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清算

朝中上下，没有几个人心里不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战败对于京城里的这些大老爷来说，其实真算不上什么，尤其是这种并未动摇国之根本的战役，对京城实际的影响尤其是达官显贵，微乎其微。顶多是自己哪里干的不好，在战争中偷懒，或者贪赃还没点大后台的几个倒霉蛋，人头落地而已，能保住命的，绝对是大多数。

而战后的处理，可就真是要了老命的大事了。

一场大战，丞相失势，中书崛起，御史大夫蠢蠢欲动，整个朝堂基本上要重新洗牌了，那些原本站在张党的，不管是新臣还是旧部，现在都不免要考虑一下，今后该怎么生存了。

无疑的，站到原本就和张党亲近的顾党一面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魏党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在这个张正峰刚刚失势，魏宪掌控大权的时候，人家本来就有监察百官的权利，更是听说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大人也是魏宪的人，所以，故而，现在谁站队都要战战兢兢，生怕一步走错，前半生积累下来的一切就全完了。

所以，这最近一个月好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而魏宪今日在朝中的发言，可谓是点到为止，委婉的告诉皇上，这些事情该有一个清算了。

皇帝陛下是圣明的，且不论大家心中怎么想，至少在皇帝在位的时候，这件事情是极少人敢否定的，这也是皇家的颜面所在，尊严所处，故而，这件事情必须有人来承担，张正峰！一朝宰相，万万人之上，世人权利的巅峰，这个交代，对于朝廷，足够，对于天下人，对于那死在梁国刀下千千万万的百姓来说，对于那些亲人横死眼前，故乡支离破碎的平民来说，可能不够。

那这时就要张正峰在这他的亲朋，带着他的全家，带着他的党羽，带着成百上千昔日在朝堂上的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而风雨之后，魏宪，他魏宪将站出来，施展一下自己心中的洪大学问，将儒家那一套腐败思想，破旧礼学永远的驱逐出中原！

顾雨焕愁眉不展的来到张府，自从一月之前，残兵回朝，张正峰就再也没出过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顾雨焕也从未来拜访，不是不想，更不是真如魏宪所说的他想取而代之，而是不合时宜，与其拜访探望，倒不如好好想想办法让他活命。

门庭冷落，这事顾雨焕心中唯一的感受，午后时分，放在平常，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相府门前地上拜帖，又有多少人在门外翘首以盼，只求远远看上那传闻中的丞相大人一眼，再看现在，别说外人避之不及，就连门口，甚至都只有两个神色疲惫的侍卫。

前段时间，听说还有不少百姓聚众围堵丞相府，甚至声称要直接抄了张府，若不是顾雨焕私底下安排了不少人手，帮了不少忙，张府不说被夷为平地吧，但张正峰讨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什么人！”

虽说两个侍卫的喊声有些有气无力，但好歹算是做了做样子。

顾雨焕亮出自己的身份腰牌后，在两人惊呼前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声张。

两人可能是在上次顾雨焕刚到京城来访张府的时候见过，也可能是对这位传闻中自家主子的亲戚有所耳闻，所以并未阻拦顾雨焕入门，而是打了声招呼，急忙进门通报去了。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就行。”顾雨焕一掌按住了那个刚刚抬脚的护卫，那护卫下意识就想要挣脱，可是，任他怎么使劲，就是没法动弹半分。

“留在这站着吧。”顾雨焕收回手，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去。

进入张府，先前祥和安宁的景象全然消失不见，满地落叶无人打扫，杂草丛生，甚至连下人都看不见。

依照记忆，他来到了张正峰的书房，记得那时这里是个清雅幽静的地方，可只是几月不见，现在门上都有些落灰了。

“叔父？”顾雨焕试探开口，书房中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叔父？”顾雨焕再喊，里面却没了别的声音，顾雨焕心中疑惑，便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面是一幅比外面还要不堪的画面，卷宗散散的堆满了地面，一些个茶杯也破碎在地，桌子上的墨汁在桌案上肆意渲染着，看样子是刚刚打翻的，而张正峰，则坐在书桌前，怔怔的看着顾雨焕。

“叔父。”顾雨焕有些哽咽，他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叔父还是有些感情的，首先就是他和师傅师兄弟的关系，其次就是这个老者对自己确实不错，当初自己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也就是张正峰给了自己在京城的一席之地，更是让自己进了梦寐以求的太学府，可以说是对自己有大恩，而今再看这个老人......好像就真像是一个突遭大变的寻常老者，半点见不到当时想要造福苍生的宰相影子了。

“焕儿。”张正峰语气很是虚浮，像是多日滴水未进的样子。

“这事怎么回事，叔父。”顾雨焕快走两步，来到张正峰身边，急切询问。

“书目呢，家中的下人呢？”

“都回去了，我把他们就接回乡下去住了。”

“那...”顾雨焕一时无言，刚想问“那你怎么办。”就意识到张正峰此时已经是报了死志的，把家里人都送离京城，可能也只是怕之后的清算连累到他们罢了。

“焕儿啊，叔父，叔父对不起你...”说着，这个花甲之年的老者，竟是无声哽咽了起来。

“家中的下人呢，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些吃食，什么事咱们吃完饭后再说，叔父，有办法的！”顾雨焕试图先让张正峰平静下来，生怕这个身子孱弱的老者多日未进食，情绪一激动，一口气喘不过来。

“不必了，府中已经没有什么下人了，门口那两个侍卫还是对张府有些感情的管家扮的。你...以后最好也别来了。”张正峰语气凄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