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压了身子
我叫陈叶,是缅北第一批被遣送回国的人。
我爸生前没有文化,常年在缅边帮人切玉为生,一来二去,我也耳濡目染。
二十岁那年,我还一事无成,女朋友因为天价彩礼要和我分手,嫁给当地富二代。
走投无路之下,我听朋友说缅边一带玉石料子生意赚钱,拿着家里最后的三千块钱,一声不吭的前往缅边,谁知道钱没赚到差点被嘎了腰子。
直到今天,我依旧不敢回想在缅边的一分一秒。
同行的男人被抽血,做苦力,卖器官。
女人更惨,在当地被强迫去,一次五十到两百,一天能接好几次客。
至暗之地,人连猪狗都不如。
回家的那天,我们一行有五个人。
整整两千公里的车程,我们一句话没说。
到家当天,镇上数十家人来接我,我下车泪水砰的一下决堤,直接跪在我妈面前。
“妈,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妈……”
我妈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又大力抱着我,嚎啕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千万不要沾玉石。”
当晚,我妈拉着我在祖祠面前,让我发誓,此生再也不碰玉石。
我妈给祖祠上了香,又给我爸上香,让我过去跪在我爸面前,问我知不知道我爸怎么死的。
我摇头。
这么多年来,我妈从不跟我提起我爸。
我妈插上香,又抹抹眼泪。
她告诉我,我爸这辈子穷,切了一辈子玉从来没赌过。直到有一天,家里出了大变故,我爸把房子都卖了,压了一次。
等我妈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只有一堆尸块。
我妈说她也不知道我爸具体怎么死的,这个行当里,每个人都以为对手是狡诈的狐狸,而自己才是带枪的猎人。
但事实是,森林里全是猎人。
告诉我这件事后,她又嘱咐我。
我现在二十四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意气用事。
也不要去过问我爸以前的事。
她给我在县里夜店里找了一份工作,底薪八百加酒水提成,让我好好工作,攒点钱,再讨个媳妇。
那天,我刚好两轮生日。
我决定听我妈的,金盆洗手,重新做人。
在夜店ktv工作虽然工资低,但里面妹子都很漂亮。
工作十来天,我和一个技校毕业的女生关系很好。
她叫渔小歌,长得水灵灵的,屁股紧俏是高亮话题,我和她因为玉石结缘。
她爸喜欢古玩玉石,有一天,她爸相中一块八十斤重的料子,要三万,拿图片让我帮忙看看。
照片上,料子很大,开了窗。
行话说,不识场口,不玩赌石。
从照片上能看出来是大马坎的料子,水头好,雾偏黄很罕见,光泽很好,至少是个糯种。
但渔小歌她爸是个大怨种,开窗口开到这种程度,要没猫腻,八十斤重会有人三万卖?
天上从来不掉馅饼。
掉铁饼还差不多。
这种骗局,在缅边很常见,叫流氓窗,套新手上当用的。
我答应过我妈,不沾玉石。
犹豫之后,我委婉地告诉她爸十赌九输。
可赌石的人,赌为大。
渔小歌她爸冷笑一声,说我没那本事,还耽误他赚钱,硬要开那块石头。
几天后,三万全赔了,他爸以死相逼,让她和我断了联系。
还说我这样的人,这辈子没什么出息。
我和渔小歌本来要本垒打,也黄了。
这件事过后,隔了快一个月。
一个陌生电话打给我。
电话里,女人的声线很熟悉。
是秦姐。
秦姐和我在缅边认识。
她和我不一样,我去缅边是为了捡漏。
秦姐在缅边,是想自己买石料回来在古玩城当老板。
秦姐长得很漂亮,一条包臀裙总能那些买玉石的老瘪三们多看她几眼,卖弄身材口才的能力一流,尤其是卖给那些中年油腻的男人。
我们一行五人,我对秦姐的印象最深。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更重要的是,她在缅边很照顾我。
下车后,我们留了彼此的号码。
这次秦姐打电话给我,哭着说:“叶子,秦姐想在潘家园开个铺子,你帮我个忙。姐想,包你一段时间,一个月一万打底。”
包我,不是真的包养我,是业内的行话。
意思是让我去秦姐的店里,帮她摸玉。
我知道秦姐打电话找我,是相信我的能力。一万打底,是我现在工资的很多倍,但我还是摇头,很坚决的拒绝了她。
“秦姐,我想过平静的生活,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秦姐生怕我挂断电话。
“叶子,你嫌钱少可以跟姐说。”
“我新店开张,很需要人手。而且,我在开业当天,和人赌得有点大。”
新店开张对赌,算是业内的噱头。
一般人买石料,只会去老店买。
新店要有生意,必须要压一件镇店之宝,有一场大秀。
“你们压的什么?”
“压了我的一根手指,还有……”
“还有什么?”
“我的身子。”
我愣了愣,她这是把所有都压进去了。
我还是拒绝了秦姐,“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我心底很纠结。
秦姐的确有钱又漂亮,但越是长得漂亮的女人,越容易惹来麻烦。
几天后。
我听人说起,潘家园开了一家御宝斋,老板娘特漂亮,但却少了一根手指。
我身体一震,都不敢去看新闻。
她丢了手指,也就是说,身子也丢了。
那一晚,赌石圈子里传疯了一个视频。
一个女人趴在石桌上,背对着那些男人……
视频足足半个小时,女人一直在惨叫。
除此之外,还有男人们嘲笑和喜悦的声音。
整整一晚,我心怀愧疚,辗转难眠。
第二天早上。
一件更崩溃的事发生。
我妈在工地上干活,突然吐血。
送到医院去的时候,满脸都是血块。
医生拿出一张报告递给我,说是胃癌,让我准备钱化疗。
至少也得二十万。
当时,我的双腿一下就软了。
我妈一辈子勤勤恳恳省吃俭用,没存下来什么钱,家里一共就两千块棺材本,我妈死活不拿出来,说是给我讨媳妇用的。
我在医院门口跪了整整一晚上。
二十来岁,我一事不成,身无分文。
好不容易从缅边逃回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妈就这样走了!
看着我妈满头白发,受累一生躺在icu里,我心里真不好过。
猛扇了自己好几十个嘴巴子,把脸都打肿了。
一直熬到第二天凌晨,我妈还没醒来。
医生又一次来催款,问我到底能不能交钱。
不能交,icu恐怕不能给我妈住了。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在医生面前跪下。
“我妈情况很糟糕,我尽快筹钱,不要把她送出icu。”
医生却无奈的摇摇头。
“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最多再给你延迟一天。”
我浑浑噩噩许久,拿起电话打给秦姐。
“秦姐,对不起。我看到新闻了,你的手……”
秦姐只是笑笑,“这个行道就是这样,一刀穷一刀富。没事的话,姐先挂电话了,改天聊。”
我忙放下面子。
“秦姐,我需要钱,你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