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那于古老记忆中的惊魂一瞥
“这次的结界图案好难哦…”
派蒙守在树干上的一个勾玉前，等候着调整的指令。这一次的树根比之前的那几个都要扭曲抽象，导致勾玉构成的图案也很难辨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鸣神大社的神樱树太近了的缘故。
树干下方的草坪上，背对着阳光的林思思，眉头微蹙地抬头看着高处，金发的空正努力踩着风维持身形，让人很是担忧也很无奈。也不知道空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就说不要她的帮助，要靠自己的风元素辅助飞到上面解除结界。林思思在内心想着，会不会是少年特有的纠结在作祟。明明之前一直是她辅助的来着。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找到些窍门的空成功解决了问题，嘴角微扬的招呼了一声派蒙，一起改变了勾玉的形态，破掉了阵法。
从面上来看明显开心了不少的空，身法迅捷出剑狠厉的干掉了冒出来的怪物，连大气都不喘的跳回了林思思的身边。
少女一头桃粉色的长发被散来的风吹的飘逸，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干的不错！空空对元素的掌控越来越熟练了，想必等到了须弥拿到了草元素，你的实力又会恢复很多。”
人总是会对他人的赞美感到欣喜的，尤其还是被心仪之人所称赞，更是让少年人的内心感到雀跃。即便这种夸奖已经听到很多很多次，也是一样。
不等空说些什么，一旁再度如鬼魅般出现的花散里忽然发出了声音，吓了三人一跳。
“真是相当漂亮，无论是五百藏的障眼法，还是您击败妖物的手段。”
“…面具巫女小姐可真没新意，我已经习惯啦。”派蒙连装都不想装了，半眯着眼抱着胳膊无语的看着巫女服的花散里。
花散里听后认真的回应着，“这样啊。让您失望了，非常抱歉。下次我会加油的。”
“不要在这种事上加油啊…(ノ￣ー￣)”空和林思思相继无语。
花散里脑袋微点，本就是为了缓和气氛的玩笑之感也收了回去。“说的也是。那么，五百藏…他是否还安好呢？”
派蒙和空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下五百藏过去因为偷梳子，结果被变成石头镇压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收尾的时候还着重提到了那个名为惟神晴之介的设下封印的人。花散里沉默地听完，浑身的气息都好像哀伤沉重了不少，只是因为隔着狐狸面具，无法得知她真实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花散里不知情绪的感叹了一句，而空却没有放过她现在心神不宁的状态，趁机打探。
“五百藏在说话的时候总是提到‘臭狐狸’，而你也一直带着狐狸面具…”
派蒙也配合着开口，“面具巫女小姐，你就是五百藏的狐狸朋友吗？”
这一次，花散里没有再一直保持沉默，或者避而不谈。她稍微思量一下，便直言他们误会了，并抛出了那位狐仙的真实身份——拥有白辰血脉的狐仙，[狐斋宫]。
现在散落在稻妻大地上的大小狐狸雕像，都是过去的[天狐]和[地狐]。在狐斋宫离开后，他们为了保存力量，纷纷化作石像继续守望，等待着她的归来。
“如今鸣神岛还留存的狐狸，也因为她的离去，灵性和血脉也都只有当时的狐族不足一分。”
听到这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林思思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她之前的一个猜想在逐渐被证实，可…她宁愿自己不要猜中。
这个真相，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另一边同样有了些猜测的空皱起眉头，继续询问着，“那五百藏说的[胜负还没分清]…是怎么回事？”
随着这个问题的提出，一个来自五百年前的谎言被缓慢撕扯开来，带来了一片鲜血淋漓的痛楚。
[五百藏，来进行一场新的比试吧？]
[呶，臭狐狸你又在耍什么花招？哼，吾辈才不会上当。]
[哦呀，是么？那就算了吧，可惜我本想着如果这次你赢了，就答应你之前吵闹着的那件事呢。]
[呶！臭狐狸你站住！谁说吾辈不比了！]
[好呀，那就比你天天吹嘘的捉迷藏好了，让我看看你能有多厉害。]
