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走散了
他们的斜前方有一棵大树，树冠很大，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沈予拉着严铮的手，冲他比划一番，手指做出攀爬的动作，示意他一会藏到那棵大树上去。
严铮点点头，又指指他。
沈予轻轻地摸着他的发顶，指着另一个方向，又把手指绕回来，意思是等甩掉那人就回来找他。
严铮弯起小拇指去拽沈予的手，单方面拉了一个勾。
沈予就地捡了块石头，打算先分散一下男人的注意力，然后把严铮举到树上去。
男人确实像沈予预料中的那般，他打着手电筒，一路顺着脚印追到了这里。
越往上植物越多路越难走，脚印可能被层层叠叠的落叶覆盖住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他拿着手电筒在四周一一扫过，没什么发现，气急败坏地冲着远处随风抖动的树丛开了一枪。
“咚”的一声。
从男人左后方传来，男人立刻回头，冲着有异响的地方跑去。
沈予见光亮换了方向，随即带着严铮匍匐前行爬到树下，接着绕到树的背面蹲下，让严铮踩着他的肩膀上去。
艰难地把严铮送到了树枝上，他冲着严铮使劲往上指，让他再爬得高一点。
在两人忙碌的同时，谁都没发现随着严铮爬动，微微晃动的树叶像是静止了一般。
沈予见严铮已经爬到一个相对安全的高度，扭头冲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次没有刻意保持安静，男人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的响动。
灯光打在了沈予快速奔跑的身影上，接着又是“砰”一声，好在这枪并没有打到任何人。
男人没过多思考，紧跟着追了上来，虽然他步伐很快，但两人之间还是有不少距离。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沈予想，他可能甩开了对方。
他找了个树丛休息了片刻，手臂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除了一些虫鸣，风吹落叶发出的沙沙声，没有其他动静。
把严铮独自放在树上也不是很安心，会爬树的动物不在少数，于是沈予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但是那棵大树不见了，留下一片极为突兀的空地。
沈予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确实是之前的位置，他没走错，因为有他特意做的记号。
那原本耸立在这的大树呢？
沈予在找的那棵大树，此时正在下山的路上。
大树托着严铮不急不慌地顺着小路移动。
“你放我下来，大哥哥，大哥哥还在上面呢。”严铮坐在树枝上挣扎。
“我先把你送下去再。”对于大树来说，严铮那点挣扎还没有啄木鸟来得痛。
他这会毫无头绪，愁得树叶都掉不少，他不知道该怎么救人。
如果那人一起爬到他的树冠里还好说，自己能把他遮起来，不被别人发现。
问题是他现在走掉了，自己也不像南城的那些大妖，有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他只是一个刚成精的树，被人撅了树枝都能哭三天的那种。
话音未落，一个黑白相间的巨大生物从一侧繁茂的树林里横冲直撞而来。
大树急忙闪到一边：好险，要被他撞一下，自己今天就得折这了。
那生物猛地停住脚步，回头走到大树跟前。“你怎么在这？”
“你谁啊？”大树把树冠缩得紧紧的，相当谨慎，这还是第一次在山里看到会说话的动物。
“我上次还帮你送树叶来着，你忘了。”
“啊，不好意思，我没看过你的原形，你来得正好，你把严铮带回去吧。”
大树这才想起眼前的动物是谁，他又把树冠打开来，露出趴在上面两手扒得死死的小孩。
“严铮在这，那沈予在哪？”斐燃抬头仔仔细细地把树冠看了一遍，连缝隙都没放过。
“沈予又是谁？”大树问。
“跟他一起的男人。”
“啊，刚刚有两个男人，一个把他放在我身上后跑了，另一个去追了，那人可太坏了，竟然在森林里开枪，伤到花花草草怎么办…”大树回想了一下，如实回答道。
“哥哥，大哥哥受伤了……”听到他们似乎在讨论沈予，严铮突然哭了起来。
严铮之前趴到沈予的背上时，手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摸到一丝温热。
刚刚在下山的路上，他又抬起手指闻了闻，浓浓的铁锈味。
“快救大哥哥。”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大树抖抖树干，根系埋在地里感受了一下，给他指了个方向。
“谢了，你可以把他送去山下，警察正在来的路上，你最好先陪他在那呆一会，谢了。”
斐燃跑得飞快，声音顺着风飘到大树跟前。
“别哭了，他很厉害的，你哥哥一定没事，这下放心了吧，我先带你下去。”
大树开口安抚着严铮，树叶跟着沙沙作响。
“他不是我哥哥，他是好心的哥哥，他都是为了救我……”严铮怯怯地说道。
“这样啊，那等你回了家，要好好谢谢他……”
一树一人像往常那样交流着往山下走去。
——
他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片松软的空地上睡着了。
四周空空全然没有遮挡，远处的石头上爬满青苔，一些微小的生物在泥土里爬来爬去。
沈予做了个很古怪的梦。
灰暗、潮湿、闷热、腐烂、浑浊不堪。
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一双空洞的黑瞳，像是将光影都尽数吞没的镜子。
可等醒来以后，却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只觉浑身都黏黏腻腻，衣服紧紧地贴在上面，身子发烫，脑袋还有点晕。
“妈的，终于让老子找到你了。”突然一个声音在头顶炸响，带着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刺眼的灯光直射下来，沈予不得不把眼睛眯起。
“那小兔崽子呢，你把他藏哪去了。”
男人环视一周，发现只有沈予一人躺在地上，周围完全没见严铮的身影。
沈予没有力气讲话，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之前淋了不少雨，再加上不停地奔跑，已经将他的体力透支。
“老子问你话呢！快说。”
男人见他不语，恼怒不已，伏下身来，一把抓住沈予的衣服。
“我也想知道他去哪了。”沈予默然半晌，方缓缓睁开双眸，毫无颜色的唇色显得他更添几分病弱。
“妈的，跟老子在这打谜语呢，今天不要不把那小兔崽子交出来，我看你长得也不错，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
男人怒极反笑，捏着沈予的脸仔细端详。
“啪。”
沈予无力地打掉了男人的手，意味不明地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极锐利地扎了他一下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截了老子的货，你还想全身而退，哪有这么好的事。”
疤男一脸怒容，两只眼睛仿佛冒着火，条件反射地一巴掌扇了出去。
沈予侧过头，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耳鸣声、重叠的片段、熟悉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涌现出来，在他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放开我哥哥。”
“爸爸先救哥哥。”
“哥哥发烧了。”
“幸好先把病秧子送出去了，差点砸手里。”
“随小花！”
“咿呀……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