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死亡的权柄

这天夜里，林思思做足了准备去应对那片梦境。

根据之前魈入梦时那些冤魂的状态来判断，这片梦境，并不属于幻觉或无所属的空间。

在只有林思思自己漂浮在沼泽之上时\\u003d，那些冤魂虽然一直在咆哮和痛呼，甚至有想要拉她下去的动作，但却和之后明显狂躁的袭击魈的状态有着明显不同。

而也在和魈短暂交流的时候，林思思发现了自己没有实体只有一片光雾的形态。

光明的气雾和污秽血腥的沼泽泾渭分明，这和她体内的两种力量相互制衡的状态何其相似。

如果那些冤魂的形态就是代表[死亡]，那么那些拉扯的举动，是否意味着她的潜意识里是想要将[生]与[死]完全融合呢？

意识逐渐下沉，林思思平躺的姿态逐渐改变，无重力的梦境里，那片无边沼泽再度出现。

只是这一次，她能明显感觉到那些嘶吼声更加猛烈了，好像再也无法等待与忍耐，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融合。

林思思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下方不断蔓延出的粘稠触手，心底的猜测让她没有再做出挣扎的动作，任凭那些面目空洞的亡灵将自己紧紧缠绕。

冰冷、滑腻的触感自体表渗透进内在，只有小小一团的光芒没有丝毫停顿，迅速淹没于漆黑无底的沼泽。

意识仿佛也被刺骨的寒意冻结，无法思考。名为‘林思思’的灵体被漆黑占据，没有像过往那般疯狂，只剩一片死寂。

‘祂’的脑海里闪现出各色人影，他们或挣扎着痛苦死去，或是被疾病折磨着奄奄一息。

他们的身上呈现着鳞片般的诡异色泽，关节僵硬如灌了铁水，只能嘶哑着床榻上汲取着身周更加奇异的能量。

种种痛苦景象透过祈祷之语传递给‘祂’，万般苦痛皆往其身。

‘祂’不知道那些人是谁，这也并不重要。

‘祂’听到了祈祷，便需要予以回应。

没有形态的一团粘稠的漆黑物质，逐渐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球体，表面不断蠕动着，像是在孕育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黑色的球体已经浓缩成一人大小，一只白嫩的手臂从中穿透而出。

一个少女从裂缝中探出了拥有如墨长发的脑袋，接着是另一条手臂，然后是身体。漆黑的沼泽再度浮现于其身，化为点滴着死亡的长裙包裹住曼妙的身躯。

初次诞生的神只看向对她祈求的生灵，伸出白嫩的手指，在空中虚点——

[准许汝等，永享安眠。]

刹那间，那喧嚣嘶吼的声音瞬间消失，周围虚无的天地再度恢复了宁静。

随着声音的结束，一个神灵的诞生，这片无边的虚空终于开始涣散，少女的身影也开始模糊不清，在不知多久的死寂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

属于‘林思思’的意识悠悠转醒，方才清晰的记忆却并未消失。她依旧维持着平躺的姿势，灵体还在那片梦境之中，唯独身下嘶吼的冤魂已经完全消散了。

一双红眸缓缓睁开，林思思目无焦距的看着上方的黑暗，不断回想着看见的一切。

意念微动，灵体由漂浮转为站立，赤足直接踏于沼泽的表面，并未再下沉。

林思思微垂脑袋，看着两侧跟随动作而摇荡的黑发飘落在眼前。

是熟悉的发色呢。

她如是想着。

阖起眼眸，林思思将灵体脱离了这片已经被掌握的梦境，身躯缓慢下沉，回到了现实。

尘歌壶的卧室内，少女原本安详平躺的身体忽然挺直坐立，满头桃粉的长发已然全黑，紫色的眼瞳如梦境中一般鲜红如血，在虚假的月色下倍显妖艳。

林思思简单活动了下身体，确认没有出现特别的异常后，轻叹一声，掀起被子来到了旁边的落地镜前。

她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轻柔抚摸着再度变长直至脚踝的发丝，还有那双猩红的眼睛。

还记得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是纯净的白发蓝瞳，不染一丝杂色，就像温迪口中那最显眼的，崭新的调色盘。

可现在…

白日桃粉如花，夜晚沉静似墨。这并非单纯的色彩，而是力量浓度过高的外在体现。

经过了这一遭，生与死的力量依旧没能融合，反倒在各自的领域里愈发强大，形成了一个新的平衡。

在观看了自己“降生”的景象后，一个过去的猜想被印证为了真实。

她是异世的灵魂林思思，同时也是被当做生死权柄容器的，魔神[阿沙克]。

她的真实躯体早就消亡于那个小小的普通的蓝色星球上，如今拥有所有记忆的，不过是一个名叫林思思的亡灵罢了。那个自称[程序]的家伙，或许就是缔造了这片世界的法则之一。

至于为何选择她…以前她还猜想过，会不会是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比如一辈子都被病魔所困，比如在死亡时还抱着不甘之类的话本剧情。

但现在看来，祂也许根本没在意这些。

一切也许都只是个巧合，只是她林思思足够幸运，被拉扯到这个世界，却没有被抹除意识和记忆。

这样想来，之前的几次失控，包括差点杀了影的那个状态，也都可以解释了。那是这具身体被塑造时留下的机制，若是林思思无法承受一位魔神的位格，那么就会被只有神性的造物所取代。

