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离北山4
被吏离搀扶着出来的吏山行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两人齐齐拱手行礼:“臣参见砚星殿下、南州殿下。”
两崽闻言停下互怼，齐齐转过身看向两人。
苏凌往前几步走到吏山行跟前，抬手在他眼前一抚，检查他的伤势。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吏山行的眼睛并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具体来说就是眼球上像是被蒙了一层不透光的油，所以才会看不清东西，但不是瞎了。
苏凌神色复杂，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
所以君举哥压根没想过要伤害吏伯伯？就仅仅只是一种限制，但是又非得整成自己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样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凌凌？”季听风拍了拍她，“很严重？”
苏凌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很简单治。”
说话的同时，她手掌凝出一层冰雾，从吏山行眼前轻轻抚过:“这只是轻微的迷雾枝毒，按理来说应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重，但是这现象没有出现。”
吏离闻言身形一顿，大脑的轰鸣声震碎了理智:“这......凌凌你说的是真的？”
苏凌点点头叹了口气，慢慢收回手:“吏伯伯好好休息，很多事情，该到此为止了。”
“凌凌......”季听风伸手去拉她，欲言又止。
“昔日的兄长成为今日我手下的罪犯，好像每一件事情的发生，我都在与我自己周旋。”苏凌转头看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我想去看看他。”
季听风将头撇向一边，快速收拾了一下情绪才点了点头，松开手:“好。”
此时的地牢之中，一道道埙声传出，声音婉转动听，似穿过悠悠岁月，令人陶醉，只是这一声声中都带着忧伤。
“还和从前一样，吹的很好听。”苏凌站在牢外看着靠墙席地而坐的吏北。
埙声因这话戛然而止，吏北愣了好一会儿，才将拿着埙的手放下。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但声音却不带任何情绪:“来送我最后一程吗？”
苏凌没说话，只是看了烛龙一族的守卫一眼，守卫见状连忙将地牢的门打开，恭敬地站在一旁。
苏凌看着吏北，出声开口道:“全部退下。”
听到这话，一群守卫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随后朝苏凌行了一礼后离开。
苏凌抬脚迈进地牢，情绪复杂地张望了一下被收拾得异常整洁的牢房，随后走到吏北身边:“我已经治好吏伯伯的眼睛了。”
吏北鼻子一酸，睫毛微微一颤没说话。
苏凌接着说:“你没有想要伤害吏伯伯他们。”
吏北将头偏向一边，开口转移话题:“我想杀你，你亲眼所见。”
苏凌微微一笑，摆了摆衣袖:“可是你并没有出手，你的侍卫也只是想牵制我，并没有下死手。
“我是比从前强上很多，但是酸与一族的战士常年镇守神界边疆地带，一个个也绝非等闲之辈，怎会容我如切菜般击退？
“而且，你大可以在我全心对付他们的时候，给我一掌，那样我可能死得更快，但你没有。”
吏北眼眶一红，转头看向苏凌，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为什么你总要那么善良？”
“因为你说过啊，我善良点，你会保护我，把坏人打跑。”
这话一出，吏北一滴眼泪直接掉了出来，他埋着头，不让自己哭泣出声。
苏凌将头转向一边，没去看他，更没有上前安慰，只是自顾自说着:“其实自然当中的好东西，都是缓慢的。
“树慢慢长大，花慢慢开放，粮食慢慢成熟，细水也是慢慢长流，这些东西都是慢慢来的，他们给人以宁静的感觉。
“相反，那些骤然天降的都是灾难，所以，你其实不用着急，只要你定好目标，做好自己的事情，有一天你会突然发现，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你大概觉得吏伯伯从来没正眼看过你，也从不认可你，但是你可知道他要将酸与一族未来的统领权交与你吗？”
听到这话的吏北，全身像是被高伏电流击过一般，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苏凌转头看他:“亦暄哥根本从来就没想过与你争，从小他就让着你，但也许就是他一味让着你，让你觉得他压根看不起你吧。
“可是，你要知道啊，很多时候，亲人之间的忍让并不是瞧不起，而是一份无言的爱啊。”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吏北声音沙哑着再次开口:“可是我回不去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这是牢门外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声音:“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补救。”
