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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乱子

“陛下!外面乱了,乱了呀!”

正坐在御书房中,为朝廷百官呈递上来,弹劾国师江河的文书感到头疼的鱼玄机,忽然听到门外赵公公尖细的嗓音,不由得吓了一个激灵。

“进来。”

一声令下,便见赵公公迈着蹒跚的步子,匆匆赶到了自己的面前,那满脸的惊慌,实在不像是一位陪伴多年的老臣,所能展露出的。

鱼玄机不由眉头一皱:

“赵贤,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赵公公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液,喘着粗气连忙道:

“陛下,外面乱了!”

“乱了?”

鱼玄机眉头一皱,见赵公公少有的惊慌,便像是皇宫要遭难一般,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乱了?难不成那帮蛮子还能打进我鲤国境内不成?”

“不是、不是!”

见鱼玄机会错了意,赵公公连忙解释道,

“是东鲤仙院,东鲤仙院出乱子了!”

鱼玄机当即一愣,心道不妙,连忙道:

“出什么乱子了?你且速速说来。”

赵公公点点头,平复着呼吸,道:

“陛下,您这几天按照江国师的指示办事,又对江国师的做法不闻不问,外面早都已经心怀不满了。

都说江国师这个人一言堂,把百姓们抓走,只是为了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是要灭亡咱大鲤的国贼……”

“说些我不知道的!”

“是、是。”

赵公公连连应声,

“但是这些日子里,江国师不都把那群被怀疑的百姓,偷偷抓到东鲤仙院软禁起来了吗?

这件事本来是秘密进行的,民间百姓都不晓得那些人被关到了哪里去。

可好像就是在昨天中午的时候,不知是从哪个茶馆透露出了消息,说那些人都被关押在了东鲤仙院,饭不给吃,水不给喝地,就要把那些人给生生饿死。

结果大家伙本来就对江国师的种种行径嗤之以鼻,听到江国师甚至在虐待那些被软禁的百姓,一时间都掀起了怒火。

结果今天,就有人集结了一大帮百姓,三五成群地往东鲤仙院那奔去了!

据说已经有不少人堵在东鲤仙院的门口,找江国师和薛国师讨说法,要求他们就此放人了!”

“带人堵门去了!?”

鱼玄机大惊,

“江国师没给那些百姓饭吃么?”

“哪能呀。江国师只是将那些人软禁起来,并未对他们做什么。甚至是以两菜一汤的待遇维持着他们的一日三餐,除了不让他们出门、离开之外,可算是好生伺候着呢!”

“两菜一汤?他哪来的钱?”

“额……”

赵公公一愣,又茫然地指了指鱼玄机,

“江国师说,从您的内库里扣啊……”

“……”

鱼玄机的脸色骤然一黑。

但现下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又连忙问道:

“有多少人去了?”

“不少!”

赵公公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说了个数,

“好多人听到这事儿以后,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一块儿跟着凑热闹去了,乌压压的一片。

就按现在满城空巷的状况来说,真要估计的话,得有……不下几万人!”

“这么多!?”

整个锦京城总共也就三十万人。

真正有闲心、闲工夫凑热闹的定然是少数人。

但哪怕如此,都有几万人之中浩浩荡荡的前往东鲤仙院堵门讨说法,足以说明江河的所作所为多么天怒人怨。

可这数量也实在太多了。

“不应该啊,不应该有这么多人才对……”

鱼玄机怎么也琢磨不透,百姓们哪来的胆子敢和修行者叫板,他当即想到了一个可能,疑惑道,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应当是了。”

赵公公叹了口气。

这其实都不必细想。

百姓们哪有这个主动性啊,大多数时候都是凑凑热闹罢了,怎么可能动辄集结数万人向着一个地方进发。

肯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将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煽动起来,这才凑成了这股万人力量。

“是那群浊仙的残党么……他们果然如江国师所言,想在国内掀起轩然大波,动摇根基么?”