到那时，她就是真的消失了。

思及此处，林思思却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恐慌感。可能是几次三番的意识折磨，又或者是她真的成长了很多吧。

况且，在这次通过梦魇吸收了死亡权柄之后，她再也无需担心会被神性所取代。

也不知愚人众幕后搞出这些事的人是何目的，不过就结果来看，或许还成就了她。

这应该就是先生所说的，因为在契约允许的范围内，所以无法伸出援手的原因？

站立了许久的林思思翻转身体，不再对着镜子烦扰。

脚尖轻踏间她再度回到了床上，将柔软的被子包裹身体，可她却毫无困意，精神在夜色下愈发清明。

“…要是他们见了，定要难过了。”

少女平淡青涩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并未传递到何处，也没有提起谁人姓名。一切只是喃喃自语。

…

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林思思在床上盘膝坐好，

此番在梦境中看到的一切，既印证了之前的种种猜想，也留下了新的疑问。

那片粘稠冰冷的沼泽，显然是死亡力量的体现。而在其中诞生的和她长相完全一致的少女，就是她彻底在提瓦特诞生的具现化。

和得到生命权柄时不同，死亡，需要她主动去接纳。

那些被赐予安眠的冤魂，是千百年来所有苦难生灵的聚合。他们的痛苦无处安放，所求的安详却因神灵尚未降生，而不断的延续着。

所以在林思思终于突破界限出现在那片空间中时，他们才会如此渴望的想要触碰，想要拉扯，想要神灵赐予他们解脱。

若林思思依旧对他们带有恐惧和排斥，那就算天崩地裂，她也永远无法完全掌握死亡的权柄。

这一点上，她真的要感激魈才是。

若不是魈顶着危险来到梦境中，林思思可能再过多久都无法明悟。

思绪转回间，她又想起了那些冤魂们所持有的记忆。

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璃月的仙人护佑，并且在触碰了生与死的界限后还能有繁衍生息的机会。

她还记得空和派蒙说起过之前和胡桃一起处理的灵异事件。在那个地脉活动最为频繁，亡灵聚集的地方，胡桃提到过，曾经的璃月有过一段因为触碰了生死而导致伤亡惨重的历史。

最后经历了很长时间的调和与限制，才有了现在生死和平共处的状态。

记忆闪回中出现的那些身上长满鳞片状斑块的病人，可能就是接触了类似的力量而感染的吧…

林思思下意识捏紧了手臂，那种僵硬的触感仿佛还在身上停留着，腐蚀着她的精神。

接受死亡权柄的过程相当痛苦，若不是她的肉身处于沉眠，连精神都被沼泽淹没而被迫陷入混沌，恐怕她都坚持不到具现化的[降生]，就会被自身力量撕成碎片。

…

似有所感，沉浸在思考中的林思思忽的张开眼眸，从修行的状态里脱离出来，转头看向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一缕亮光。

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天明时分。

伴随在身侧整晚的阴冷被一缕缕阳光劈砍出裂痕，舒适的温暖再度环抱着坐于床上的林思思。

少女轻叹一声，颇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呼…天亮了啊。”

林思思再不复夜晚的安静，恢复活力的跳下床尾，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厚重遮光的床帘。

尘歌壶里饲养的鸟儿们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叫着早，壶灵阿圆也睡醒了，在花园里飘来飘去的控制小型积雨云给植物们浇着水，空气里传递来万物的欢喜。

桃色重新染上长发，林思思嘴角上翘，开心的跑下楼去，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周身飞舞的晶蝶帮她编织着过长的头发，只是主人走的实在太快，有些影响它们的工作进度，以至于等到空都睡醒了，那美丽的粉色瀑布还未扎好。

空疑惑的嗅闻着空中里飘荡的香气，倏而满脸惊喜的三两步跑下了楼梯，来到了厨房门口。

只见那穿着白色睡裙的少女将围裙系在腰间，娇粉色的长发被几只轻舞着的晶蝶围绕，略显凌乱的几缕发丝随着动作而摇晃着。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反射着亮眼的色泽，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忙活着肉食的林思思忽然回眸看去，黛紫的双眸在看到呆愣在门口的空时又睁大了些许。

她举起锅铲，扬起异常明媚的笑容向空问安，

“早啊空空~今天早上吃蒙德菜系怎么样？之前迪卢克已经将这个月的果汁酒水送过来了，刚好一会儿可以喝。”

随着欢快的声音，肩膀处不太听话的睡衣忽然滑落些许，露出了下面精致的锁骨和大片皮肤，直接晃瞎了空的眼睛。

在林思思疑惑的歪头里，空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一条鲜红自鼻子滑落。

“啪嗒。”血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空慌张的捂住下半张脸，红到耳朵尖的羞涩让他再不能停留，连连后退着跑回了二楼。

林思思惊讶地看着地上那滴血液，有些关切的探出头向上呼喊，

“空空？是卧室里最近太干燥了吗？要不要让阿圆给你放个水盆造景？”

空羞愤的背靠着房门没有回答，他看着手掌间的一片鲜红，对自己的抵抗力再度产生了怀疑。

究竟是他太没出息，还是思思变的更有魅力了？

哎……

他总觉得是前者。

而一楼厨房内没有得到回应的林思思无奈的耸了耸肩，将冷肉拼盘摆放在餐桌，之后哼着歌走向花园，找阿圆要造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