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你早该找到的
明明只来到这个世界一年的时间,但江河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这个世界太过危险,总有千钧重压时时压迫着江河,让他不断向前迈进。
倘若自己对于鲤国不再有什么留恋之情,就这么离去倒也无可厚非。
但眼下才刚刚与顾青山袒露心意,江河不想在这个空当下匆匆离开。
但具体要留在鲤国多久,江河还没个定数。
他的想法很简单。
反正当时他留了个心眼,在江宗主的视角里,自己这边应当还正在筹备与蛮国的战事。
战争这件事,谁又说得准多久才能结束。
届时自己可以使上拖延大法,等到江宗主实在不耐烦时再作定论——
反正对于江宗主而言,自己本就要在鲤国待上三五年之久,想必她也不会那么快去催促自己。
趁着这段时间,自己也便可以好好享受,呆在鲤国的闲暇时光。
至于就此与江宗主分道扬镳,还不在江河的考虑范围中。
江宗主能带给自己莫大的裨益,是他在这世上得以生存的最大助力。
与这么一尊大佛时时联系,建立交情,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坏事。
江河已从秘藏之中,得知了足够用以交差的线索——
剑宗于五百年后,因浊仙覆灭。
五百年的时间,对于江河的认知而言,实在太过漫长了。
它长久到足以历经一个朝代的兴衰,历经十代凡人的存亡。
那危机到来的比想象中还要迟缓,让江河终于明悟过来,自己所面临的本就不是一个‘选一舍一’的难题。
他有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必与剑宗自始至终的捆绑起来。
这让他倍感轻松。
而见到江河承诺暂时不会离开鲤国的鱼玄机,如今也不由放松下来。
江河这个跨越鲤国千年历史的奇人,在他看来已然成了一根定海神针,倘若江河不动,他便十分安心。
随后,鲤国的秘藏被三人翻了个遍,待确认没有再遗漏什么信息过后,终究是离开了那方天地。
待重新借着轻身符,穿过那狭隘的一线天,江河只觉这抹地堑越看越像是道剑痕。
不疑有他,江河便与薛正阳、鱼玄机一道,驾着老鱼家的马车赶往锦京城。
去往锦京城的路上并不寂寞,三个年龄迥异的人仿佛忘年之交,给予了彼此十足的信任。
从天南聊到海北,从鲤蛮战乱聊到百姓安康。
他们聊这些,未必是要解决什么问题。
就只是单纯的唠嗑,仅此而已。
恍惚之间,江河只觉得自己回到了曾经的世界。
回到了和两个好哥们,大半夜撸串、喝酒、侃大山的过去。
车轮碾在土地之上,尽是“咯吱咯吱”的声响,也不知与晚风相伴了多久,只待马车要抵达锦京城门之时,聊地尽兴的三人,只听见驾车的赵公公,一句不轻不重的呼唤:
“小江仙师,顾姑娘好像在城门口等您呢。”
这话惹得车上三个年龄迥异的男人,不约而同地撩开窗帘,匆匆探出了脑袋。
却见那饶是深夜,也城门大开的锦京城外,有一个红衣姑娘站在昏黄灯火之下,模样上看,像是已经瞧见了马车的踪迹。
而今正是放松之余,鱼玄机见状,也不免开起了玩笑:
“这么晚了,青青这丫头竟还愿意在城门口等你。看来再过不久,朕就能吃上小江仙师的喜酒了。”
江河眉头一挑,颇为尴尬:
“陛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鱼玄机本显憨厚的圆脸登时一僵,心中不免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今日宴席之上,朕见小江仙师与青青丫头坐的很近。难不成……小江仙师没这意思?”
他可是从亲闺女的口中听到,江河与顾青山分明是两情相悦的,难不成幺幺那丫头也误会了?
但薛正阳只是轻咳一声,凑至鱼玄机的身旁,在他耳畔轻声念叨了一句:
“他只是脸皮薄。”
鱼玄机恍然大悟,登时乐了:
“哈哈,想不到小江仙师看似老成,却也终究有少年心性的一面。”
江河难免幽怨似的瞪了薛正阳一眼。
也不知这老小子怎么总爱吃自己的瓜。
莫不是把自己与顾青山,看作又一个薛正阳与洛瑶,看着自己,就想到了曾经的少年往事?