苏凌转头朝门看去，只见吏山行和吏离正站在那处，而季听风则是靠在墙边，看向苏凌时满脸写着心疼。
此时吏北的情绪突然崩溃，一个大高个此时就像一个被人抢了糖的孩子，全身蜷缩在一起，可怜巴巴的，让人看着有些于心不忍。
吏山行看着他，忍不住眼眶一红。
那个骄傲倔强、即使做错了事也不肯轻易低头认错的孩子，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他有很大的责任。
而吏离对于他的恨意，也在这一刻慢慢消散，或者说是在苏凌对他们说出吏北说过的那番话时开始，他的内心就已经松动了。
突然间，吏北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往后倒了过去，加上不久前被季听风一掌打成了重伤，这会儿又自散灵力，便是濒临死亡。
正如季听风所说，即使有人愿意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他自己。
“北儿！”吏山行瞳孔一缩，连忙上前去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吏离扑倒在他身边，手抖着去探他的脉搏，脉象极其微弱，离死就只差一步。
他鼻子一酸，看着吏北，顷刻间一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你以为你死了就能弥补你对我和父亲的伤害吗？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吏北虚弱地扯出一抹笑看着两人，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极小地叫了声“哥”和“父亲”，这三个字，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了。
说者心宽，听者心颤，所有的悔意都化为了这三个字，而这普通的三个字似乎也成了最后的诀别。
吏北的视线渐渐模糊，渐渐听不到自己父亲和兄长的呐喊声，那句噎在心头的“对不起”终究是没说出口。
季听风站到苏凌身边，低头看着她:“决定了吗？”
苏凌点点头:“嗯。”
季听风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要逞强，你要想想我。”
听到这话，苏凌心下一颤，她抬头与季听风对视:“我知道，我有分寸，别担心。”
说着，她慢步走上去，在吏北身前蹲下:“你欠那侍卫一命，我让你死一回，所有的事到此为止。”
苏凌太了解他的性格了，当一切都感觉无回转之地时，吏北终究是会走上这一步的。
而推动这一步仅仅只是需要打开他的心结，当知道一切时即为生命终止之时。
为了能救他一命，苏凌也是逼不得已，要是上了神族的毁灵台，那就完全没有救活的可能了，魂飞魄散，只能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吏山行不知道苏凌这话是什么意思，此时整个人就如一副空壳一般，双目无神，只是紧紧抱着还剩一口气的吏北，不停地喃喃自语着。
下一秒，一道刺眼的银白色光芒将他拉回现实，苏凌再次开启了她独一无二的救人模式——以灵力换命。
上一次还是为了救林萌，险先把自己的命搭上。
这次又要这么做，急坏了站在一旁的大狗子。
但狗子又不敢出声打扰，就只能无声地在心里数秒，一秒要吃一个修补灵果。
关键是他还耍诈，一秒变两秒，两秒变四秒......一趟算下来，小舅舅招摇山里的果树要集体不保。
吏家父子脑子空空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不敢说话也不敢眨眼，怕梦醒时一切都会破灭，吏北还是会死。
季听风紧握着拳，皱着眉头默默记仇，管你是不是舅哥，先给我的宝贝凌凌磕一个再说！
当然，这一想法后来直接被苏凌扼杀在了摇篮里。
到最后，人肯定是救活了，就是醒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苏凌与上次相比，这次连头晕都没出现，但是是被季听风一路抱着走出地牢的。
吏离背着自己的弟弟在身后一个劲的道谢，他越说季听风脸色就越沉，最后忍无可忍直接低声怒吼:“闭嘴！”
“......”
四下一阵沉默。
苏凌拉了拉他的领口:“你别那么凶，我没事。”
季听风低头看着她，不容置喙道:“我算好了，你要吃697颗灵果，我允许你分七天吃完。”
苏凌笑容一僵:“......”
下一秒闭眼装死。
只要我闭眼够快，就证明我睡着了没听到，你说你的，我不听。
季听风不管，皱着眉头接着说:“回去我就让他们空运，本来是698颗，我帮你吃一颗，刚好拿来补救我受到惊吓的心脏。”
苏凌:“......”
完了，狗子要上房揭瓦了。
清仓大甩卖、清仓大甩卖，五折特价，需要的感觉私我，过期不侯、过期不候哇！
既然管不住，那就赶紧卖掉。
不过后来又仔细想了想，狗子那么狂，很容易误伤买家啊，所以还是自己留着吧，误伤了可不好。
【吏北，字君举，取自——知君志不小，一举凌鸿鹄。】
【吏离，字亦暄，取自——竟日小桃园，修寒亦未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