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街闹剧

“冰裳，你今日怎么带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子？往日我们逛街……”

叶冰裳同韩蕊在城东的水粉铺子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茉莉香的。

韩蕊口中奇奇怪怪的女子就是戴着面纱的女装澹台烬。

澹台烬才十六岁，又因为常年被宫中恶奴苛待，身形单薄，尚未发育完全，女装起来倒也标致。

昨日，澹台烬在城南施粥后，去粮铺买了许多粗粮给那些老无所依的可怜人，还帮他们做家务，就为了几句赞美。

叶冰裳听着嘉卉描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不是不同情那些人，只是这个世道由不得她做烂好人。

每一个现象的出现并长期存在必然有它的社会背景和缘由，盛都也不乏善人，却不轻易去帮扶那些人，必然有叶冰裳不清楚的缘由。

当然，叶冰裳也知道其中几点，只是这些缘由具有很强的时代性，让她不能理解，甚至觉得荒谬。

她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就必须改变这个世道，改变社会的潜规则。

若是因为一时心软而让她的谋划出现瑕疵，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真正聪明的人，永远不会在未知全貌的时候，贸然伸张正义。

他们永远要瞻前顾后！

做好事确实值得表扬，但人心险恶，叶冰裳很担心澹台烬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好心办了坏事。

升米恩，斗米仇。

这句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如果澹台烬只是一个普通人，叶冰裳也不至于担心这些，可他身负邪骨，若是不经意间造成了惨剧，那便是罪过了。

思来想去，叶冰裳觉得，自己还是要把澹台烬带在身边。

“她是我前些天无意间救下的哑女，容貌有损，我怕她在家中闲出病气，就带他出来玩。”

韩蕊闻言，看向澹台烬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悲悯。

澹台烬有些不自然——这些天，他一会儿是叶冰裳的弟弟，一会儿是她的小情郎，今日又成了哑女，谁知道明日会是什么。

出了水粉铺，叶冰裳就发现大街上有人在闹腾，一打听，竟然前些天是京中的一个纨绔看上了一处店面，想要压价抢占，并放出狠话今日要那店主关店滚蛋。而那店主素来宽厚，资助了三个寒门学子，那些学子也争气，都是秀才，听闻了这件事，带着同窗和那纨绔争吵。

“你一个小小商户，老子看上了你的铺子是你的荣幸，老子又不是不给钱，你在装什么啊！”

韩蕊斜视了一眼那个纨绔，眉宇间瞬间带上厌恶：“还真是和他叔叔一脉相承地惹人厌恶。”

“他叔叔是？”叶冰裳疑惑。

“就是那个姓高的畜生！”韩蕊的眉眼间染上怒色，“我前些天见了沈四，她那模样哪像是十五岁的少女！”

叶冰裳哑然，心中也腾起一股怒火，上前怒斥：“天子脚下，你一个纨绔也敢枉顾盛国律法，抢占良民店铺。”

那纨绔斜视叶冰裳一眼，见她长相清秀而标准，脸上带着淫荡的笑，言语愈发轻浮出挑：“小美人，你若是跪下来求爷，爷倒是可以考虑放她一马。”

“我求你？”叶冰裳冷笑，不等那纨绔说下一句，就把他揍了一顿，还学着那纨绔的语气嘲讽，“我乃陛下亲封的县主，你一介白衣也敢放肆。今日我揍你一顿，你若是跪下来求我，或许还能不伤筋动骨。若是不求我，调戏县主的罪名……我想，我应该还是能把你打骨折的。”

叶冰裳一打完纨绔，嘉卉就麻溜地帮小姐的手按摩。

都怪这纨绔皮厚，小姐手都打红了，真的是太可怜了。

那纨绔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踢到铁板，忙向叶冰裳求饶。

“以后这家店本县主罩着，你要是再敢找麻烦……”听到叶冰裳霸气外露的发言，纨绔忙向店家赔礼道歉。

出了这个闹剧，韩蕊和叶冰裳也没心情继续逛街，索性各自归家。

澹台烬看完这场闹剧，回想起前日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的“世道不公”一词，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有身份的人就是能随随便便地否定一个无辜之人。

有身份和地位才有自由。

有金钱才能配得上自由。

帝王永远不会直视底层人民的苦难，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也永远是在帮一部分人，他永远在坐井观天，无法窥探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有从民众中来，又拥有权势，才能真真正正地为百姓谋福祉，办实事。

正准备上马车，姬菱突然出现，对叶冰裳道：“叶小姐，您想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这是地点。”

“多谢。”叶冰裳取出一百两银钱，递给姬菱，“这是尾款。”

姬菱离开了，兜里的银票也少了，叶冰裳有些忧伤——为了澹台烬，她已经花了近八百两银子了！

为男人花钱会变得不幸。

将来一定要让澹台烬好好帮她打工，把这笔账还清！

坐上马车，三人准备回家。

城东小院停车。

“叶冰裳，我不想当澹台烬了，你让我做你的弟弟，可好？”

澹台烬入门前，突然道。

叶冰裳怜悯地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十分平淡：“澹台烬，如今景盛两国正在交战，你若是用了金蝉脱壳之计，你猜猜会给两国战事造成什么影响。”

澹台烬不是傻子，一经叶冰裳提点，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他的父亲虽不爱他，但若是得知他身死盛国，必然会为他复仇，届时，两国百姓生灵涂炭……

他，不能自私。

叶冰裳嘴角微微勾起：“如果你信我，澹台烬，等到时机成熟，我定然会帮你取得一个新的身份。只是这个时间有点长，至少要两年。”

“我信你。”

这些天，澹台烬也了解了叶冰裳这些年的事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深谋远虑，她笃定能成的事，必定能成！

这十六年都熬过来了，再等个两年，也不是不可以。

他一直知道，自己身上有一股很神奇的力量，叶冰裳不是一个被世俗所困的女子，她愿意帮自己，多半是想要借助他身上的这股力量来实现自己的理想。

可这又如何呢？

他与叶冰裳所要帮助的，都是那些被压迫的底层人民。

他们都不想让后人延续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苦难和悲剧。

这就足够了。

汝之所愿，吾之所愿。

得一同心人，此生又何求？

虽千万人，吾往矣！

少年眼神炽热坚定而温暖，一如这正月里的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