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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渗透

周六清晨,天边刚洒下一抹清明,太阳尚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着,远远近近的传来小鸟的啁啾——

“馒头、包子、豆浆、油条、草炉饼~”

每个城市有他独有的苏醒方式,YZ市老街区的一天,则是在一群为生计而早起,忽远忽近的吆喝声中真正醒转过来的。

而晚归的人,此时正推着自行车上了石拱桥,又拎着车下了石拱桥,迎面跟对方打个照面,彼此点个头就过去了。

顾蓝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燥热紧紧地将被子压在身下,脑海中晃来晃去都是洁白的肌肤,裸露光滑的背脊,还有点了一颗小痣的挺翘鼻梁……

顾蓝猛地一咕噜爬起来,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梦中的人不就是谢语澈!

意识到自己在梦中对谢语澈做了什么,顾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羞耻地胡乱洗漱一下就出去了。

沈垣正在厨房伺弄着一锅小米粥,见顾蓝面色潮红地下楼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说道:“发烧了?脸怎么那么红?”

顾蓝躲闪地叫了声“垣哥”含糊道:“没有,大概天有点热。”

沈垣不以为意地将早餐摆上桌对顾蓝说道:“等会我先去医院给小少爷送早餐,你做完作业就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去看你妈妈。”

顾蓝心里虽然也很想跟着沈垣一起去,但是忍了忍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嘎吱一声咬了口春卷说道:“谢谢垣哥!”

沈垣“嗤”地笑着说道:“别总这么客气。”

顾蓝眯着好看的眼睛乖巧地点点头。

沈垣出门之后,顾蓝收拾好餐桌回到书房做作业,在他没搬过来之前,原本这就是谢语澈的书房,现在变成他们两个公用的了,里面到处都是谢语澈生活过的痕迹,练习软笔的宣纸,水粉、国画的颜料,不同型号的毛笔,大大小小的私人印章分门别类的收在单独的书架上。

另一个楠木书架上除了学校的书本,摆满了经济学,法学,管理学方面的专业书籍,顾蓝知道这些应该都是姚鼎山推荐谢语澈学习的。

另外,在两座书架的旁边还放了一个上了锁的两开门柜子,柜子上面是一个相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看得出来,坐在父母中间的那个小孩就是小时候的谢语澈,顾蓝特意留意了一下:的确如姚鼎山所说,现在的谢语澈跟他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这张照片尽管还显得他有些婴儿肥,却已经看得出两人眉眼神似,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性别,单凭照片上漂亮的小人,说他是小女孩都有人信。

顾蓝眯着眼睛想起姚鼎山所说,谢语澈的妈妈曾经是他父亲的初恋,忽然之间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谢语澈的父母为什么会突然死亡,当年的那场车祸究竟是意外,还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陈彤絮究竟为什么会这样照顾谢语澈?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他把谢语澈当成继承人培养而不顾自己亲生儿子的感受?

当真如姚鼎山所说,为了以此激励陈楚瑾?

那如果陈楚瑾并不领情,反而因为那些被传的沸沸扬扬的私生子的流言相信谢语澈真的就是陈彤絮的儿子,从此彻底站队梁家呢?

这样的结果,顾蓝不相信陈彤絮当初没有料想过,如果所有的可能性他都有考虑,那么让陈彤絮坚持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还是说,他原本考虑的继承人从始至终就只有谢语澈,激励陈楚瑾反而是个做给外人看的幌子!

过了很久,顾蓝才把谢语澈一家三口的照片重新放回去,埋头做功课。

无论其他人同意不同意,他都已经参与进来了,只要时机成熟,相信所有的答案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唯一需要他做的就是快速成长起来,彻底超越陈楚瑾,就像姚鼎山说的那样,跟谢语澈一起时不时的去公司逛逛,多结交些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洪姨口中打算要争取过来的那些“老家伙”,之所以目前站在梁充那边,是因为他手上不但有足够份量的股份,还有名义上公司未来的继承人陈楚瑾,不管董事长陈彤絮现在如何抬举谢语澈,在他们眼里都是陈总对陈楚瑾变相的激励手法,更何况谢家的股份在谢语澈18岁前都没有表决权,直接导致这些“老家伙”越过陈彤絮,站队“太子爷”。

“陈楚瑾”,顾蓝在心中默念三遍,勾起嘴角嗤地笑出声。

…………

“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

——《左传·宣公十五年》

恒康私立医院顶层VIp病房的落地窗前,谢语澈捧着一本《左转》慵懒地仰靠在沙发上,脸色依旧泛着些不健康的苍白,眉眼半阖,鼻翼的一颗小痣似乎将人点缀出一抹易碎的轻灵之美,身上裹着一袭宽松的青灰色病号服,窗外的初升的朝阳恍如穿越尘嚣的凛冽剑气在他头顶镶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结界。

这情形透过门口暖黄色的廊灯望去,如同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叫人不忍走近,生怕搅扰了眼前的一场清梦。

沈垣呼吸一滞曲指在门上轻叩,谢语澈抬眼望着门口,撑着靠枕坐直身体冲沈垣眨了一下眼,嘴角微微上扬,沈垣望着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关切道:“今天好点了吗?”