[呶。臭狐狸，论捉迷藏的话，可绝对不会输给你。]
[啊呀，是这样吗。那你就躲躲看吧。]
[镇守之森可是吾辈的领地，你绝对找不到的！]
[我不信。听好了，你一定要躲好。绝对不要被找到…]
[五百藏，你一定一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引诱你的法术。千万不要被骗，也不要现身。]
[那是当然，臭狐狸。这次吾辈一定胜过你，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
“于是，这场没有结束的比试就开始了。”
花散里语调轻飘飘的，好像流转千年的风儿在诉说着过去的哀伤。一直安静听着的派蒙，小脸上也跟着挂上了伤心的表情。
“...所以，五百藏还在等着狐狸回去找到他，对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场的几人其实都已心知肚明。
片刻的沉默后，空再度开口，只是声音不自觉的染上了些许阴霾，
“那，狐斋宫呢？”
花散里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没有过多犹豫的回答，
“...被黑暗吞噬了。最后，在黑暗被斩落后，随着污泥一同回归鸣神的大地了。”
“那你呢，你又是谁？”
终于，空还是问出了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聪明如他，早就和林思思一样怀疑这位一直戴着面具的巫女的身份。
花散里试图继续蒙混，却被空面容严肃的打断了对方似真似假的话语。一路上见证了许多，脑筋也变好了的派蒙，此时也没再喊着外号，而是直接称呼花散里的名字，用着温和的语气质疑着她为何知道这么多过去的事。
若只是匆匆一面，或许身为旅者的他们并不会对他人的事刨根问底。但这两天来不断地四处奔波，为了净化的事忙活了很久，却还是一直被谎言糊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站在一边的林思思，淡然地看着空和派蒙一唱一和的将一路上积攒的疑点尽数说出。而花散里，就算是隔着面具看不见样貌，也照样能从她的微动作里看出她的慌张。
但空他们的逼迫最终也是无用，花散里还是没有将真相吐露，仍旧说还不到时候。
“怎么办，空？”派蒙摊开手无奈地看着空。后者看了一眼不远处投来肯定视线的林思思，只好松了口，表示了自己的信任。
和花散里道别后，看着她消失在远处的身影，林思思于微风中轻叹。
躲的了现在，躲不开将来啊…
……
……
剩余的两处结界着实难找，林思思带着空和派蒙在神里屋敷旁边的海岸转了好大一圈，最后才发现目的地竟然就在路过了无数次的小岛地下。
因为有了前面的几次经验，三人这次配合默契的迅速解开了勾玉阵法，解除了结界。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于小岛地下深处的结界，就连空气里都布满了会刺伤皮肤的雷元素瘴气。林思思研究了一下雷种子的原理，之后小范围的借用了下影的元素掌控，让雷种子可以短暂的延长时间，保护空和派蒙不受到伤害。
“话说，思思你不需要用雷种子呢？难道这也是魔神的特殊性？”在雷种子保护下飞在林思思身边的派蒙，边认真的看着下方和怪物战斗的空，边好奇的问着。
桃粉色的少女随手拿出一个苹果，咔嚓掰成两半分给了派蒙，口吻随意地为她解答，
“魔神也不是万能的啦，这里的瘴气也就是同为雷元素的影，还有防护能力极为强大的钟离不会惧怕。如果是纳西妲或者温迪直接接触的话，照样会受伤的。至于我嘛，还是仰仗着权柄的特殊性啦。我对元素的亲和力很高，所以就算是被污染了的元素力瘴气，也不会对我造成影响。这是它们的本能。”
派蒙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的点点头，乖乖的啃着香甜可口的苹果，等待着空的战斗结束。
…一段时间后…
“呼…终于结束了呀，第五个也被我们解决啦！”
派蒙高举双手欢呼着胜利，收拾完怪物的空甩手收起武器，好笑的叉腰看着她。
“明明派蒙只是帮忙点了点勾玉而已，我才是最累的那个吧？”
已经被怼了好多次的派蒙依旧上了空的当，伸着小手对着空俊俏的脸蛋疯狂戳戳，
“什么话！我也一直在旁边给你加油鼓劲啊，眼睛一直眨都不眨的看着你的！不过…话说回来，花散里小姐这两次真的没再出现呢？我本以为这都是最后一次了，她会出来和我们说话的。”
林思思笑着靠在一旁，好心提醒道，“我记得她说过，五个结界解除后，就回去找她。”
被空抬手推开些距离的派蒙，眼睛顿时一亮，“那肯定是要给我们奖励了！走吧走吧，我们回绀田村的结界那里找她！”