鱼玄机越琢磨越觉得头疼。

浊仙的陨落,对他们而言本该是件好事。

没想到他造成的影响却已然根深蒂固,而今矛盾爆发出来,竟是造就了这般局面——

他们甚至带着万众百姓,去那东鲤仙院讨起公道!?

东鲤仙院是鱼玄机在位以来,所筹划的最能为人称道的决策。

在位二十年来,前十四年鲤国可谓风调雨顺,并不需要他做出怎样英明神武的功绩。

鱼玄机本以为,自己这一生或许会与曾经的历代先祖一般,只做一个守成之君,晚年过后安然将皇位传于子嗣,便可安享天年,寿终正寝。

奈何近两年蛮国跟打了鸡血一般,他作为鲤国皇帝,再不做些令人信服的功绩出来,被后世抹上一笔乌黑都算是轻的。

故而东鲤仙院,与其中的百位修行者,乃至于薛正阳、江河两位国师,便成了他是否能在历史留名的最重要的存在。

成则留名青史,败则亡国之君。

所以自半年以前,他便格外关注东鲤仙院。

近日有关浊仙残党一事,更是让他忧心忡忡。

虽说自己听从江河指示,召集了那些受到残党侵扰,抑郁成疾的患者,用那‘庆喜香’抹去了不少郁气,救了众多百姓的性命与家庭。

但有关残党一事,自始至终也没有个结果。

他虽身居皇宫,处理政务,但也并非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

就说手中的这些奏折,有九成都是在弹劾江河这位国师的。

几乎是个官员,都在控诉江河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都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近的便如带人胡乱抓捕百姓,致使民间怨声载道。

远的便如国师大典时放出妖物,以弄虚作假地造势,从而欺骗圣君,恐吓百姓。

甚至还有好事者联合鲤国文人,联名上书,请愿自己革除江河国师之位的。

当然,也有一些不痛不痒的弹劾。

如指认江河品行不端,收受贿赂,致使一条街巷都冠以‘仙品’之名。

又或是指出江河做了国师以后,只领取俸禄却毫无作为的恶劣行径。

一般此类弹劾都会顺带上薛正阳,大夸特夸其品性纯良,开办仙院、公开讲学,做的都是些利国利民的事实,以此来反衬江河的恶劣。

名声臭了以后,好像是谁都想着来掺和两脚,来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

曾经所作出的,在当时看来合情合理的行为,在如今反倒被扭转了性质,成为了控诉对方的理由、依据。

就连日常去街边吃个饭,都要被冠以莫名其妙的污名。

那些原本和颜悦色的陌生人,也在一夜之间变换成唾弃者的身份。

这些鱼玄机都看在眼里,但他真的很难办。

直至现在,哪怕百官、百姓如何质疑江河的所作所为,他也仍然选择相信江河。

不止是因为,那横跨鲤国千年历史的画像。

更因为他站在与百姓所不同的角度上,切实观察着江河的一举一动——

百官所控诉的抓捕百姓,是为了控制残党进一步扩散。

国师大典时的炎龙,是为了切实让百姓们意识到,他们与曾经那些酒囊饭袋的不同。

‘仙品’之名,不过是他与薛国师爱好美食,体恤民情的表现。

说他毫无作为,殊不知薛国师的公开讲学,正是江河推动的手笔。

鱼玄机发现,这一切似乎都正在被那些残党恶意污名化着。

而江河却仍然一意孤行,甚至不愿意与他人解释。

是他太过清高,不愿与凡人掰扯口角,还是别有深意?

鱼玄机并不清楚。

“陛下,陛下。”

一旁的赵公公,打断了鱼玄机的思路,

“陛下,江国师做的这些可谓是犯了众怒,您是否要移驾过去,先看看情况再说?”

想到那堵在东鲤仙院门口的万众百姓,鱼玄机知道,面对空前的民愤,他这个当皇帝的,并不能置之不理,隔岸观火。

他不曾犹豫,只言简意赅道:

“摆驾。”

他要去亲自瞧瞧,东鲤仙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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