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夫子传道

二十年前，李明乾登基，年号，天元。国家经过近百年的宦官干政，外戚掌权，早已羸弱不堪，如今二十年过去，庆国虽国力恢复不少，但史书上只会留下一句“天元年间，庆国休养生息，国力昌盛。”此后，便再无他言。

可能有的皇子本不想当皇帝，但只要他坐上了那座龙椅，只要他看到了百官下跪，看到了那万里江山图，后宫三千佳丽，浩大宏伟的正阳殿，那玉石金街，内心的欲望就将被无限放大，这能让一个匹夫生出争雄天下之心，能让一个懦夫去想那天下皆俯首称臣之日。这，便是帝王。

更何况，李明乾本就是一个极有抱负的人，他本以为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经磨平了自己的性子，但看到张正峰拿出的江山图后，他知道了，欲望可以被隐藏，但永远，不会消失。

“陛下，请恕老臣放肆一回！”张正峰将地图铺平在地上，随后径直拿过桌上的一支笔。

“老臣斗胆，要和陛下谈谈这天下！”他语气中有着激动，有着沉重，以及尘封许久的野心。

张正峰将那晚于李先生所谈复述，期间，李明乾只是眼神火热的听着，时而疑惑，时而恍然大悟。转眼两个时辰，张正峰发下笔，一身汗水的他疲惫的坐在地上，李明乾也一般无二的坐在其身旁。

“丞相真乃有大才也。”

“此计，非我所想，而是府中门客谋划十年之久的一盘大棋。”张正峰没有接下这天大的功劳，而是实话实说道。

“但丞相可知，若是当真如此作，就算庆国当真胜了，版图扩张道塞北之地，可你，仍然会换得一个满街骂名。”

“臣，求的是千秋功名。”张正峰仰头看着天花板，好似能透过屋顶，看到那遥远的未来，青史上记载的独属于他的那一页。

“张丞相，你这腰杆子，背得起并州几十万冤魂吗。”李明乾声音突的冷了下来，直视这眼前一国之相。

“老臣背不起，但老臣更背不起这庆国千万百姓的怨恨。老臣背上背的是千载功绩，是万古流芳。”

张正峰大笑道，此时，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纵马杨便的日子，那般肆意，那般猖狂，李明乾闻此，也是大笑，此夜，君臣两人，共谋天下。

清晨，卯时三刻。

“夫子。”顾雨焕在院外恭敬作揖道。

“进来。”院门缓缓打开。

“以后直接进来便可，还有你这些礼节，以后不需再做”郑夫子站于院子正中，看着一板一眼行礼的年轻人，有些无奈道。

“是。”顾雨焕虽应声，但还是继续行礼。

“雨焕啊，你觉得，你的学问是什么。”夫子引着顾雨焕到里屋，边走边问道。

“修身，正礼，救世。”顾雨焕回答的很认真，这个问题他已经向自己确认了无数次，故而无比坚定。

“想的不错，你既有救世之心，又何故将其放在最后。”郑夫子笑着坐下道。

“修身，乃救世之本。”顾雨焕平静道，这些答案，皆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得出来的，每一次回答都是对自己学问的又一次巩固与考究。

“说的不错。”郑夫子微笑点头。

“那，你当如何救世？”

“这...”顾雨焕皱眉半晌，随后道：“以身为准，普及教化，以德为基，缓施仁法，徐徐图之。”

“嗯，比那些动不动就要大刀阔斧改革的人想的更全面，比那些受不了官场阴暗而半途而废的人想的更深远，但是...”

顾雨焕暗道一声果然，但是后面的才是正题。

“你这般作为还是太过理想化，一个有学问的人，未必能身居高位，一个普及仁德的人，未必能被认定成个好官，若是连身居高位都做不到，你当如何普及教化，若是百姓都不认可你，你当如何令人信服你的仁法啊？”夫子说罢，有些期待的看着顾雨焕。

“遵守规则，最后，改变规则。”顾雨焕毫不迟疑道。

“哈哈哈哈。”夫子闻言大笑。

“好个遵守，好个改变啊，有人心怀济世之心，但见官场污秽，众生百态，最后回归田园，独善其身，有人经受不住诱惑同流合污，有人身不由己，随波逐流，你又怎能保证自己能出淤泥而不染，过万花而不沾叶呢？”

“我心清明即可。”顾雨焕眼神清澈，缓缓倒出他心中一直奉行的真理。

夫子闻言，长叹一口气，多少人初入官场都抱着与此一般无二的想法，企图改变些什么，但洪流之下，又有几人能够洁身自好，红尘之中，谁又能不惹尘埃呢。

“雨焕啊，你比你先生要强。

“起先，我认为他是那个要承载天机之人，如今开来，却也没错，只是他只是个交接者，你，才是这天道所选之人啊。”夫子站起，缓步走到顾雨焕身前，叹息道。

“我想，我确实肩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这是我之学问告诉我的。”顾雨焕毫不吃惊于老者所言的天道一说,反倒早就勘破其中奥妙般，坦然道。

郑夫子闻言一怔。年纪轻轻就能隐约察觉出道得存在，此子当真了得。

他暗赞一声，随即伸手，搭在顾雨焕的肩膀上。

“你之学问虽大，但暂时还太过粗陋，以此修道，往往会不知其所以便连连破镜，虽看似进境神速，但长此以往，根基会出岔子的。”说着，一股浑厚真气从郑夫子手中涌入顾雨焕。

“以自己的学问入道，固然不错，但修行一事，要讲究循序渐进，学文亦是如此。你先记住我传你的这套内功法门，随后再跟着自己的心思进行修整，你可记好现在的真气运行轨迹了。”

不待回应，顾雨焕只感觉一股磅礴真气从自己肩膀进入体内，随即便化为一股暖流，游走周身。他试将自己的真气调动起来，随着暖流一起游走，可刚一运行真气，就感觉针扎般的刺痛感传来，疼得他不由闷哼出声。

“太心急了，我运行十个大周天，你跟着运行一个便可。”郑夫子见顾雨焕如此表情，顿时猜到他乃是跟随自己的节奏一同运转法门了。

顾雨焕闻言，放慢了真气运行速度，随后便感觉周身疼痛感顿减。待到真气在全身游走了一个大周天后，更是只觉浑身舒畅，暖意席卷全身，不知怎的，突然有了困意，眼皮一点点闭上，在有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一个老者笑看着自己，不停地点头，嘴里好像还嘟囔着什么，但不待他仔细倾听，自己就直接昏了过去。

夫子见顾雨焕晕厥，摇头叹息。

“唉，难道，这天道，真要这么个小毛孩子来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