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印记
扬子中路168号花园别墅内，陈彤絮将老王交给他的黑黢黢的日记本“啪”地一声摔在陈楚瑾的面前，质问道：“你和这个叫李小凡的女人怎么回事？”
二十多岁的陈楚瑾在父亲面前显得外强中干唯唯诺诺，陈彤絮的一声呵斥就将他完全吓蒙了，原本他和李小凡之间的事一直是瞒着自己老婆孙立的，这一回不光所有人都知道了，还弄出了个爆炸案出来，差点害死了顾蓝和谢语澈手下的人。一想到谢家的土匪头子洪桃花，还有她和老王手底下的那一帮“好兄弟”，不禁让陈楚瑾感觉后背发凉。
陈楚瑾规规矩矩站在陈彤絮的书桌边，手指不停捻着裤腿缝，额上渗出密集的汗水，支支吾吾道：“她其实一开始就是在我名下的外贸公司做销售内勤，我看她机灵又长得漂亮就给调到身边做翻译，后来……我们就有了第一次，半年前她跟我讲，怀孕了。我当时非常害怕，我没有想过要跟她再建立一个家庭，于是就劝她把孩子打掉。”
陈彤絮皱眉道：“那孩子呢？真的打掉了？”
陈楚瑾点点头说：“恩。”
陈彤絮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咬牙骂了句：“混账东西！”
陈楚瑾额上的汗水不禁吓，纷纷扬扬顺着鬓角不住地往下滴落，结巴着说道：“她为了这事确实跟我吵了一段时间，后来我以为她已经消气了，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她憋着大招这么害我。”
陈彤絮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跟孙立结婚两三年都没有动静，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就这么轻易说打就打掉了，再说你把人家李小凡当成什么了？眼看船厂那边的二期工程就要结束了，工程验收完就要支付工程项目款，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你而起的这场爆炸案被曝光，你让那几个项目投资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集团？万一他们打算撤资转让手里的股权，最后谁来兜底？你舅舅还是我？”
梁静突然倚在门口冷笑道：“你凭什么骂我儿子？要骂也该骂你自己，当年还不是你在外面招了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才教坏了我儿子吗？现在连那野种都已经十几岁了，你有什么资格骂楚瑾？
至于船厂的二期工程，轮也轮不到由梁充去兜底，虽说施工方是他负责联系的，可当初他在董事会上根本就没同意二期的项目上马，您要是贵人多忘事，可以让老姚去调取当时的会议记录。
再说了，凭什么谢家的公司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楚瑾的外贸公司想要增加一条自己的服装生产线，你都死活不同意？就因为谢语澈是刘静宛的儿子，你就这么巴巴地讨好着？她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忘不掉她？”
陈彤絮听到这，出离愤怒地朝门口的梁静大吼道：“滚！”
旁边的陈楚瑾被这一嗓子吓得浑身一哆嗦。
梁静冷笑着对陈楚瑾说道：“我们走！”
书房的门“嘭”地一声被重重关上，陈彤絮疲惫地仰头靠在椅背上，深深皱起眉，整个人被紫檀色的家具包裹起来，仿佛陷入无尽的深渊。
他其实没想过放弃陈楚瑾，原本的确打算培养谢语澈将来能够在旁边辅佐陈楚瑾的；可眼看着儿子对自己越来越疏离，梁静对谢家和刘静宛的怨念一天天加深，梁充又在一旁步步紧逼，不禁疑惑：自己当初的决定难道真的错了！
天色逐渐暗淡，陈彤絮给姚鼎山挂了个电话，他拖着沙哑的嗓音说道：“老姚，我打算召开一次股东会，接下来由你跟洪桃花一起负责游说围在梁充身边的那帮中小股东，具体细节你跟她商量着决定，一定要准备充分，确保他们在会上倒戈。”
姚鼎山在电话那头试探道：“是关于修改公司章程的事情吗？”
陈彤絮应了一声说道：“嗯，不能再拖下去了。”
姚鼎山有点为难的语气试探道：“陈总，说句老实话，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小少爷的身体，您也知道，如今又是这样的状况，这么多年也没见好转，只恐怕那帮混蛋玩意不会看好他啊，他们要是死抱着梁家那棵树不肯撒手，就凭我们几个和洪姐联手，依旧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彤絮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只管负责游说，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姚鼎山在电话那头笑眯眯道：“好。”
