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施粥的算计（中）
“二小姐还真的是……”听着叶夕雾歇斯底里的怒吼，看着嘉卉一言难尽的神情，叶冰裳从容登上马车。
出门啊，也不一定要走正门，翻墙、钻狗洞……只要想想办法，叶夕雾总能到寺庙里与萧凛相见。
叶夕雾，你可要给力一点，不要浪费我给你精心准备狗洞呀！
想着，叶冰裳嘴角就勾起一抹笑，像是盛开在地府的彼岸花，明媚而妖异。
真期待萧凛见到叶夕雾的神情。
刺探皇子行踪，无视中宫懿旨，算上先前在萧凛心中买下的那根“刺”……
叶夕雾啊，就算你受气运隐蔽、是黎苏苏的恶魂又如何？
在人间，你还是被我一个通读各种宅斗文、宫斗文、权谋文的普通人算计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皇权至上的时代，任你气运滔天，在这个时间点，也无人能够救你！
“小姐，回神了，粥棚到了。”嘉卉提醒了一句。叶冰裳整理好衣着，脸上挂着慈悲的笑容，下了马车。
粥棚很暖和，哪怕是在雪后的冬日，也能感受到粥的温热和人的汗气。其他府邸的粥棚也人满为患，却少了几分温情。
叶冰裳看着丞相府的小厮高高在上地给那些饥民们舀了一勺不见米的白米粥，白米粥寡淡得好似汤汁，饥民们却对他们感恩戴德，心中闪过几分不适。
“我来吧！”叶冰裳接过勺子，看着那些人端着灰蒙蒙的陶碗一脸感激地望着她，叶冰裳的眼眶不由有些湿润，一时间情难自已，给前来粥棚求粥的人都舀了平碗。
生在大好河山，叶欢从未想过有人会因为她送给他们鸡食而得到感激。在她看来，这些就是农家养鸡的饲料，若不是为了对付叶老夫人，她都不屑以此来施粥，却忘了，这个时代的人吃不饱，穿不暖，会为了生活舍弃自己的尊严。在“活着”两个平淡而沉重的大字面前，“不吃嗟来之食”显得无比可笑。哪有那么多傲骨呢？
因为那些不吃嗟来之食的人少，所以才会被赞颂，可赞颂并不代表这是值得效仿的行径，更不应该成为活在盛世的人高高在上地指责着乱世中为了生存放下尊严求取“嗟来之食”的理由！
只有活着，才是硬道理。
叶冰裳舀得有些累了，就和嘉卉换个工作——给饥民递馒头或面饼。
“小姐真是心善。”一个老人家从叶冰裳手上接过掺着谷糠和树皮磨成的面粉制成的馒头，在嘉卉舀到八成满的时候就自觉地挪开碗，让孙子续上。他真诚道：“这些天啊，就您的粥棚，我们能吃饱。前些天我们都是七成满，您今日还给我们平碗，小姐的善心定然会有回报的！”
叶冰裳见他们吃得香，有些好奇地让嘉卉给她舀了一小碗，尝了一口，直觉嗓子像是被沙石摩擦了，火辣辣的。
“这粥就不能煮得烂一点吗？”叶冰裳在减脂期也尝过粗粮，没有这么辣嗓子，只当是下人煮粥时减了工时。
“小姐，您这是吃惯了白米，初尝这粗粮啊，有些不习惯。我们平日里吃的，可没有这般精细。粗粮，就是这个味儿。”
听着老汉的话，叶冰裳才想起她吃的粮食都是改良种，和这个时代的稻种不同。
见老汉自来熟，叶冰裳好奇地指着丞相府的粥棚，问道：“我看那个粥棚的粥也没几粒米，怎么那么多人去讨粥喝？那儿的粥根本不顶饱啊！”
老汉爽朗一笑：“总归是白米，大伙儿都没尝过白米的滋味儿，都想尝尝。”
这话落在叶冰裳耳中，又是一番滋味，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阵酸涩。
大学毕业后，她买了辆房车想要走遍大江南北，却在旅居一座村庄时，停留了近九个月，只为给那些受到地域限制的活在大山里的孩子们讲讲外面的故事，通过网上报名成为了支教教师的一员。
那是一段充实的时光，没有什么时间休息，闲暇时光就在改作业，几乎每天都要从早上七点工作到晚上十点，教师的三餐都要用学校的灶台自行解决。
生活很苦，学生亦然。
记得，她给班级第一奖励了一根纯正的巧克力后，学生们都争着当第一，给她的理由是：“虽然纯正的黑巧克力是苦的，但我至少知道了它是什么味道，而不是听着别人说着它是什么。我想知道它是什么！”
想着，叶冰裳就感慨了一句：“是啊，总要尝尝是什么味道，总听着别人说它是什么滋味儿，总归比不上自己尝过。”
只有尝过，才想有下一次。
才会……努力。
哪怕知道，它是苦的。
人啊，总要有个念想。
“可他们也吃不饱啊！”叶冰裳挪了挪有些麻了的身子，问。
老汉又笑了：“哪有每顿都能吃饱的理啊！不过啊，还是有些人喜欢讨了这家讨那家，一整天都在乞讨中过日子呀！”说着，老汉起身，给叶冰裳致谢：“小姐慈悲，老头儿我还要干活儿，就此别过了。”
“瑞雪兆丰年，来年丰收年……”听着老汉哼着充满希冀的曲调，叶冰裳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无力感——对抗大背景的无力感。
是，她可以用小智慧改变自己的命运，可盛国百姓的命呢？
当仙侠降维打击封建王朝，她一介庸俗孤女，又有什么能力生存？
按照剧情的暗线，六年或七年后，盛国必定出现灾害，百姓缺粮，历时一或两年。
一两年饥荒，会饿死多少人？
叶冰裳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饥荒中的百姓，是不讲道理的，易子而食尚不稀奇，可叶冰裳却怎么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了。
“修仙，我一定要修仙！”
叶冰裳在心中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想要活下去，必须追寻仙途。
突然，一记飞鞭甩向叶冰裳，嘉卉忙将她扑倒在地，躲过一劫。
叶冰裳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叶夕雾居然一脸怒色地站在她的粥棚前，手上还抓着一条鞭子，正准备拆她粥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