。

他也想到她对自己那一份含蓄的情爱……

“索血书生”的短剑,缓缓向对方面门递去,他似乎要在下手之前,让对方饱尝那恐怖的滋昧。

“住手!”

“索血书生”闻声回顾,栗声道:“是你?宫仇!”

宫仇这一惊非同小可,“索血书生”竟然能一口道出他的名字。

诸葛瑛乍见宫仇之面,似感到意外的惊怔,激动至极地暗哑地唤了一声:“宫仇!”

“砰!”地一声跌坐地面。

宫仇目注“索血书生”,明知故问道:“阁下何方高人?”

“索血书生!”

“嗯,第一次听到!”

“宫仇,你做了“金剑盟’近卫长?”

“不错!”

“甘愿受妇人女子支使?”

“噫,这似乎与阁下无关?”

“当然,不过本人看作象个人物,不料这般没意气!”

宫仇冷冷一哼,道:“阁下说话已经离了分寸?”

“索血书生”目中精芒暴射,厉声道:“宫仇,本人替你不值!”

宫仇心中大是惑然,不知“索血书生”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番话来?真是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当下冷笑了一声道:“这是在下自己的事!”

“那你错了!”

“错在何处?”

“你成了帮凶!”

"帮凶又如何?”

“你流人的血,别人一样流你的血!”

“在下不在乎!”

“宫仇,本人给你忠告……”

“怎样?”

“离开“金剑盟’!”

“人各有志,阁下这话不嫌太过份了?”

“这是忠告!”

“用不着!”

“有一天你会噬脐莫及的?”

“无劳挂齿!”

“索血书生”发出了一长串冰寒的笑声,道:“言止于此,现在你走开!”

宫仇心中大奇,对方何以不对自己出手,而要自己离开?这是什么原因?自己的是“金剑盟”的一分子呀?

诸葛瑛突在这时站起身来,栗声道:“宫仇,你……走!”

宫仇剑眉一挑,道:“我走,为什么?”

“你不是他的对手!”

言语中充满了关爱之情,秀眸中呈现一种异样的光辉,使宫仇大受感动。

昨天,他以“丑剑客”的面目,劈了盟中两大护法,今天,他冒生命之险来救盟主,这种矛盾的行为,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索血书生”再次道:“宫仇,滚,下次碰见我必杀你!”

宫仇怒声道:“何不现在?”

“这一次本人放过你!”

“为什么?”

“给你一个机会!”

“不必!”

“你要为这位盟主卖命?”

“这……在下职责所在!”

“哼,近卫长,嘿嘿,宫仇,你未免太不自量了,你的身手较之贵盟主如何?”

“那不关阁下的事!”

“你岂非找死?”

“不见得!”

“索血书生”厉声道:“宫仇,今天我不想杀你!”

宫仇傲然道:“阁下未必就杀得了我!”

“你想证明?”

“悉听尊便!”

诸葛瑛急声道:“宫……宫……宫仇,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走,别管我,把情形禀告‘太上’,还有‘三凤’‘四凤’业已遭害……”

提到“太上”,宫仇眼前立时浮现出“青袍蒙面人”的形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索血书生”便朝宫仇上盘抓去,这一抓之势,诡辣得世无其匹。

宫仇—愕,正思忖该杏施展“一元宝箓”的武功,如果施出,行迹立即败露,如果不的话……

心念末已,对方手爪已抓实了左边肩头,一股暗劲,似被八形剧力猛推,登时踉跄退出八尺之多。

“索血书生”利刃再扬……

“砰!”的一声巨响,宫仇和身横里撞去,与“索血书生”撞个正着。

双方各退了一步,

宫仇一个斜跨,挡在诸葛瑛的身前。

“索血书生”暴喝一声:“宫仇,你逼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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