派蒙说这话，肢体动作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始毛躁了。看着她这一直不变的财迷模样，林思思和空无奈地相视一笑，同时开口。
“好。”x 2
三人的身影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一同消失在了这幽暗潮湿的地下遗迹。
因为已经处理完了结界，他们选择了更为便捷快速的锚点传送，直接回到了绀田村的村口。利用林思思的隐匿之法，小心的避开村中平民的视线，以没有再打扰任何人的方式重新回到了那个枯井中，来到了安静矗立在结界前的花散里身旁。
只是刚一靠近，林思思的某种灵感忽然被触动，直觉告诉她，此时的花散里已经和之前几次遇见的花散里截然不同了。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位奇妙的巫女不是活物，但这种隐秘又莫名的变化，还是让她心里产生了些不好的联想。
“面具巫女小姐，我们回来啦！”派蒙大声的呼唤着花散里。
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时候当空气人的林思思，默默走到了旁边，撩起脑后的长发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大石头上。她老神在在的看着不停夸奖着空的花散里，听着她有些感怀的提起过去，说着若是当年有这么一个身负净化能力，有勇有谋的人在狐斋宫身旁协助的话。
和已经在着急要奖励的派蒙不同，空似乎是对事情还没完结早有预料，认真的听着花散里说着最后一处神樱树根的事。
这次，花散里会陪同着一起，去完成神樱大祓最后的仪式。
听着他们要走了，林思思连忙从石头上跳下来，准备按照之前一直保持的隐形人状态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可她才刚卖出步子，就听到一个女声叫住了她。
“这位小姐，待会还要烦请您为旅者开路。”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饶是知觉灵敏的林思思都愣了两秒，更别提被吓了好大一跳的派蒙了。小家伙瞪大眼睛，就像最开始被花散里吓到的时候一样，飞速后退着躲到了空的身边，
“花，花散里小姐看到思思了？！”
空也对此有些惊讶，但不多。这种时候才出现的异常变化，可不一定是好事。
戴着狐狸面具的花散里并未对此做出什么反应，而是保持着侧身面对着林思思的动作，仿佛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放心吧，我会守护好他们的。”林思思果断的回答着。这一次，花散里非常明显的点了点头，甚至还微微躬下身，态度称得上是很恭敬。
之后她就不再说话耽误时间，率先走到前方，为三人引路。
......
他们一路从海岸绕过了绀田村，从荒废神社穿行而去，再沿着山路到了一处断崖。这里充斥着浓郁的雷元素，天上还漂浮着不少碎石组成的浮岛。悬崖的下方，就是那一直被列为禁地的受到污染的水池。
当初空第一次来这里，还尝试着碰了碰，结果被剧痛侵蚀的直喊思思救命。
花散里没有再耽搁，缓步走到崖边，念诵着解除封印的口诀。
[…东至鲸渊，西达烬海。南至炎光，北达弱水…]
[…千枝万脉，请除祸灾。]
随着花散里喃喃念诵之声，悬崖下方闪烁着奇异亮紫色的池水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宛如抽水马桶一般顺着中央的巨大孔洞涌入，再逐渐消失在地底深处。
“封印解除了。”花散里平淡道。随后她偏过头，将戴着面具的脸对着旁边的林思思，虽沉默，但已然表达了她的意思。
看着那张因为此处紫色光芒而显得愈发诡异的狐狸面具，林思思从鼻腔中深吸一口气，散出一道气浪，脚步一踏，整个人跃入了那深幽的孔洞。
眼瞅着粉色的身影消失在深紫色中，空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小眼神看向了旁边转变方向面对着自己的花散里。
“神樱会保护净化除祟的勇士，所以请您相信我，相信那位身负[希望]的小姐。”
“[希望]？这是什么意思？”
花散里却没有再回答无关的问题，也没有再给空提问的机会，将下面那被污秽力量侵占，抱成一团的[瘴晦瘤]的净化方式快速的告知。空记住了重点，最后再深深地看了花散里一眼，便抱着有些害怕的派蒙，跟随着林思思的脚步跳进了奇诡的孔洞之中。
...