挂了陈彤絮的电话，姚鼎山笑着对顾蓝说：“你爸爸终于要出手了。”
顾蓝诧异道：“哦？这么突然？”
姚鼎山摇头晃脑地说道：“具体什么原因还不清楚，不过我跟洪姐以后可有得忙了！”
顾蓝问道：“那我能做什么？”
姚鼎山捻捻老鼠须眼露精光地说道：“你负责把书念好，到时候坐等好消息就行！”
……
一个星期后，顾蓝收到的第一个重磅炸弹就是：陈彤絮在多家媒体发表声明，从即日起解除他与陈楚瑾的父子关系；同时，宣告自己与顾梦瑶所生的孩子顾蓝，为自己的非婚生子，即日起更名为陈楚瑜。
此消息一出，顺鑫总部大楼外面几乎被媒体的长枪短炮包围，梁静和梁充更是怒不可遏，纷纷指责陈彤絮无情无义。
梁静圆目怒睁地对梁充说道：“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梁充劝自己的姐姐道：“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吧，这对楚瑾而言，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他手里的股份可是硬邦邦的。我最担心的是，陈彤絮会趁机煽动那几个墙头草突然倒戈。我最近听说姚鼎山和洪桃花这几天在跟他们四处接洽，说不定要有什么大动作。前几年陈彤絮和洪桃花不就嚷嚷着要修改公司章程吗？闹了一阵没通过，这次恐怕又要闹了。”
梁静怒道：“他还想扳倒我们梁家不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手上总共才有多少股份！”
梁充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叹道：“趁机我也会会那几个老东西，看看他们到底有几个意思！这些年让他们一个个捞得油光水滑的，如今也到了他们出点力的时候了。”
梁静问道：“有把握吗？”
梁充说：“姐你还记得城南那座马蹄山吗？”
梁静看了他一眼，道：“记得，那不是你和楚瑾开发的吗？”
梁充说：“老黄在里面也有股份，而且他还是名义上的法人。”
梁静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怎么说？”
梁充笑道：“别的我不敢保证，老黄是铁定不会向他们投诚的，别说这次，就算他这辈子都甭想甩开我。”
梁静见他如此笃定便在心里默默计算道：“扣除谢语澈没有表决权的25%股份，陈彤絮目前手上还有30%的股份，洪桃花差不多占10%，老黄加上你我还有楚瑾的，差不多占到20%，剩下的那15%就是起决定作用的关键所在。”
梁充沉声道：“交给我吧。”
……
谢语澈在医院听说陈彤絮跟陈楚瑾断绝关系的事，问洪桃花道：“洪姨，那几个股东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洪桃花一边仔细投喂谢语澈，一边说道：“老姚跟我这几天都在外面跑，毕竟大家都是千年修成的妖精，谁都不比谁笨。不过，放心吧，不着急的事，我有分寸。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们就要烧高香了。
这两天总部门口围了一堆记者，都想拿到顺鑫的第一手新闻，在这个时候你要是能经常去走动走动，也能带带媒体的风向，那些老顽固不就喜欢听风就是雨吗！”
谢语澈笑笑说道：“我倒是觉得做得太明显，他们反倒是不相信了。毕竟这么多年，他们最担心的不就是我将来活不长，跟着谢家没多大指望吗？”
洪桃花闻言立马变脸道：“瞎说什么呢？谁敢这么咒你，我当面拿大耳刮子扇他。”
谢语澈挤出淡淡的笑容说道：“那就麻烦洪姨帮我联系下陈伯伯，让他陪我去总部转转吧。”
洪桃花闻言说道：“不如到时候再叫上顾蓝一起，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
谢语澈咽下一口米粥，垂眼说道：“都听洪姨的。”
……
八中校门口，小丁替顾蓝关上后座车门，又绕到驾驶室，拉上安全带对顾蓝说：“陈总让我接您去公司总部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情。”
顾蓝点点头“噢”了一声。
小丁继续说道：“对了，听说语澈少爷也被叫过去了。”
顾蓝眼睛朝小丁瞥了一下，不露声色的问道：“是吗？”
