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命的最后一刻
将目光从天空中收回，林晔忽地心有所感：人与人之间似乎总是如此，在陪伴时会想何时离开，在离别时又徒增伤感。
他最后看了一眼多莉离开的方向，转身走进了空寂的屋子。
这是多莉姐姐曾经住过的屋子，时隔数年再度进入这里，林晔脑海中那些有关那个病弱女孩的记忆仿若昨日般清晰。
林晔时常会进入这个房间打扫，因此尽管失去主人许久，这间屋子仍然一尘不染。
轻轻带上房门，林晔下意识地看向了床边，整个人刹那顿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猛然后退到了很多事情都未发生时，此刻床边的窗户正打开着，微风将泛黄的落叶吹入窗棂，落在凸起的被子上。
那里…原本应该什么人也没有的。
林晔忽然感觉自己的嗓子哽住了，他嘴唇轻轻颤抖，却发不出声音来。
仿佛只要他现在发出一个音节就会惊扰这如同梦境般的一幕，将眼前的镜花水月搅成一片什么也没有的涟漪。
床上的女孩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她的目光从平放在腿上的故事书上抬起，缓慢地转向林晔，对他露出一个温柔浅淡，但又格外真诚的笑容。
女孩嘴唇轻启，声音仿佛是一阵随时都可能破碎在空气之中的风：
“林晔先生，这些年，谢谢你了。”
“……”林晔感觉心脏骤然紧缩起来，他不受控制地朝女孩靠近了两步，最后却又谨慎地停在一段距离外，“你…一直看着吗？”
女孩轻轻将故事书合上，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下了床。
林晔看到女孩的动作，不知怎的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而女孩仿佛没有感知到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她慢慢来到林晔面前站定，伸手拉起林晔的手，抬眸对上他有些愕然的视线。
女孩的手掌冰凉没有丝毫温度，更没有任何接触到事物的实感。
林晔的心脏忽然就沉了下来，脑海中已经对女孩现在的形态有了一些猜测。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是来向你道谢的，林晔先生。”女孩轻声说道，在说起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格外的平静。
林晔却觉得很怪异。
什么叫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不是早就已经……
女孩看出了他没有诉诸于口的疑惑，眼神更加温柔了：“林晔先生，我向神明许下了愿望，而现在这个愿望的时限已经走到了尽头，一切就要结束了，而我将变成天上的星星，永远守望着多莉…和您。”
林晔眼角不祥的跳了起来，下意识想要回握住女孩的手，却在用力时猛然抓了个空。
“你的话里是不是有别的意思？”林晔开口，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女孩微微一笑，身躯慢慢化作了飘散在空气中的光粉，她的声音就像是空气中缥缈的烟雾：“如我所说，您一直是位温柔的人。而我将成为桥梁的基石，成为渊薮中的星辰，永远守望着您。”
在消散的最后一刻，女孩的嘴唇轻轻蠕动，无声地朝林晔说了一句话。
林晔猛然一惊，只觉得浑身背脊都在发寒。
他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脑海中，当初那位神明对他的说的话再一次响彻他的耳边：
【这场试炼不是只有你一人，但最终只有一人能得偿所愿。】
“……试炼？”
林晔四肢发冷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屋中，他忽然意识到，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他就理解错了一件事情。
那本书上说这是第一个故事，但事实上这对他而言这应该就是那所谓的试炼。
他不是这个故事的观众，而是这场试炼的被试者！
就在林晔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一个冰冷的女声：“试炼结束，被试者林晔，时间线融合完毕，开始执行意识遣返。”
这个声音冷漠又无情，语音落下的刹那，林晔就骤然感到一阵伴随着恶心作呕的眩晕。
半开着窗户的屋中如今依然空无一人，只余下床上两片被风轻微掀动的枯叶以及门口一条静静躺在地上的金属流苏吊坠，吊坠中有一个似乎是用来镶嵌某种事物的圆环……
林晔骤然从床上惊坐而起，胸口因为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脸色更是苍白得好像一张白纸。
这把在一旁例行检查病人情况的实习医师狠狠吓了一跳。
哐当一声，无数工具摔落在地上，满地狼藉一片。
这巨大的动静对林晔来说却仿佛一针镇定剂，让他很快沉静下来，环顾四周意识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喀万驿的健康之家。
没想到他又一次回到了这里。
实习医师手忙脚乱将地上的狼藉简单收拾，端起托盘还有些惊疑不定：“你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晔抬手揉着眉心，以此来缓解大脑针扎般的痛苦：“……还好。”
“你先躺会儿，我去叫帕斯尔特医师来看看！”实习医师看出他脸色难看，叮嘱了一句，快步走出了病房。
没多久，那位叫做帕斯尔特的医师便推门而入，表情严肃地站在了林晔的身旁。
林晔疲惫至极地靠在床头，微合着眼休憩，半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个昏迷了很长时间的患者。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帕斯尔特沉声开口。
林晔睁开眼，先是有些茫然，紧接着表情自然地将自己身体的感觉简单讲述了一遍。
帕斯尔特皱了皱眉，沉默片刻又问道：“你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是有人袭击了你，还是你接触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林晔想起了那本特殊的书，不过出于谨慎他并没有将书本的事告知医师，只是在再次揉了揉眉心后更加疲惫地摇了摇头。
帕斯尔特叹了口气：“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先好好休息吧，不要多想。”
林晔对医师轻声道了谢，目送着他离开了病房，这才再次躺回了床上。
他并没有撒谎，他现在是真的感觉非常不好，就像是承受了连环车祸，浑身骨架都被撞散架了一样，不仅浑身都在疼，还提不起什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