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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故人归家

寒冷的夜晚山道上格外寂静,只听得见鸟飞过时扑棱翅膀的声音。

赵无忘惶恐地望着停在他眼前的马车,面色骇然,不知所措。

马车高大轩敞,由上等的楠木所造,牢固无比,它通身染红,红艳浓浓,八盏精致小巧的红色木制灯笼,结构牢靠,不易轻易散架,悬挂在马车宽阔的车盖檐下,发出红彤彤的光照亮马车周身,鲜红亮亮,也照红了黑漆漆的山道,露出一片诡谲的红色,透露出别异的气息。

马车车内的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窥车内景象,看清车中所坐之人的相貌。

然而车内的莹莹光亮却清晰地照射出两道人影映在车厢壁上,显示车内坐有两人。

马车前方由两匹纯白的马拉着,马被套上了乌黑色的马鞍,却仍然很有威严。

寒风疾烈,吹过马的鬃毛,在空中留下了凛冽的足迹。

坐在马车前面的车辕上,驱赶马车的,是一位老者,约模五六十岁年纪,头发花白,干瘪而多皱的面孔,浑身深土黄色的皮肤,皱纹深深的额头,粗墨的眉毛,一双和善的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精睿的光芒,高耸的鼻梁上缀满大大小小的黑点,暗红的嘴唇已经被寒风吹得干裂脱皮,露出斑斑血丝,灰白色的胡须稀稀拉拉地分布在下巴上,显得苍老。

他体形高大,身穿厚厚棉衣,衣袖挽起,手上青筋暴凸,执一粗长牛皮马鞭,手粗体壮,显得强劲健硕,孔武有力。

他和善地端详着呆立在道旁,怯生生地望着他的赵无忘,见他少小年纪,身背粗大木弓,衣单身薄,站在寒风中瑟瑟瑟发抖,寒冷无比,猜想他必乃山村的农家小儿,或是赶早上山打猎,于此时刻,恰巧与他等的马车相遇,不可不谓机缘。

贫穷人家的孩子能吃苦,实在不容易,老者心里一片感动,关心地问赵无忘道:“小兄弟,你冷否?这么大冷的天,你站在这里,将欲作甚?”

听闻老者慈祥和蔼的声音,赵无忘心里的惧怕减少了几分,但仍有戒惕,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敢大意,乃警惕防范,小心翼翼地答道:“我进山打猎,捕获一些小野兽,如山兔,山鸡等。”

老者见他小心翼翼,防范警惕的脸色,心生好笑,知他怕遇上歹恶之人,遭遇不测,心里理解之,遇上陌生人,谁都有戒惕之心,此乃人之常情,不怪也。

他大加赞赏赵无忘的警惕意识高觉,爽朗大笑,宽释赵无忘道:“小兄弟莫怕,我等非是恶人,不会加害于你,只是向你问问路罢了。请问小兄弟,相思村怎么走,我家主上要去村上一户名叫赵三水的人家家里拜访,商议一些要事,只因不识路,前半夜启程,赶至此刻,仍在赶路之中,且仍不知道如何进村?急煞人也。”

“赵三水,我爹,呀。”赵无忘惊讶吃奇,脱口而出道,忽然意识到不妙,慌忙住口,他爹曾教过他,遭遇陌生人,为防不测,切勿实言真语相告,最忌将本人及家人名谓告之,否则,人心险恶,若欲加害,必祸身危命,遭遇歹厄也。

他后悔自责,暗恼自己口快,未有多加防备,便将自己与爹爹的关系道出,实在是口误,太粗心大意了。

他心虚顾虑,一时无意便讲错话,若为家里人知晓,必怪罪怒骂,责罚喝斥,以藤条教训他,到时他必遭皮肉之苦,痛不堪言。

然皮肉之苦尚是小事,若因此为家里惹来大祸,使家人遭殃,他便罪不可恕,难以弥补。

他思之极恐,害怕无比,为免再犯错,讲错话,乃转身飞奔,欲快速逃离此处。

忽从马车车厢内传来一声浑厚洪亮的中年男子语声:“男儿有志在四方,年少远行奔异乡。”

正飞奔疾驰的赵无忘闻听此语,忽停身止步,转身向后,乌黑明亮的双眼望向那精美华贵的马车车厢,惊疑莫名,不知马车车厢内坐有何人,为何知晓他爹常在他耳旁言及的认亲之语。

他爹常告知他,他爹一辈有七八个父兄姊妹,年少时,为谋生计,各奔异乡,分居各处,因天涯路远,少有相聚重逢。

然各父兄姊妹离家时,曾相互之间有约,老来时必落叶归根,回乡而居,并以一七言诗句,作为亲人间独有之认亲之语。

因长久分离,各亲人的音容形貌必有所变化,相逢时必定认不出,以此认亲之语作为相识的信物,定能将亲人认出,不会有误。

此诗共四句,乃是;男儿有志在四方,年少远行奔异乡,泪眼望断天涯路,游子归家一见故。

车厢内的中年男子道出了前两句诗,意思要赵无忘续后面两句诗,看他是不是赵三水的后人,能否将诗续全,与他相认。

“你要记住,只有你爹的父兄姊妹,也就是你的叔伯,姑姑才能念出此诗,外人不知晓也?”赵无忘的耳畔回荡着爹爹的这句话语,他心想:“既会念此诗句,便是我的亲人无疑,待我念出余下诗句,与他相认。”

念及于此,他便不再有所戒惕与怀疑,且有丝丝欣喜,这么多年能够相遇一亲人,实在是意外欣喜至极。

他欣然欢喜,乃注视着马车车厢,迎着马车上那老者笑意吟吟,期盼的目光,开囗念道:“泪眼望断天涯路,游子归家一见故。”

脆嫩稚幼响亮的语声在空旷的山道上幽幽回荡,如黄莺鸣叫,清脆婉转,怡然悦耳。

马车车厢精美上乘的车厢轿帘掀起,钻出来一面相雍容,气质高贵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穿着一身月牙色的银白衣服,衣服质料极佳,乃是丝绸所织,娟缝细密,针工精良,显是高能织匠所织。

衣服上用青丝绣着华丽的图案,图案乃花鸟山水之绘,显得衣服极为名贵!

