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啊!”
“那茶去哪儿了?我一会得去厨房看看。”
“你看,我们十一笑起来才好看呢,对了,你怎么认识吉多文的?”
“我常去的法门寺,那里有许多吉多王朝的僧人,跟他们学的。”
师姐点头道:“一看你肯定是经常去,要不然怎么学会了他们的文字呢,我就说怪不得你三师兄一上战场就唠唠叨叨,说家里有个小师妹天天盼着,让我们都别丢了性命,果然还是你三师兄最懂你。”
“师姐也一样,我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要是我也能上战场就好了。”十一不无遗憾道。
“那有什么,这次等你回来,师姐就带你上战场,我们一定能等保护好你的,嗯!”
“一言为定!”十一笑着说道。
三师姐不好意思地挠头道,“你再看看,我先去厨房一趟。”
“好!”十一浅笑应道。
师姐走后,十一蹲在架子前,认真看过眼前的每一个茶名,现在想来当初师父罚她的那一次也颇为有趣。
那天她就是委屈地坐在师父的书桌旁,一个个地抄写茶名,至今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一串串长长的茶名。
蒙顶、婪源方茶、江陵南木茶、施州方茶、新安茶、蜀茶、浮梁茶、薪州茶、惠明茶、衡山茶、阳团茶、顾渚紫茶、渠江薄片、洞庭碧螺春、信阳毛尖、龙井、君山银针、黄山毛峰、武夷岩茶、祁门红茶、六安瓜片、安溪铁观音、银针白毫、蒙顶黄芽、鹿苑毛尖、峨眉竹叶青、南安石亭绿、敬亭绿雪、天尊贡芽、开化龙须、庐山云雾、高桥银峰、汉水银梭……。
当时她只想为师父煮出色香味俱全的茶来,便嫌井水比雨水的味道不如,便把上一次井水煮出来的茶水倒在了阶边,不想这一幕刚巧被回来的师父看到。
“你随我进来。”十一紧张地跟在师父身后。
“为何把茶都倒了?”
从未见师父生气过,十一只觉无言以对,只垂头委屈地立在那里。
师父沉声道,“你将这些茶名都抄下来,抄完了再去休息。”
十一委屈地双手接过宣纸,开始研墨,眼泪偷偷滴进研好的墨汁里,提笔开始抄写。
不一会大师姐兴冲冲地走进来,匆匆行了礼,便道:“师父,三师弟让我带十一去听戏,是十一喜欢的南朝来的乐师呢?”
十一虽喜爱南朝乐曲,但此刻她却不敢抬眼看师父和师姐一眼。
师父开口解释,“她倒了一壶茶,我正在罚她抄茶名。”
“啊!”
大师姐惊讶地走上台阶,来到十一跟前,翻看着十一写下的那一个个晦涩的文字,果然是茶名。
不死心道:“师父,你不是欺负十一不会说话,在捉弄她吧!”
“名茶价值千金,却被她任意挥霍,不该罚吗?”
大师姐这才不语,爱怜地看了十一一眼,缓缓退了出去。
师父见十一委屈,耐心解释道:“你有品茶的爱好,本王尽量满足你,但我不想你骄纵成性,不知百姓辛苦。”
“你可知你倒掉的一壶茶,就是百姓数日甚至一月的口粮,俭以养德,你是未来的太子妃,当以身作则才是。”
十一一直低头默默听着,但当她听到太子妃三个字时,却倔强地抬头看向师父。
“怎么了?”
只见十一拿起一张空白宣纸,迅速执笔写下:“作为任城王的弟子理应记得,不该浪费,与太子妃之名无关,弟子知错了。”
又补充道:“弟子甘愿受罚。”
原来早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不喜欢别人叫她太子妃,而只喜欢大家喊她十一,喊她任城王的徒儿。
三日后,高阳王如约而至,梓鹃帮十一梳洗打扮之余,兴奋道:“从前总听说高阳王姿容出众,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寻常,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呢!”
十一像是心里不痛快,只缓缓道:“为什么要以容貌论高低呢?”
“长得好,总不见得是坏事吧!”
“百年前的西燕国君慕容冲,从小失国,只因生得美,与姐姐清河公主一起,被双双送入紫宫,囚禁为男宠,凤凰栖于梧桐自是无比娇贵,却也受尽了屈辱,佣兵困守前秦苻坚时怕是早已恨之入骨。”
“魏晋清谈名士卫玠,珠玉一般神清貌美的人物,却从小体弱多病、英年早逝, ‘看杀卫玠’也由此而来;还有西晋时赵王伦篡位,有当时第一美男之称的潘安仁,终也被判了个夷灭三族,未得善终,可见容貌生得好未必就是好事。”
梓鹃只听得目瞪口呆,从未见姑娘如此认真地反驳过什么,不知姑娘是不喜欢以容貌论高低呢,还是只单纯的不喜欢高阳王呢。
“姑娘这些年不能开口,当真是屈才了,样貌生得好,也总不是罪过吧!我们殿下的容貌也生得极好,姑娘又怎么说?”
“师父从来都不胜在容貌,而是品行。”在十一的心里,这两个字只有师父当得起。
梓鹃只佩服地点头,“不管怎样,远来是客,我们可不能疏忽了待客之礼。”
十一在心里默默叹道:“梓鹃比自己更像是漼家人,真希望你就是我,那该多好!”
从来了西周,还是第一次十一被压着精心打扮后才能去见客人,可无人知晓,今日这位却是十一最不愿意见到之人,不管他是太子也罢,不论他长相、品貌如何,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好不容易才被催着出了门,见漫天大雪,十一想老天爷也定和自己一样,是不喜的,都说七月流火,谁想竟然飘起雪来。
十一撑着伞走过长廊时,想起也是这样一个冒雪的日子,除夕夜她打着盹坐在火炉边,边和自己弈棋,边等师父归来,若是茶凉了便再添上热的,大家都说师父赶不回来了,让她别等了,只有梓鹃斜签着歪在案几旁陪她,不知为何,只有她觉得师父今夜一定会回来的。
她起身披上披风,撑开一把油纸伞向一片雪白的世界里走去,连脚下发出地吱吱呀呀地声响都让她觉得有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