小丁兴冲冲的答道：“嗯，这几天公司门口围满了记者，他们都想采访到集团的第一手资料，陈总特意交待我，因为这是您在媒体面前的第一次公开亮相，到时候可能会被记者追着采访，您都不必理会。”
顾蓝以一个少年人该有乖巧的模样答道：“好的。”
当他们的车开到顺鑫门口的时候，果然看见门外围满了记者，不远处同时缓缓驶来一辆黑色轿车，顾蓝认得车牌号。
他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对小丁说道：“丁哥，语澈哥他们也到了，等他们一起进去吧。”
小丁收到信号，立马放缓了车速，记者立刻抓住机会围住了他们的车，顾蓝正襟危坐，不准备搭理任何一家记者。直到谢语澈的车靠近大门，小丁才缓缓往大门里面开去，记者纷纷让出一条道，同时又迅速转战围堵后面谢语澈的车。
顺鑫的保安见状，立马上前维持秩序。两人在各自保镖的护送下，走向顺鑫的一楼大厅。门外的记者趁机把各自手中的相机按的“啪啪”作响，几位记者看着镜头里的画面感叹道：“真上镜啊！比很多明星还强一些！”
谢语澈和顾蓝在沈垣和小丁的簇拥下，乘坐电梯直达董事长办公室，陈彤絮早早地侯在办公桌后面，见人快到楼下了，提前把空调调成了除湿模式。
待人进去之后，沈垣和小丁自觉地替他们关上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双双笔直地站在门外，弄得来回路过的员工以为这二位是一对门神。
后来打听过后才知道，原来是谢家的小少爷和陈总刚认回的二公子一道过来了。一想到这二位大概率就是今后集团公司的接班人，一个个表现得比陈总站在面前还规矩，气氛异常诡异。
陈彤絮等谢语澈和顾蓝坐定之后，吩咐小唐给两人各榨了一杯果汁，见谢语澈喝了两小口就放下了，陈彤絮说：“语澈现在还是没胃口？”
谢语澈说：“嗯，不过我舅舅说，没什么大碍，估计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所以直到今天他才肯放我出来。”
陈彤絮点点头说：“没事就好。”又看了顾蓝一眼，问道：“楚瑜，你的手都长好了？”
顾蓝还不太适应陈楚瑜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才回道：“嗯。”
陈彤絮向后面的沙发靠了靠说道：“今天是你们俩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媒体面前，我这么做的目的你们也应该猜到了。
为了取得那15%的支持率，我不得不制造舆论的风向，你们洪姨和姚伯伯在幕后游说那帮人也很辛苦，我只能在前面给他们造造势，帮你们赢得一些公众支持率。
陈楚瑾的风评已经无可挽回地控无可控了，今后你们也要试着提高一下曝光率，这也是必要的商业手段。”
顾蓝心领神会道：“爸爸的意思是：要我们制造一些话题度，在公众面前提高我们在集团公司的形象？”
陈彤絮笑着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谢语澈转头看了顾蓝一眼，觉得有条得意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他充满怨念地皱了皱眉头。
陈彤絮很快捕捉到谢语澈的反应，问道：“语澈，你这边可是有什么顾虑？”
谢语澈摇摇头说：“没什么。”
陈彤絮说：“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还有一件事，就是小瑜今后还是要继续住在你那里，尽管我已经将他的身份公开，可是毕竟我和你梁阿姨还没有正式离婚，住到一起恐怕会让小瑜受委屈。”
谢语澈说：“没事，让他继续住着吧，我那边房间也多，正好现在都跟姚伯伯一起学习，也省得姚伯伯再往两边跑。”
陈彤絮点点头又对顾蓝说：“小瑜，你语澈哥身体不好，以后学着多照顾照顾他，不可以惹你哥生气，知道吗？”
顾蓝乖巧地冲陈彤絮点点头说道：“知道了，爸爸！”
谢语澈闻言顿时觉得心脏一阵抽搐，脸色白了白，好像又要犯病。
陈彤絮见谢语澈捂住胸口，忙问道：“又不舒服了吗？”
谢语澈吸了一口气道：“还好。”
陈彤絮不放心道：“走，我送你们去停车场，让沈垣赶紧送你回恒康。”
脚步一顿说道：“小瑜也一起！”
顾蓝一边点头应下，一边观察着谢语澈的脸色，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哥，我来扶你。”
谢语澈当着陈彤絮的面，不想让顾蓝尴尬，只得跟着陈彤絮的脚步随他去了。
几个人刚从电梯出来，围在门口的长枪短炮就“咔嚓咔嚓”开始疯狂工作，不出意料地点燃了第二天的新闻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