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依恋
盐悉下车,打开家门那一瞬间,家里都是暗的。
家里没人。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是齐亦礼。
齐亦礼还没回家吗?盐悉皱了皱眉。
“喂…”盐悉刚开口,就听到了对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你现在可以过来医院一趟吗?”
—————————
“请快点签名。”
医院的灯光照在白的刺目的病危通知书上,刺痛着他的视线。
一时间齐亦礼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他的手在不断颤抖。
颤颤巍巍的手几乎是艰难地拿起了那支笔,脑海像是被利器尖锐划过一般,有一种空白的眩晕。
呼吸逐渐变得艰难,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有一双手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下一秒就要直接窒息。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要在今天?
在灯光绚丽的今晚,被今晚医院的一个电话彻底打破。
是他的报应吗?是他安于现状的报应吗?
母亲的脑溢血再次复发了。
痛苦似乎永远不会停歇地一直走下去,他在这一瞬间甚至分不清他活下去的意义。
“签名,齐亦礼。”
平静如同湖水一般的声音像是将他从窒息中捞出。
他一抬眼,直接撞入了对方的黑色眼眸里。
他几乎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来了。
盐悉刚接到他的电话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
在来的路上也是打了个电话过去直接问明了现在的情况。
齐亦礼的母亲脑溢血复发了,医院现在正在准备手术的过程,而如今更是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签名,别浪费医护人员的时间。”盐悉在度开口。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让他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又是这样。
似乎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挑起对方的情绪波动,他也似乎从来没有被她放在过眼中一次。
无论是做什么事情,好的还是坏的事情,她的眼里都有一种淡漠到非人的疏离与冷静,似乎完全不在意任何人,像是一种名叫高傲的罪孽。
可他这一刻却疯狂地感到安心。
莫名的情绪在心头涌动,加注在他身上的罪孽感似乎没这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有在她的身边,他才觉得他的所有肮脏不堪的心思都能被容纳。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他快速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那一瞬,他又听到了她的话,仿佛能够看穿他的所有心思。
“如果感到痛苦,那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好了,毕竟是我让你签字的,你也可以当做是一种逼迫。”
逼迫他承认他的母亲危在旦夕。
逼迫他从华丽的梦中醒来直面痛苦。
痛苦吗?
那就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来,那就不用感到痛苦,那就可以继续沉溺在自己幸福的温柔乡里直至死去。
他僵住了,他看到了女孩眼中再次浮现了那种无条件的宠溺。
就像是以前的母亲对他这般。
盐悉看着齐亦礼看着她发呆的样子,找了一个手术室前的座位坐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1点半了。
她跑了一晚上,脚几乎都肿了,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又跑来了医院,此时她快要累得不想说话了。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着。”女孩对他招了招手。
手术才刚刚进行了半个小时过去,齐亦礼才发现自己站得脚都麻了。
他没有动,近乎自罚地站在了原地,等待着那所剩不多希望的手术结果。
盐悉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闭着眼休息一下。
她刚解决完今晚的事情,回到家,又匆匆赶来医院安抚齐亦礼,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猝死。
终于,过来不知道多久,手术中的灯光暗了下来。
医护人员打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齐亦礼的心被揪起,似乎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此时盐悉也睁开了眼。
“抱歉,患者因为血压突然上涨,脑溢血再次复发,脑内的动静瘤破裂,抢救无效,现在已经确认死亡。”
主刀医生沉重地对着说出了今晚抢救的结果。
一瞬间齐亦礼耳朵似乎嗡嗡作响。
抢救…..无效?
确认…..死亡?
指甲死死扣进了掌心,深深扣进了皮肉中。
不会的…..
不会的!
直到他看到母亲的尸体被从医护室推出来的这一刻,他紧绷的神经似乎完全崩断开来。
熟悉的眉眼在他眼里倒映着,血液几乎在这一刻逆流。
不会再开口对他说话的嘴巴。
不会再睁开温柔注视着他的的眼睛。
平静地几乎像是以前一样,只是睡了过去的脸庞,但是这次….却是永远不会醒过来的长眠。
他从来没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昏天黑地,他的血液几乎都快要冷得凝结。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接受这个事实的,他忘了如何跟医护人员一起送他母亲走进太平间的……
他只知道他在最后一刻晕了过去,他晕倒的前一刻,他脑海只有一个想法。
他想和母亲一同逝去,最好永远不要再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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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盐悉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床边。
齐亦礼再次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只看到了医院病床的天花板上那冰冷的白,白的他眩晕,白得他恍惚。
他没死。
他看到了床头那一杯放着的水。
“你既然醒了,那我去叫一下医生….”
盐悉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手便抓住了她的衣角。
“姐,别走。”他的手紧紧抓着盐悉的衣角,像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抱紧他身边最后的浮木。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姐,他苍白的脸上病态满满。
他很痛苦,从以前到现在都很痛苦。
只有她….
只有她,才能缓解一点点。
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爱他的人了,所以那怕她是假装的,也完全没有关系,他宁愿在假象中溺死过去。
“齐亦礼,你叫我什么?”盐悉闻言,转过头来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齐亦礼沉默了一下。
“不说的话,那我走了。”盐悉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就要离开。
齐亦礼从这段对话中,读出了别样的意味,像是在做着最后的离别。
不能走….
她不能走….他会死的….
他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像是下一秒就盐悉就会从他眼前溜走一样。
他苍白细弱的手紧紧抓住了盐悉的手。
眼前病弱的少年似乎放下了身上所有的刺,将那漂亮得宛如艺术品的手紧紧地贴在他苍白的脸庞上,病态的脸上有着纠缠到极致的依恋。
“姐姐…..”
他的眼里有着近乎病态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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