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那些他们,就是我
“我是亡国公主,我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有错吗?”
“阮忘寒,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上,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她每一句话都说的费力,伴随着喉头传来的腥甜,她还是坚持说完。
“可他爱你,他到死都以为你们是相爱的!”阮忘寒提高了音量,直到现在,慕浔影死了,手里还攥着那块玉佩。
姜书嫣说道:“那样在其位不谋其政,荒诞嗜杀之人,不配说爱!”
她终究还是没有咽下那口腥甜,蔷薇色的液体顺着唇流出来,让她莫名觉得恶心。
感受到了生命在消逝,姜书嫣勉强的勾了勾唇,得亏今日这一身红衣,遮住了一切的血迹。
她就算上路,也是黄泉路上最美的。
“姜书嫣!”
不远处,另一个方向,姜书琼一双眼睛带着猩红。
姜书嫣转过头时,便看到他冲过来,身后是周连翩,满脸泪痕的亦怜,还有一众士兵。
看来大殿之内的局势是控制住了。姜书嫣想道。
“把阮忘寒押下去,等候问斩!”
姜书琼如同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冲过来,看着一把剑贯穿了她的身体,他连抱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姜书嫣,是我来迟了。”姜书琼眼底的疯狂快要压不住。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拥入怀中,不过刚碰到她的后背,他一身白衣,便被染得刺眼。
“不迟,好歹我还能见到你一面。”她一张口,血便顺着嘴巴流出来,流到脖子,衣襟,黏糊糊的。
姜书嫣说的轻松,姜书琼心中却是无尽的自责。
他们先前算了一切,精心安排,准备了各种情况的应对措施,唯独漏掉了姜书嫣。
那日,他说的无谓,姜书嫣那个女人精明,她会给自己安排好一切的。
回想起先前那该死的话,姜书琼喉咙哽的发痛,眼中充满了悔恨与酸楚。
“姜书嫣,我知道你不是原来的阿姐,你已经换了一个人,所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他用衣袖轻轻擦去她下巴沾上的血迹。
天色昏暗,夕阳的余晖散尽,空气中寒意一阵一阵袭来,她全身都在发疼。
姜书嫣看着姜书琼,勾了勾唇:
“所以我现在要回去了。”
“不!不要!”姜书琼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并没有奇迹发生。
看着姜书嫣的面色越来越惨白,他知道今日已经无力回天,最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问的如同卑微的乞求:
“那你还会再来吗?”
姜书嫣的手指轻轻抚上少年白皙的面容,一双清丽的眸子中尽是期许。
“你往东,往西,往南,往北,都无畏的走下去,只要你一转身,就可以看到我。”
“我会在原地看着你成为一代明君,那街边乞讨者,生民流离者,蒙冤不得伸张者,被压迫者,就是我。”
亦怜哭着上前,从怀里面掏出来一个簪子:“公主,那天你让我为你挑一个最漂亮的簪子,我没有挑出来。后来一有空就去集市上面逛。”
亦怜明明想要笑出来,但是却有无可抑制的眼泪不断涌出来,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找到了,为你找到了最漂亮的那一支,你看看啊。”
姜书嫣看到了那支簪子,确实漂亮,简洁大方,纹路细腻,点缀的玉石很是精致。
“很漂亮,我很喜欢。你帮我戴上来。”
她继而又微笑道:“亦怜,你看大燕回来了,你,还有他们,都不用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了。”
“我们有家了。”
姜书嫣看着亦怜,这个跟着她一同吃过苦,又一同欢笑过的小侍女,眼中有许多怜爱。
“我们有家了,可是公主你……”亦怜说着,泣不成声,险些拿不稳手中的簪子。
姜书嫣抬头,看了沉沉暮霭,来去之间,真像一场梦。
只是还没有看到一场大雪,可惜了。
远处,周连翩看着这一幕,青色的衣袖随风而动。
平生所见最无耻虚伪之人,却是最坦荡赤诚之人。他顿时觉得,一直以来,或许真正虚伪的,不是他人,而是己身。
他摇头,大概以后,用不着拿书卷来编造出来文人气质了。
……
没有奇迹,姜书嫣真的死了。
一夜之间,改朝换代,长公主府的牌匾又换回了公主府。
门上厚厚的封条,将今夜发生的一切,都随着冬雪一同掩藏,覆盖。
御书房内,李御史捧着兵符,跪的端正。
“臣与公主曾有一个约定,立冬之前,若是兵符成功落到我们的人手中,她又兵变成功,那臣就当三日之内交出手中兵权。”
李御史垂首,将兵符捧过头顶:“起初臣以为这是荒诞之谈,可是公主做到了。”
姜书琼叹息一声,起身到李御史跟前,郑重的接过兵符,没有言语。
她做到了。
良久,他扶起李御史:“李爱卿为大燕做出如此大的贡献,是朕的左膀右臂,辛苦了。”
在殿内再度恢复寂静之时,他握紧了手中的兵符,放在心口的位置。
姜书嫣,你放心,朕会成为一代贤明的君主。
那些以前作懒而跳过的功课,如今已经开始重新温习了。还有不愿同人打交道的毛病,已经在改了……
只是说着说着,他脑海中又浮现那日一身红衣,躺在自己怀里的姜书嫣。
他一身白衣,被染的触目惊心。
白衣他还留着,只是如今,就连重新看那身衣服的勇气都没有。
周连翩还是谢绝了姜书琼的挽留。
临走之前,他烧掉了所有的书卷,竹简、古籍、孤本,悉数在火光中华丽燃烧,化为灰烬。
一人一马,走出京城之前,周连翩最后看了一眼这京城,还有那巍峨的皇宫。
对于姜书嫣的死,他大抵是最容易释怀的吧。只是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了那日相府门口她的模样,风华绝代,肆意轻狂。
想到这里,周连翩语气故作轻松:“公主,小的往日最喜欢青衣,不知怎么,现在真想看到银朱衣。”
他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敛,遮住了眼中所有思绪。
“驾!”
马鞭落下,白马向前奔腾而去,所过之处,带起来厚厚一片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