而穿着这身衣服的这个人,大概四十五岁左右,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年轻时应该是个俊美男子,整个人给人感觉高挺轩昂,一看就是有大成就者。

看长相,确与赵无忘他爹有几分相似之处,可以确定是他亲人无疑。

中年男子一钻出帘外,驱车老者即感察之,毕恭毕敬地道:“主上。”

中年男子点头回应,心神全系于赵无忘身上,他仰头张望站立于马车不远处之赵无忘,双目之中蕴满深刻的挂念之情,神情激动,语声颤抖地问道:“你是?”

“我是赵三水的三儿,名叫赵无忘,你是?”赵无忘回答道,然后疑惑地望着中年男子。

“至亲血肉无相忘,无忘贤侄,我是赵五岳,赵三水的五弟,你的五伯。”中年男子赵五岳激动道,忙跃下马车,奔向赵无忘。

“赵五岳,五伯。”赵无忘呆眼愣愣地望着赵五岳奔向他,云雾迷茫,若虚若真地道,他是曾听他爹讲过赵五岳这个五伯,且曾言五伯是他爹一众兄妹中,最有才能学识者,曾有书信来往告之他爹,他于异乡大有作为,他日必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与赵无忘他爹共叙亲情。

因此,他这叔伯于他脑海中有些印象,他偶尔也有一些意念,想象他五伯的相貌,也期待相见,今天相见却感不真实,太突然,如梦幻一般,使人难以相信。

赵五岳飞快往赵无忘奔近,一边探手入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以便以书信作凭与赵无忘相认,使之相信。

见赵五岳飞快奔近,赵无忘仍一脸迷雾地站在那里,想象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是不是真的是他的五伯,会不会骗他。

有认亲之语,此刻又取出了书信之物,如此而看,应该不会是假的,但还是要爹娘确信之后才能确定。

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他决定先带赵五岳等人到村口,再拿那封书信回家给爹娘看一眼,待爹娘确认后,再作定夺。

如此而想,他心中有了主意,便依计而行。

赵五岳奔近到了他眼前,七尺高之身躯如巨木一般,高然挺卓,矗立他面前。

他的个头仅及赵五岳腰间,乃张头仰望赵五岳融和亲切之脸庞,稚嫩嫩地问道:“你真是我五伯?如果是的话,你把这封信交给我,我带你们到村口,等我把这封信给我爹娘看了之后,确定无误了,再带你们进村。”

赵五岳亲切地看着赵无忘,脸上满是疼爱之色,疼惜道:“可怜的贤侄,天这么冷,你却穿得这么单薄,跟五伯上车,五伯把信交给你,你带五伯去村口。”

看着赵无忘穿得那么寒酸,赵五岳心里挺难受,很不是滋味,感觉孩子很苦,生活过很艰难。

他可以想象他三哥赵三水的家境是有多贫寒了。

“苦了三哥他们一家了。”赵五岳心里叹道,决定资助赵三水,改善他们一家的日子,使他们好过些。

这样一想,他心里好受了一点,且还有所欣慰,就是赵无忘这孩子生得聪明伶俐,鬼精,鬼精的,十分讨人喜欢。

他将信交给了赵无忘,雄锐双目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无忘,十分欣赏他。

赵无忘伸出细嫩的双手接过书信,将它揣进了胸前衣襟内,准备拿回家给爹娘看。

“无忘贤侄,我己将信交给了你,现在你可以带我进村了吧。”赵五岳看着赵无忘将信揣进破得烂皱皱的衣襟内,趣笑着问他道。

“可以,我在前面走,你们在后面跟着。”赵无忘答应道,跟赵五岳有些生疏,但语气却没有先前的生冷,柔和了许多。

“天这么冷,你跟我一起坐马车进村吧,车厢内比较?和,不会吹寒风受冷。”感受着赵无忘语气的柔和,赵五岳心里欢乐无比,觉得与赵无忘的亲情更进了一步,乃热情关怀赵无忘道。

“这?”赵无忘有些犹豫,心里还是有些戒惕。

“无忘贤侄,我是你的亲五伯,怎会加害于你,你不要再担心害怕了,要是我们想害你,早就把你绑了,放马车上载走了,不会这么大费周折,你且安心上车,必会安平无事。”赵五岳慈笑着开导赵无忘道。

赵无忘想想也是,若这二人是山贼匪盗,早就野蛮粗暴地把他掳劫走了,何必跟他大费囗舌,且赵五岳也将认亲之语道了出来,应该不会错。

他安了心,乃同意与赵五岳上车进村囗。

赵五岳喜笑乐颜,亲切拉起赵无忘之手,朝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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