谢语澈轻声“嗯”了一声。

沈垣带上门走过谢语澈身边时,帮他倒了一杯热水,又剥了几枚药丸递到他手上温声道:“先把药吃了。”

谢语澈垂眼瞄了一下手心,没有动作,沈垣将水杯递到谢语澈唇边,劝道:“听话!”

谢语澈向后仰了一下头,伸手欲接,沈垣拒绝意味甚浓地直接将杯沿抵到了他唇上,眼神坚定且温和地盯着他不错过一瞬。

谢语澈轻咳一声目光闪躲,皱了眉似忍着极大的痛苦地说道:“舅舅配的这药简直越来越差劲了,闻着就像臭了一个月的死螃蟹,每次含到嘴里都想吐,啊!不行了,我要吐了。”

沈垣看着他的脸颊因为隐忍而悄悄浮上的一抹淡红,不着痕迹的摸出一颗陈皮抵进对方口中。

谢语澈怔愣了一瞬,遂又眯着弯弯的眉眼对沈垣道:“谢谢垣哥。”

沈垣闻言摇了摇头,冲他微微一笑,在谢语澈看不见的地方手指轻捻,犯罪似的偷偷留恋着指尖抵上那人薄唇时的触感,脸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沉默着打开从家里拎过来的小焖钵,盛了一小碗小米粥小口小口地喂谢语澈。

谢语澈放弃抵抗似得任由沈垣伺候着,伺候人的那位愉悦的心情显而易见,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朵根。

洪姨带着老王进来的时候,见此情形简直没眼看,单从谢语澈的反应来看,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这两人毕竟是老江湖,眼睛一搭,便已心知肚明,双方对视一眼继续装糊涂。

谢语澈见到老王的时候,愣了一愣,随即示意沈垣收拾了一下,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直接过来找他的,平时一般都是通过洪桃花联系。

谢语澈叫了声“王叔”,问道:“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王摸了摸脸上的一道蜈蚣似的长疤,点点头说道:“小少爷,洪姐叫我们派人盯着大少爷和梁充,这两天倒有个新发现。”

谢语澈饶有兴致地“噢”了一声。

老王继续说道:“小徐一直负责盯梢大少爷,发现他这段时间一直没回过家,每天都住在一个叫李小凡的女人那里。

而巧的是,这个李小凡的妹妹正是跟踪过顾蓝的李小木。”

沈垣闻言跳脚道:“李小木?!”

老王道:“没错,就是她。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大少爷授意她们这么做,但是毕竟牵涉到您的安危,所以不得不请洪姐带我来向您请示,这件事是否需要继续追踪下去?”

洪桃花说道:“小少爷,无论这件事是不是陈楚瑾授意的,事到如今,至少可以确定,参与这事的人或多或少是与他有关系的,之前顾蓝不小心被他们算计进去,趁此机会我们一查到底,也好给顾蓝一个交待,省得那孩子见了你成天到晚心有愧疚,总觉得是自己的出现才连累您住院。”

谢语澈低头默默听着,思考了一会说道:“那就按照洪姨说的,继续查下去。另外,垣哥等会接到顾蓝的时候,把事情的大概也跟顾蓝讲一下吧。”

沈垣和老王都点头答应下来,这边刚安排好,顾蓝的电话就打到沈垣手机上来了,沈垣跟几个人说了一声,就回公寓接人去了。

洪桃花看沈垣关上了门,给老王递了个眼神,老王借口出去抽烟,也关上了门。

于是,洪桃花眉眼弯弯地看着谢语澈说道:“小少爷,沈垣大概跟了您将近十年了吧!”

谢语澈疑惑地看着洪桃花问道:“洪姨,有话说?”

洪桃花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小少爷,您是怎么看他的?”

谢语澈问道:“哪方面?”

洪桃花说道:“品行。”

谢语澈道:“垣哥对我忠心耿耿、尽心尽责,无可挑剔。”

洪桃花问道:“那……如果他对您有了别的念想,您还会留他在身边吗?”

谢语澈道:“洪姨!?”

洪桃花紧了紧嘴角说道:“小少爷,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谢语澈道:“没事,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毕竟他是陈彤絮派给我的人。但是,您大可放心,垣哥对我绝不会有坏心。”

洪桃花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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