提前下来的林思思，在这一片紫色的瘴气中果断的展开了自己的生命领域。只可惜此处的污秽已经沉积了太久，那高悬在空中的瘴晦瘤也不断地散发着不详的气息，使林思思的生命领域只能低矮的盘踞在地面，努力的生长出几颗小草。
但这也是因为林思思只用了三成力的原因。她的生命全能终究不是万能的，并没有空身上那种净化的能力。就算火力全开，也只是在瘴气的领域里徒劳的生长出健康的植被，和这里的瘴气抢地盘罢了。
这不是花散里想要的净化，所以林思思也没必要释放全力，只留有让空战斗的空间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空和派蒙也从高空落了下来。三人非常有默契的瞬间分开，林思思负责在远处辅助，带着派蒙远离战场。
这场战斗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熬。空的实力在自身的努力，以及和林思思偶尔的切磋下，已经可以秒掉前面诞生的喽啰小怪。高空的瘤也在附带着净化力量的法术攻击下节节颓败，最终，散去了一身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污秽之力，恢复了原本平凡树根的模样。
随着空最后一击，以及瘴晦瘤的消散，这地底深处弥漫在空气中的紫色气雾也恢复了从前的清澈。
“一切，都结束了…”
花散里不知用何种方法，出现在了坑底，站在了已经变回干净的树根前。
“这么一来，神樱承受的痛苦也终于消解了吧…人之子，干的太漂亮了。您果真是[命定之人]。”
人之子？
撤去领域的林思思已然走到了他们身旁，眼神带着几分探究的看向从头至尾都带着狐狸面具的黑发女子。
感受着对方正在消散的气息，她沉声开口，
“承受痛苦的只有神樱吗？花散里…”
花散里隔着面具微微笑着，好似完全感受不到自身的消散一般。
“我并不觉得痛苦哦，小姐。虽然直到最后才与您相见，但我仍为这短暂的光景感到由衷的欢欣。能够在临行前见到此世的[希望]，这是我的荣幸。”
她的声音如此柔软，好像卸去了所有负担，终于能以自身的名义说说话。
花散里看向空和派蒙，将一直以来所隐瞒的一切说出。
吞噬了狐斋宫的漆黑灾厄，无法被完全溶解消化的磅礴记忆，还有身负净化之使命而诞生的[污秽]。花散里曾迷茫过，但在长久的时间里，她找回了[她]的记忆，找到了自己诞生的意义。
“...花散里小姐本身就是[污秽]，而神樱大祓的目标是清楚污秽…也就是说…你也会被消灭掉？”
已经联想到结局的派蒙，声音有些哽咽的，颤抖着问询，试图听到相反的回答。
花散里温和地安抚着她，诉说着这百年来无人可倾诉的故事。在这和他们短暂的旅行里，她彻底的释然了。
失去了污秽的根源，力量的维系不足以承受太久的离别。花散里对空和派蒙诉说着感激之情，对他们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
始终带着面具的巫女化作片片樱花，随风散落于空中，派蒙尝试着去抓，可手掌间只有满目空寂。就在这时，一只素白的手掌从她身后探出，奇妙的力量散发开来，将原本将要彻底消散的花瓣收拢入掌心。
伴随着此地逐渐恢复的生机，破土而出摇曳着身姿的稚嫩草叶，粉发的少女牢牢抓住了面前将要消逝的灵性，将之吸入体内。
一如当初吸收若陀灵魂时一样。
只是和那位龙王相比，白辰血脉的狐仙的记忆明显浅薄了许多。林思思很快便吸收干净了。
“…长得那么漂亮…干嘛一直带着面具呢。”
记忆里白色短发的美丽狐仙正微笑着唱着歌，怀里是一只颇有些熟悉的粉色狐狸，身边站着的，是一个长相和影完全一致的女子。
那女子举着精致纸伞，笑容恬静地站在树下，美丽狭长的眼眸突然回转，看向远处身处记忆中的林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