江河只得敷衍起来: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先处着再说吧……”
真要说,两人如今也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江河亦是没考虑那么久远的未来,总觉得现在就谈这等终身大事,未免有些太早,姑且走一步看一步。
鱼玄机又是一乐,也不再说什么。
但他还想着回宫处理政务案牍,如今见顾青山毫不遮掩,就这么站在城门口,也深知把时间留给这对刚刚才确定心意的小情人。
故而待他把薛正阳与江河送到锦京城门之后,便兀自驾车离去,不多唠叨。
下车的两人,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紧紧盯着江河的顾青山,随后也相互对视一眼,明了了彼此眸中的深意。
早已向顾青山袒露心迹的江河,也不必再刻意躲着顾青山,如今便是又要回到国公府暂住——
估计她也是怕江河一根筋似地,又胡乱跑到东鲤仙院去,这才在锦京城门处等着江河。
江河自无不可。
毕竟离顾青山近一些,每日多见见她那张明媚的娇颜,也总归是赏心悦目的。
薛正阳自是要返回东鲤仙院。
两人便决定就此各自告别。
“其实你能在鲤国多留一些时日,我觉得是件好事。”
临别时,薛正阳随意道,
“毕竟鲤国若真是在这三五年内,遇到什么困难,就凭我现在的状态可真说不好能破局。
如今你也跻身地一境,虽说修为尚不平稳,但总也让人安心。”
江河疑惑道:
“你不是说你自有分寸么,怎么都过去一个月了,你这道心还是没什么动静?”
“放心、放心。”
“你越这么说,越没法让人放心啊。”
江河叹了口气,
“老薛,你我共事一年,这一年里你帮了我不少忙,也总时常为我操心,所以我是真心把你看作朋友的。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记得提,不用怕麻烦我。”
薛正阳眉目含笑地望着江河,迟迟不语。
江河被这好似老父亲一般慈眉善目的眼神,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见对方沉默,不由好奇起来:
“果真有事要麻烦我?”
薛正阳似是有些犹豫。
半晌,他忽而道:
“江河,你好像……能汲取每一种灵气的灵丹?”
江河一愣。
这几乎算是他不敢轻易表露的秘密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等让一介凡人仅用不到一年时间,便强行破至地境的功法实在太过逆天。
很难不被人所觊觎。
但由于薛正阳的品性值得托付,江河久而久之,也懒得再演,两人几乎算是心照不宣。
如今薛正阳如此明目张胆的提出来,还是前所未有的首例。
但江河犹豫半晌,也不作隐瞒,只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薛正阳像是有些不太自觉的摸了摸鼻子,这动作稍显突兀,江河从中看出了紧张:
“怎么了吗?”
回答他的仍是一阵沉默。
半晌,却见薛正阳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改日再见。”
他说罢,便匆匆回过了身子,远远向顾青山点头示意后,便迈步离去。
“……”
江河觉得,谈及此事,薛正阳有些莫名局促起来。
但他终究没有多想,只当对方是在确认这件不言而喻的事情,便也走到了顾青山的身边:
“等我?”
顾青山向来也不扭捏,干脆道:
“不然呢?”
“没,我就问问。其实我本来也是打算回国公府的。”
“你最好是。”
“走吧。”
“走。”
他们并肩而行,也便打算借着夜色一同回家——
江河忽而一怔。
缓缓转过头来,眸光之中,尽是顾青山绝美的侧颜。
初春的晚风微凉,却足够沁人心脾。
连携着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回家么……”
江河喃喃道。
顾青山也回过头来,颇为疑惑地瞧了江河一眼。
她显然是听见了某人的自言自语:
“当然是回家了。”
江河摇了摇头,不再看她。
但走着走着,终是笑出了声。
顾青山狐疑地看着江河。
但她越是去瞧,便越觉江河的笑容渐浓。
她不免问道:
“你到底在笑什么?”
江河回过头来,就这么在晚风下与那并肩的姑娘对视:
“我只是没想到,曾经自诩‘异乡人’的自己,还能慢慢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寻找到一处归宿。”
“是吗?”
顾青山撇过了头。
但江河依旧能看清她耳根的通红。
“你早该找到的——
我可是从我们准备下山的第一天起,就说……
我们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